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地下室吗?”
    “嗯……最近这段时间总是一个人呆在那里,也不见其他人,大家都挺担心他的。”
    两人穿过沿廊,木川将视线投射到院子里。那里有一个陈旧的喷泉池,从内侧看,蓝色的瓷砖射出微微的亮光,积满雨水的池内被风掠过,上面漂浮的银杏叶轻轻摇晃,水的舌尖像是舔着那里却没有舔着。阴天难得的日光柔和地映在水面上,看似小小的光波不断地互相撞击着。
    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女的目光,矮个子的女人也跟着望过去:“那个喷泉据说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之前的房主还给它弄了一个围栏,现在没人打理就空在那里了。”
    房子坐落在市镇的一角上,有不算恢宏的铁门、前院和礼拜堂似的宅邸。从山坡上看是两层,从山坡下看是三层,给人一种错综复杂的样子,充溢着一派凌人的气势。邸内有许多房间,每一层都聚集着不少西装革履五花八门的念能力者。
    “那些是新人吗?”经过楼梯时,木川唯冷不丁地问道。
    “啊,是的,酷拉皮卡现在已经是最高层管理了,脱离诺斯拉家族之后,很多人跟着他一起过来。”
    旋律好脾气地解答。其实不仅是她在观察他们,在这些西服保镖的眼里,唯姑娘就像柔柔弱弱的小羊,穿得漂漂亮亮,仿佛上流社会骄傲自负的千金小姐,从这些武者面前经过时,好像不同世界的两种人。
    一个爱逛视频软件的男人恍然大悟:“是木川,之前热度榜上很有名的网红,自创了直播平台的那个。”
    “啊?一个混媒体娱乐圈的,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有人小声抱怨。
    “笨蛋啊你,肯定是老板的朋友,不然怎么进来的。而且你快把眼镜戴上,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那人从口袋里拿出框架眼镜,不信邪地盯着女生的方向看了一会:腿很直很细很长,嗯,顺着腰线往上,身材还行,是因为年纪小吗,胸部不怎么明显,普普通通的b吧,然后是脸……
    “看傻了吧?快点回神啊。”
    “啊、啊,确实很好看。”
    何止是好看,他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女人。明明没有笑,面无表情,却犹如版画中的人物,从背景里浮现出来——这家伙是念能力者吗,精神系的吗,太夸张了吧!
    “我有点担心他,自从上个月去过那边之后,酷拉皮卡就不太对劲,所以我想你来的话,应该能帮到他吧。”
    闻言,木川姑娘顿了一下,停住脚步很认真地看着旋律的脸:“遇到什么事了吗?总觉得,你好像很焦躁的样子。”
    向来都是她察觉别人的情绪,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这么明确的肯定词句。旋律愣愣地仰起脸,少女的心音在耳朵里慢慢悠悠地跳跃,那是平静又安宁的乐曲。
    “我是专业的占卜师哦,就让我来给小姐姐算一卦吧。”木川半蹲着,伸手握住了女人的手,滚烫的掌心覆盖住冰凉的手指,她一本正经地开口,“今日运势五颗星,你能够得到身边人的帮助,不管是听取建议还是请求帮忙都让人乐于伸出援手。而且你洞察力很敏锐,善于处理问题的同时,也能把握机会。近期桃花运满点,财运极佳,未来几周顺风顺水,最近几年担忧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好温暖的手——
    旋律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谢谢,那就借你吉言了……对了,你的眼睛怎么了?”
    “啊,说的是这个吗。”木川摸摸左眼的眼罩,不在意地摆摆手,“之前用眼过度,有点结膜炎。”
    “那要按时涂药哦。”
    黑发少女弯着唇角,变魔术般掏出一朵白色的香雪兰,递给她:“只要旋律小姐姐一笑,我就会立刻好起来,看见你的笑容以后,马上全部康复!”
