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仁是双脚发软的进入御书房,此时他是真的害怕了。
    查韦博送陈玉仁进入内殿,还未退出去,就见陈玉仁“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极大,吓的正在给启元帝研墨的小太监一哆嗦,查韦博冲小太监使了该眼色,小太监将墨条放下,欠身跟着查韦博退出了御书房内殿。
    陈玉仁心中直打鼓,不知道启元帝是如何打算处置他的,喏喏的叫了一声,“父…父皇。”
    启元帝看到陈玉仁本就来气,看到他这副软弱无能的模样更是火气旺盛,伸手就将刚沏好的热茶砸到了陈玉仁的身前,“孽障!”
    陈玉仁不敢躲,茶杯砸碎在地上,瓷片落了一地,有些热茶溅落在陈玉仁的手背上,疼得他一收手,看到启元帝威严的面容又吓得不敢做动作。
    “父…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就是借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是不敢的阿!”
    “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孤看你是敢的很!”
    “儿…儿臣冤枉,儿臣真的冤枉!”陈玉仁有些急躁,语句不顺自顾自的说着,好像只要说服了他自己事情就真的是那样的了。
    “是有人给儿臣下药,儿臣才迷了本性,对!一定是有人给儿臣下药!不然儿臣不敢在宫中胡来。”
    启元帝心中知道这个儿子被养歪了,却是没想到陈玉仁会如此的歪,他不禁反思,是自己对他的关注太少了吗?不是,是他根儿里就是歪的。
    “那你说说,这药是如何下的?”启元帝还是想看看陈玉仁到底能歪到哪里去。
    “药,药是酒…酒里下的!儿臣昨日就喝了半壶酒就醉了,可儿臣的酒量不至于此。”
    “哦?还有呢?”
    “还有,对,还有…”陈玉仁是昨夜在宫门等了一夜,等的脑子落在了马车里,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被启元帝牵着走,“还有那宫女也有问题!那宫女一定有问题!”
    “呵呵。”
    启元帝冷笑,陈玉仁是歪的彻底啊,他说酒有问题,可他昨日是同南骞使节团的人一桌,除他外,南骞使节团的人也喝了那壶酒,他又说那宫女也有问题,可那宫女是裕德宫的小宫女,是替沈妤到芙蓉园挂红丝带。
    此时小太监的通报声响亮又带着惊喜,“太子殿下到!”
    陈玉礼面无表情的站在台阶之下等候启元帝的发话,启元帝瞪了眼陈玉仁,收了收火气说,“传。”
    陈玉礼将斗篷递给周远,孤身进入了内殿。
    殿内只有启元帝和陈玉仁两人,陈玉仁一副衰样的跪在地上,脑袋耷拉着,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
    “儿臣给父皇请安。”
    “太子来的正好,昨夜的事太子如何看?”
    陈玉礼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拱手行李,“昨夜幸好庄王提前赶到封锁了消息,此事若不然等到南骞使节团离开后再做定夺?”
    启元帝笑了笑,果然是他最喜欢的人给他生的儿子,就连磋磨人他都不觉得甚好,连连点头,“查韦博。”
    “奴才在。”
    “传孤口谕,周王品行有失皇家颜面,即日起在府中闭门思过。”
    “是,皇上。”
    此时若是沈妤在定然会大声求饶,可陈玉仁没有那个脑子在,这会儿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以为闭门思过就是不出门儿而已,等到他被幽禁在府中又没有锦衣玉食时,那时候他再喊冤再求饶为时已晚,他连启元帝的面都见不到了,更别提喊冤求饶。
    陈玉仁脚步略轻松的跟着侍卫走了,临行前还感激的冲陈玉礼点头示好,陈玉礼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过分的回应,御书房内又只有两个人,只是气氛不再同之前一样,而说出来的话也相差甚远。
    “难怪昨天烟花半途永正就回了大殿,原来是还有后场阿。”
    “请父皇恕罪。”
    启元帝笑着摇摇手坐在榻上,似是有些怀念的,“你母后也喜欢明亮漂亮的东西,可惜她看不到了。”
    陈玉礼没有接话,他的母亲是个温柔的女子,她不是喜欢明亮漂亮的东西,她是爱屋及乌的喜欢,可惜她是个痴情的傻女人。
    “一晃你和锦之都这么大了,”提到陈玉卿,启元帝的声音又是一沉,“他都这个岁数了还不娶妻生子要等到什么时候。”
    “父皇…锦之是还没碰到想让他娶的女子,若是他碰到了定会向您讨一道圣旨的。”
