明修诣无可奈何地被拉着坐在椅子上,看着翘着腿正眼睛发光等着他“态度冷淡强势”的宫梧桐,叹了一口气,道:“师尊……”
    “少废话!”宫梧桐催他,“叫什么师尊,叫我宫梧桐。”
    明修诣:“……”
    明修诣也就大逆不道叫过宫梧桐的名字一回,此时让他直接叫根本无法叫出口,犹豫了半天,才讷讷地柔声道:“宫……梧桐。”
    宫梧桐被他这个“梧桐”的尾音扫得浑身一颤,抖了抖立刻道:“就叫我梧桐,乖,多叫几遍,冷淡点,强势点,阴鸷点。”
    明修诣满脸生无可恋。
    院中,睢相逢拉着越既望偷偷摸摸往窗底下爬。
    越既望白天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等到明修诣和宫梧桐走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师尊,和他师弟,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在调情。
    旁若无人的调情,难道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块石头吗?!
    越既望差点哭出来,哽咽地练了一整天的剑才终于完全接受,但还没等他回房,就被睢相逢拉来听墙角。
    “干什么啊?”
    睢相逢自从看到宫梧桐把明修诣拉到房间里后,就大概知道了后面会发生什么,极其自信地拍着胸脯小声说:“给你看看真正的毫无世俗欲望的男人该是什么样的。”
    越既望满脸懵然。
    毫无世俗欲望的男人,不该是四方大佛寺那些人吗?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明修诣的声音。
    “师尊……”
    睢相逢一阵暗喜,心道:“来了!”
    对感情一根筋的明之之,要开始让师尊吐血了!
    睢相逢暗暗期待着,还特意拿出来了他研究出来可以透过墙去看清楚房里场景的镜子贴在墙上,直勾勾朝里面看去。
    只是他瞥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外室中,明修诣正端坐在椅子上,垂着眸冷淡看着趴在扶手上仰头看他的宫梧桐,语调像是平日里在处理公务似的,带着点假意的温柔和被暖意包裹住的尖刺。
    “想要我如何对你?”明修诣手指轻轻捏着宫梧桐的下巴,眸子淡漠地笑了笑,道,“你说出来,我成全你。梧……”
    梧、梧……
    他梧不出来。
    睢相逢:“……”
    睢相逢眼睛都直了,越既望奇怪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睢相逢迅速将镜子从墙上撕下来,满脸惊恐地道:“没、没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越既望:“???”
    室内,宫梧桐罕见的脸红了,那红晕几乎都要飘到耳根,怔然看着居高临下漠然看着他的小徒儿,心神大震。
    好、好阴鸷!
    第127章 虚幻爱意
    时隔多年,宫梧桐想要一个阴鸷徒儿以下犯上的夙愿终于视线,他脸颊发红,直勾勾看着明修诣,难得被明修诣这个冷淡的眼神盯得说不出话来。
    他心中如浪潮涌动,一会因明修诣难得的阴鸷而觉得心神荡漾,一会又痛骂自己就这点出息,稍稍说话冷一点就能高兴成这样,不过很快那点遇到新鲜事物的开心又很快沉寂下去,变回了一种莫名的怅然。
    宫梧桐胡思乱想,难得安静沉思的样子,却让明修诣误以为他生气了,忙将那故作出来的冷意收了个一干二净,轻声道:“师尊,您……”
    宫梧桐如梦初醒,瞥他一眼,道:“继续啊,我还没过瘾呢。”
    明修诣:“……”
    明修诣无可奈何,说什么也不肯继续了,他把宫梧桐拉起来强行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到了内室的床边,道:“师尊还是先休息吧。”
    “我不。”宫梧桐蹬着床沿不肯上床,扭着头来,理直气壮道,“你这么想让我上床,难道是想和我上床啊?”
    明修诣:“……”
    明修诣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关上,这样就不必受宫梧桐这样口无遮拦的撩拨,他有气无力道:“好了,别闹了。”
    宫梧桐不高兴地说:“我哪有在闹,你不是爱慕师尊吗,既然心生爱意,自然是想要共赴巫山同登极乐啊,难道你不想?”
    还在推宫梧桐肩膀的明修诣手腕猛地一抖,愕然看他。
    ——在所有人都知道明修诣爱慕宫梧桐的情况下,大概只有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了。
    被宫梧桐这么毫无准备地戳穿,明修诣手臂陡然失去力量,噔噔噔后退几步,像是要离宫梧桐远远的,脸上的惊慌失措遮都遮不住。
    宫梧桐的脚还在为不想上床而挣扎着蹬床沿,乍一失去背后的支撑差点直接后仰着摔到地上,好在他足尖一转,艰难撑住了地,没能把自己给开瓢。
    “你干什么?”宫梧桐不满地回头看他。
    明修诣这些年练出来的运筹帷幄沉熟稳重在这一瞬间直接被击溃,他仿佛还是当年的少年,一遇到点事情就手足无措,将惊慌和骇然写在了脸上,看着宫梧桐许久,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他本能地想要逃走,这样就不必面对许是会被嘲讽一顿的难堪,但这些年的历经世事让他知晓就算逃走一时,也不能逃避一世。
    在自己对师尊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时,就该有会被发现的准备。
    明修诣怔然立在原地,身体保持了一个欲走却又不敢走的动作,浑身紧绷得好似一张弓。
    宫梧桐看出来他的害怕,却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怕成这样,难道对心上人有欲望也是一种需要惧怕的事吗?