    ……这什么搭讪专用语啊,真会说骚话啊喂。
    站在厅内的其他人额角滴下一滴大汗,有些无语。
    “就是这里,你进去吧。”旋律指了指地下室的大门,接过香雪兰,像是打算说什么,最终又笑着摇摇头站定,目送她推开房门。
    吱呀——
    地下室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几只快要燃烬的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借着光,木川看清了窗帘前方的人影。
    对方应该是坐在飘窗上,背靠着窗框,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估计是睡着了。黑发姑娘关上门,手指在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的位置,啊,找到了……按下去却没有亮,想必是灯丝熔断了。
    她慢吞吞地绕过地上的花盆和花束,心里想起刚刚旋律奇怪的表情,心下了然。每天都能见到一堆乱七八糟的花,已经有审美疲劳了吧。
    “酷拉皮卡?”她小声地喊了一下,没有回音。
    朝他伸出手,就在指尖快要碰上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使劲一扯,一阵大力死死桎梏住她的手腕,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甩到墙上。她闷哼一声,听见少年沙哑的声音:“谁?”
    她没说话。
    黑暗中,那双红眼睛像是被鲜血浸染,看上去冷漠又偏执。
    ……怎么会这样。
    心脏深处一个地方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见她不回话,使劲按压手腕的力道变大了,少年没有温度的腔调再度在耳边响起:“侵入者吗?”
    他迟迟未听见回应,已经没了耐心,直接将人拉到有光的地方,还不忘用锁链把她的手腕一圈圈捆起来。木川唯的大脑乱得像一团浆糊,她放弃思考,默然地等着对方确认身份。
    昏黄的烛光落在小姑娘平静的脸蛋上,她红通通的右眼正专注地望向他——冬季的地下室内弥漫着一种萧瑟糜'烂的水汽,凉风丝丝,花香入侵肌肤,金发少年就面对她站着,微微阖着同色的眼睛低头看她。
    然后他整个人顿住了,浑身僵硬,烛光将他的轮廓擦得模糊,只有金色的头发发出闪亮的光泽,好像糖浆在流淌。他的声音如同在挤最后一点牙膏那样,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你怎么来了。”
    酷拉皮卡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从发顶自上往下,落在她的脖颈间,痒痒的。
    蜡烛幽幽地闪烁着橘红色火光,像微薄的晨曦,黑灰色的细烟袅袅上升,那些无言的寂静一丝一缕地和烟交织在一起,在两人中间放大。
    “抱歉。”他又说。
    锁链从她的手腕上滑落,少女没说什么,只是开始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往外掏东西:大袋的草莓糖、酒心巧克力、栗子糕、泡芙、桃子果冻、还有好几罐可乐。
    “怎么了?”
    唯姑娘还在继续掏东西:“请你吃甜食,心情会变好——啊,找到了,是我今天早上做的可乐饼,只此一家,别的地方买不到哦。”
    雀跃地把小盒子放到少年手里,她捧着小山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仿佛邀功的孩子:“全都给你了!”
    他沉默了几秒,原本站立的姿势更僵硬了。
    黑发少女脸上灿烂的笑容与黑暗的地下室万分不搭,被烛光闪得有些眩晕,一时间搞不清楚该怎样反应,酷拉皮卡就这么愣在原地。
    “你的眼睛怎么了?”
    “哦,是结膜炎而已。是不是很酷这个眼罩!跟邪王真眼一样的,超帅——”女孩子得意洋洋的语调。
    说完,她非常自然地将零食全都堆在地上,伸手一把抱住了他,胳膊箍住少年的腰,把脑袋埋在胸膛前。好一会才放开他,退后两步,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现在有开心一点吗?”