    陈玉礼呼吸放轻,就怕启元帝心有所想,大手一挥给陈玉卿赐婚,启元帝呵呵一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晦。
    “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儿臣不管多大,在父皇眼中都是孩子,小孩子的想法总是会有任性的地方。”
    父子俩从家道周常的气氛又突然变成了互相试探,谁也不戳破那层薄纸,有来有往。
    “永正大了,有想法是好事情,父皇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谢父皇疼爱。”
    陈玉礼心惊胆战,他不知道启元帝知道了多少,还是都知道了,也不知道启元帝今日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只能装作听不懂,摸索着过河。
    陈玉礼走后,查韦博端着杯温茶送了进来,唤了宫人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启元帝盯着地上的碎片有些不确定的问他,“你说,同样是孤的孩子,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没有人给他回答,也无人敢将自己的猜想说给启元帝听,可有些事情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了,就会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姜府,姜懿早起刚推开门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魏烨麟,二人四目相对,姜懿握着门两侧的手紧了紧,而后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后日,我便启程回南骞了。”
    姜懿抬头看他,面上讥笑,来永安城搅和了一通,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
    “哦。”
    “容华郡主真是无情,都不挽留一下吗?”
    “三皇子离开南骞也许久了,事情办完了自然是要回去,挽留什么?留你继续在这儿添堵吗?”
    姜懿说不过陈玉卿是一回事儿,可不代表她说不过旁人,这会儿怼的魏烨麟哑口无言。
    也是,她那么聪明又怎会猜不到他来的目的,只是…
    再抬眼,魏烨麟眸底的担忧过于明显,给姜懿留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可没等到他将事情调查清楚同姜懿讲,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77章 德妃离宫
    正月初四, 魏烨麟先一步启程回南骞,正月十八,南骞使节团启程回南骞, 看似是过来交两国之好,可到底是为了什么,彼此心中清明。
    魏烨麟离开那日马车在永安城外慢悠悠的走了许久车队才消失不见, 车里的魏烨麟苦笑,他们错过了最好的相遇时机。
    送走了南骞使节团, 宫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景象,而在看不见的地方, 也在悄然的发生一些变化。
    刚出正月, 宫中的格局又发生了变化,冯慧重新掌权,德妃自请到泰和寺为启元祈福,一同前往的还有七皇子陈玉瑞, 这一消息传出,让众人不接,更是让德妃的娘家坐立不安。
    有些人总是用自己最肮脏的想法去揣测别人,这不, 德妃带着陈玉瑞前往泰和寺,就成了旁人口中的被贬出宫,是德妃惹怒了启元帝连带着陈玉瑞也受了牵连, 可其中内里, 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正月十八那日启元帝翻了德妃的牌子,那日晚间启元帝咳了一整夜,德妃在跟前伺候了整晚,临近天明, 启元帝才渐渐不咳。
    “怎么这般看着孤?”
    “多久了?”
    李初心里说不上是悲还是喜,更多的是淡漠,她曾经恨过面前这个男人,更恨自己当初的无力反抗,可能是时间磨灭了很多东西,也磨灭了她对他的恨,李初此时对启元帝更多的是亲情上的羁绊,再没有多余的情绪。
    “去年年初就开始了。”
    很奇怪,李初不争不抢偏偏在启元帝心底落下了一席之地,让启元帝会更关注她。
    李初眼皮跳了两下,声音如常的问,“御医如何说?”
    “呵,时间不久了。”
    李初想说你可要多撑些日子,可这话由她嘴里说出来又好像在盘算什么,动了动嘴到底是将话都咽了回去,也仅仅是在一瞬间,李初想通了一些事,难怪、难怪!
