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如此,他岂能问鼎帝位?”轩辕凉凉地道。
    季舞反应了好半天,才发觉他是在回应自己。她有些尴尬地抬了下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萧瑾岚及时出言解围,轩辕便又不吭声了。
    流羽托着腮,既然对华亦宸的身份已经明了,便也不用顾忌来日他的背叛,毕竟,此等血海深仇,一般人怎能忘却?
    即便真有那些个人,也不会是华亦宸。
    否则,又何必借殿下之力,步入北昭皇室纷争,不惜以唯一的亲妹——铃儿的安危为代价,也要介入。
    而另一头
    安置好铃儿熟睡过去后,华亦宸便寻了个契机,与燕琉诗单独相见。
    “所以……宛儿她……”燕琉诗意识到什么,咬了咬唇,道,“不,是铃儿,铃儿她,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华亦宸拎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水,淡淡地道:“她身子骨自小便弱,当年逃亡途中,生了场大病,醒来便什么都忘了。”
    “忘了……都忘了也好,这样的记忆……忘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燕琉诗喃喃地道。
    “确实如此。”华亦宸淡然一笑,“至少这几年,她过得很开心。”
    当年先皇一封圣旨与御林军毫无预兆地来到丞相府,全府上下数百余人口尽数难幸免于难。而自己的生母静妃,当年还只是个侧妃,便受过先皇后的恩惠,多年来一直铭记于心。
    本以为丞相府已在当年先皇的灭门圣旨下,再无活口,不曾想阴差阳错,竟然得到消息,知晓华亦宸兄妹逃出生天,没有命殒于当日。
    谁也不知,得知这个消息的静妃,是何等的欣喜若狂。而她彼时年幼,单是看着,便能感知到母妃心中的喜悦。
    “多年来,我与母妃一直秘密探查你与铃儿的下落,却只是徒劳无果。”燕琉诗抿了抿唇,道,“你是去南越,投靠了二皇兄么?”
    华亦宸抬眸笑了一下,道:“没办法,也许只有他才能帮我封锁消息,守住我与铃儿的身份。”
    燕琉诗闻言,略微颔首,郑重其事地道:“你放心,我定会护你们周全。”
    华亦宸闻言,轻轻弯了下眉,语气轻悠地道:“三公主美意,我自然心领。”
    燕琉诗听见“三公主”这称呼,忽然怔了一下,随即低头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也是,我这三公主有何用?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
    “高琴师出事,真要追究,确实是因我们兄妹而起,倘若三公主……”
    “不必说了。”燕琉诗忽然打断,语气却有些哽咽,“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迁怒了……罪魁祸首,一直都是动手的燕简。”
    说道“燕简”二字,仿佛是在咬牙切齿,透骨的恨意让华亦宸都惊了惊。
    他无声地垂下眸,心想,她是真的爱那个高琴师。
    可是这爱太过浓烈,即便当日高远文不死,只要二人继续纠缠不休,他日,迟早有一天,高远文也会被她这爱意害死。
    只是她似乎仍然无所察觉。
    ……
    寂寥漆黑的夜色下,月明星稀,万里绵延的草原上,高大的马匹在肆意奔腾,火把围绕着灵活妖娆的舞女,东霍独有的巫曲在东霍新皇出现的刹那,响起。
    祭祀的用品被身段婀娜的侍女们一个一个地端上,篝火燃得愈发旺,近乎照亮了半边的天。远处男儿的朗笑与欢声传遍整个草原,相较之下,东霍皇室当中,竟显得格外寂冷。
    “桑可,你去年便答应了,今年会与我比试,我苦苦等待至今,你怎能出尔反尔?”
    一个满身腱子肉的高大男人拦住面前人的去路,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上许多的瘦弱少年,眼中却无半分轻视之色,只有被失约的懊恼与一丝……委屈。
    而被他拦住去路的人,一身玄色官服,宽袖下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端着托盘,上面不知放着什么,被一层布隔绝着,隐约可见是给女子的首饰。
    乌黑的墨发都被官帽所拢着,东霍独特的官帽之下,一张格外精致漂亮的面容便呈现在眼前,只是他脸色却异常苍白,在此时的幽光之下,更显得仿佛死人般的惨白,森然可怖,而唇瓣上却不知用了什么唇脂,染了一抹极致的猩红。
    一双极大的眼眸漆黑而无光,偶尔有幽光被风吹拂摇曳而过,却亦是犹如镜面般任由其毫无声息地一闪而过,不曾有半分停留。
    远远瞧去,莫名让人想起了地狱玉面修罗的画像。
    被拦住去路,他缓缓抬起眼,望向面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精致绝艳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幽幽的浅笑。
    “可是怎么办,我如今确实想出尔反尔,不若,明年吧?”
    东霍男儿大多比南越和北昭都更加肆意随性,也更加容易被激怒。更况论他身为东霍第一大将军,若换成任何一个人,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这话,只怕他都会恼怒地动手,好好教训一下胆敢接二连三蔑视他威严,三番两次戏耍他的人。
    然而,偏偏此人是桑可。
    偏偏面对他这样的面容,听着他这样的语气,他却是怎么也生气不起来,只是觉得有些憋闷。
    “又是明年,你不会又戏耍我吧?”
    桑可抿唇轻笑:“怎么会呢?”
    大将军无奈,也不好继续做纠缠,只得放弃,正打算离开之时,注意到他手中的东西,忍不住出言问道:“你这是去做什么?”
    “王上的阏氏又闹脾气了,今日祭祀,王上抽不开身,便让我送这些来哄哄。”桑可从容地道。
    “又是那南越娘儿们?”大将军闻言,当即厌恶地皱起眉,“又闹脾气?王上也真是,你又不是侍人,总让你干这些活儿作甚?”
    桑可闻言,面色不变,只轻轻哼了一声,道:“也许是我比较讨阏氏的喜欢吧。”
    东霍的王妃阏氏,按照习俗,只要非东霍本族女子,一律皆是按共妻处置。兄弟共妻,夫死从子。换而言之,那位南越来的阏氏,本该属于皇室中所有男子,然而偏偏不知王上中了什么邪。
    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竟不肯让旁人再碰那女子,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甚至不惜兄弟反目,也要独享那南越女子。
    大将军也曾远远见过那南越阏氏,长相确实美貌,但东霍美貌女子众多,北昭与南越派来的,也不在少数,他实在难以理解,此女究竟何德何能,得王上如此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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