    少年瞬间紧绷的肌肉重新放松,他眼里刚才的复杂全都被意外取代,还维持着僵硬的动作没有动,听见木川的话也只是一颤,没有说话。
    气氛很诡异。
    “啊,还有我之前交换来的这个,放在这里可以吗?”小姑娘双手端着玻璃罐,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那一排排漂浮的眼球旁边,一边确认他的表情一边开口,“两对,应该是真的,上面我也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念的波动。”
    他没办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是觉得世界静了静,大脑好像就罢工了,根本没办法对身体下达命令……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回忆。
    酷拉皮卡用力牵动了一下嘴角,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不要……”
    木川没有听清,疑惑地歪着头。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
    他像是累极了,手掌撑着额头,用尽全身力气:“我根本不需要你这么做,当个好人让你很高兴吗?施舍给别人好意是不是很满足——”
    他的眼角紧紧盯着她,专注得近乎凶狠,接着,他说了最后一句:“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没有人明白我的感受,反正你也没有家人,一副很懂我的样子……”
    她错愕地看着他。
    说出口的瞬间,也许酷拉皮卡反应过来那是多么残忍的一句话,立刻停住了语句。黑发姑娘的表情消失了几秒,连要说什么都忘记,只是呆呆地怔住。
    “你还是赶紧回他们那边去吧。”说完,少年就别过脸,不再看她。
    木川唯先是低头,嘴角垂下去,很快又重新抬头,恢复往常的平静神情:“是吗,那我先把这个物归原主,正好没吃午餐,就不继续打扰你了,我出去逛街。”
    她拿出一个铁盒,弯曲手指想要把它打开,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不知道是因为太紧了还是女生的力气没那么大拿不稳,总之过了好一会才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
    正当酷拉皮卡打算开口问的时候,一些星星点点的光从铁盒子里面冒出来,然后不见了。
    “这是什么?”
    “不重要的东西。”
    说完,少女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地下室,把一室凄凄抛在脑后,飞快跑离了宅邸。
    ……
    城市在眼中一片漆黑,天空也是黑黢黢的,街道的轮廓模糊不清。远处的列车无疑在行驶,黑暗中的景色似乎没有变化,时而看见小小的火焰,或者小小的灯光。滴滴的声音仿佛并非汽车的声音,而是笼罩着一切的无边黑暗发出的轰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坐了多久的车。
    扁柏树黄褐色的叶子里掺杂着些许干枯的绿叶,冬日阴沉沉的云层像纱布一样从树间铺撒下来,充满黑色的城市缝隙忽开忽闭,雪花趁势不停地飞扑进来,落在少女毛茸茸的外套上融成水珠。
    木川终于发现了,仰起脸看了看漫天的雪花,一片雪粒飞进来落在她的眉毛上。
    纷纷扬扬的小雪毫不紊乱,具有一种仪式般的庄严。黑发少女的身体开始觉得冰冷,她的心情也随之冷淡下来。
    恰巧列车来到商店密集的街道附近,白茫茫一片的城市风景中,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伞面。奶茶店的雨棚上挂着微颤的积雪,二楼窗户的玻璃上晕透出模糊的灯光。
    忽然间,一个未撑伞的青年出现在人群中。
    他穿着简单的深色私服,漫不经心地把双手插在兜里,散乱的黑发间飘着几片雪花,额间还缠绕着和雪一样花白的绷带,幽蓝的耳坠闪着奇异的光芒。
    对方很明显也看见她了,与飘飞的雪花一起,男人白皙隽秀的脸上泛着微笑走过来:“好久不见。”
    卖关东煮的小车在吆喝声中开始前行,透过车篷上的玻璃窗,能看见外面飞掠的发白的雪片,冒着热气的卤汁在不停地颠簸。
    黑发青年这副模样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但漆黑的眼眸深深沉沉,居高临下的视角让人尤其火大。没等她开口,他便又添上一句:“你的左眼呢?终于被人挖走收藏了吗?”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被这个人看出来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反而让人愈发恼火。
    女孩子绯色的右眼煽动了数记,片刻后重归闇闇。
    “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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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吃了火'药的小唯看热闹的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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