    伺候启元帝穿衣,二人在用早膳时李初将屋中的宫人都遣了出去,屋中只有二人,李初见他放下筷子,递过去热毛巾,待他擦好之后,起身,缓缓跪在了启元帝的面前。
    “臣妾入宫多年,皇上待臣妾甚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紧着臣妾宫中,这些臣妾心里都记着,这些年都是臣妾没求过皇上何事,今日,臣妾有一事相求。”
    启元帝心中清明,他知道李初要求他什么,也知道她要先一步做打算了,这话若是换了别的嫔妃同他说,启元帝肯定会发脾气,可换了德妃,叹了口气,他承认他也有劣根性,可能得不到的更好,没被征服的更让他上心,她将所有的心思摊开讲,反而让他高看了她一眼。
    “你说。”
    “臣妾恳请皇上让瑞儿前往泰和寺为皇上为启元祈福。”
    屋中静谧,李初内心忐忑不已,她知道将来陈玉礼继位不会苛待他们母子,可她到底是动了小心思,不想让儿子卷入争储之中,只能提前做打算将儿子送出去。
    启元帝倒是没想到她只求送陈玉瑞出去,却没有为自己做打算,他还以为她也会跟着走,李初不是不想跟着走,而是她知道自己走不了,自她入宫封妃那日起她这辈子就只能困在这座四方城里了。
    许久,查韦博在外面唤了启元帝两遍,启元帝才开口。
    “孤、准了,德妃和瑞王一同前往泰和寺为启元祈福,择吉日启程,归期不定。”
    那一句归期不定,叫李初红了眼眶,叩首在地久久没有起身。
    “谢皇上恩准。”
    启元帝坐着轿撵回了御书房,莞尔一笑,春风如沐,和他寻常的形象大相径庭,心中可惜,遇到烦躁的事情时再没有个人能给他按头解躁了。
    其实李初是后宫中最像也是最不像元文皇后的人,她那张脸是一点儿也没有像她的地方,可气质上却是同她最为相像的,想到元文皇后,启元帝眼底温柔的一塌糊涂,轻笑一声,他比她本就大了几岁,等日后见到她,她还是那个模样,而他已经老了太多。
    回到御书房启元帝就拟了一道圣旨,二月初七,宜出行,祈福,李初和陈玉瑞就是在这日出发的,一切行囊从简,身边跟随的也都是陈玉瑞的贴身侍卫,李初也只带了陪嫁丫鬟和忠心耿耿的管事出宫。
    陈玉瑞接到消息时一点儿惊讶都没有,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出发前的晚上去找陈玉卿喝茶。
    “二月初七,我便随同母妃前往泰和寺为启元祈福,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陈玉卿撞了下他的茶杯,一口饮尽,有些愧疚的说,“抱歉。”
    “嗳,五哥这说的什么话,我走是好事情,若是等到…就来不及了,母后让我带句话,‘时间不多了,要早做打算’。”
    “替我跟兄长谢过德妃娘娘。”
    陈玉卿起身向陈玉瑞行了个大礼,陈玉瑞侧身让了过去,陈玉卿没有用尊称足矣说明很多,不用讲,他都懂,就是因为太懂,才更难过。
    临行那日,没有人去送他们的车队,德妃和陈玉瑞走的悄无声息,就好像他们未曾来过一样。
    冯慧接到消息时皱眉,怎么都没想到启元帝会放李初走,而且还带着一个皇子走了,心中有所合计,可又找不到结症点在哪里,只有团迷雾遮住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清其中的原由。
    顾静颜听到德妃走的消息时微微愣了一会儿,德妃是后宫中难得对她有善意提醒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德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与世无争,隐隐有帮衬着她?
    日子宛如手心中的清水,顺着指缝溜走却没留下一丝痕迹,时间飞快,一晃一年初夏又来临。
    这日朝中休沐,陈玉礼带着顾静颜出去郊游,这些时日他都在忙渭西的事,忙魏烨麟留下的烂摊子,每日回去都很晚没有时间同顾静颜好好说上话,为弥补,这日特意带她出去玩儿。
    永安城附近有一座仙女峰,山上有一处天然温泉,陈玉礼带着顾静颜坐马车到了山下,又换了马匹,讲顾静颜圈在怀中,驾着马先一步上了山。
    顾静颜骑马从没这样快过,吓得她转过身躯双手紧紧的搂着陈玉礼的脖子,陈玉礼心情甚好,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亲愣了顾静颜,除了闺房之乐,她还没见过陈玉礼在外面这么“放肆”,心中羞涩,脸颊上也染上了两朵红云,耳朵犹如血滴般。
    “孟浪!”
    “没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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