    宫梧桐试探着走上前,但才刚抬步,明修诣却像是惊弓之鸟似的,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跪在地上,涩声道:“是我对师尊生出不轨之心,望您降罪责罚。”
    宫梧桐被他突然下跪给惊住了,忙道:“这不是什么罪过啊,用不着这样,你先起来。”
    明修诣不起来,垂着眸一言不发,牙关咬得死紧。
    他是想过自己龌龊的心思会被宫梧桐发觉,但从来不知道发现的这么快、这么急,急到他根本没想好应对之法。
    宫梧桐用尽生平所有的耐心,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蹲下来轻轻扶起明修诣垂下的脸。
    明修诣抬眸,茫然看他。
    “怕什么?”宫梧桐声音又轻又柔,大概将这辈子所有的温柔全都给了明修诣,“若你对我生出不轨之心真是过错,那也应该怪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这些年一直口无遮拦生性浪荡,你也不会这样。”
    明修诣却轻轻摇头。
    宫梧桐的所有撩拨对明修诣来说,只有第一次时能让他心神大震,之后的所有他都能选择性失聪,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能让他生出情愫的,只是宫梧桐这个人。
    宫梧桐那使尽浑身解数的撩拨对于明修诣来说,还不如“宫梧桐”这三个字让他来得心跳加速,满心爱意。
    见明修诣还是这副样子,宫梧桐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他的下巴,认真道:“我也爱慕你,你看出来了吗?”
    宫梧桐本以为自己做得足够明显了,但这句话一说出来,明修诣竟然一愣,迷茫看着他。
    哪怕现在是在哄心上人,宫梧桐也差点被他这个表情给气笑了,皮笑肉不笑道:“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没看出来?”
    明修诣抿了抿唇,大概想要尝试着措辞,但想了半天,又将要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宫梧桐急得要死,耐心彻底告罄,忍不住戳了戳他,道:“你想要说什么,说啊你。”
    明修诣闷声道:“您会生气。”
    宫梧桐说:“你不说,我现在就生气。”
    明修诣:“……”
    宫梧桐头一回恨起明修诣的温吞来,恨不得直接扒开他的嘴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你要是没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明修诣,你不会想知道我真正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明修诣无奈地看着他,道:“好,那师尊先等我片刻。”
    宫梧桐挑眉。
    明修诣起身将宫梧桐扶到内室的床榻上坐着,起身走出了房门。
    宫梧桐知道明修诣一向言而有信,也不怕他跑路,蹬掉鞋子,又把外袍脱掉,弄乱里衣,摆了个欲拒还迎的姿势,等着明修诣过来。
    明修诣走出房门,走到了窗边,无奈道:“两位师兄,大半夜的,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睢相逢被抓包也不尴尬,微微挑眉,道:“我不,我就要在这里听墙角。”
    明修诣叹了一口气:“等会师尊真的生气,把房子拆了,我怕你们会被无端迁怒。”
    睢相逢:“……”
    睢相逢一把抓住目瞪口呆还没从师尊也爱慕小师弟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越既望,正色道:“告辞。”
    说罢,两人飞快跑了。
    明修诣看着两人离开,这才缓慢回到了内室。
    宫梧桐见他回来,骚气万千地朝他一眨眼:“徒儿,过来。”
    明修诣:“……”
    明修诣走上前,不由分说将宫梧桐掉了半个肩头的里衣被扯上去,又把裸露两条修长双腿的衣摆掀下来。
    宫梧桐瞬间就从风情万种的魅魔变成了裹得严严实实的苦行僧。
    宫梧桐:“……”
    宫梧桐将他的手一拍,不耐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宫梧桐自认脾气很好,这些年就算养了三个徒弟给他闯了一堆祸,他也从来不会真正生气。
    今天他倒要看看,明修诣的回答到底是什么,能让自己气到拆房子。
    明修诣坐在床边,犹豫了许久,才轻轻道:“师尊入魔后,还受‘选妃日’的影响吗?”
    宫梧桐一呆。
    “您许是感知错了。”明修诣声音缥缈,好像下一瞬就能散掉,“错将因选妃日而对我生出的爱意当成了真。”
    宫梧桐和明修诣,甚至所有人都知道,那受魔骨影响而生出的爱意,是虚假的,做不得数的。
    在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选妃日影响中,明修诣已经习惯了选妃日接受甚至享受宫梧桐的爱意,选妃日之后便完全将自己从那虚假的幻境中撤离,安然面对宫梧桐对他的漠然和忽视。
    大概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做得到比他还清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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