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晕过去后被言清漓掐人中给掐醒,她精心安排的热闹场面,怎能不叫这老妇亲眼看看?
    裴老侯爷与裴澈叔侄走在最前,后头是苏老夫人与被婢子们搀扶着的裴老夫人,言清漓跟在最后,见前后院均已乱作一团,苏尚书脸黑得像个包公,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好好的寿宴闹出这么一出大戏,裴家的脸算是丢尽了,苏家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裴老侯爷大发雷霆,命人赶紧将“胡言乱语”的早春拿下。
    裴澈却突然喝止了护卫,独自走到早春面前,面
    色阴沉地问道:“你方才都说什麼?”
    “澈儿!”裴老侯爷只想尽快息事宁人。
    早春“噗通”跪下:“回世子爷,奴婢说小世孙不是您亲生的,当初就是因他的容貌愈发肖像生父,才会被夫人用滚油所毁!”
    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裴老侯爷与裴老夫人浑身一震,就连苏尚书与苏老夫人都惊愕不已。
    裴澈沉寂多年的心像是忽然被注入了鲜血,砰砰跳了起来,呼吸颤抖起来,眯眼说道:“你可知说谎是何后果?”
    早春立刻起誓:“奴婢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五雷轰!”
    苏凝霜被青果拖住片刻,这会儿才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她才像是被五雷轰顶那个,厉声叫起来:“不!不是!这贱婢在说谎!她在说谎!”她眉眼竖起,面目狰狞地冲早春喊道:“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是谁将你弄进来的!”
    众人看过去,只见往昔高贵美丽的武英侯世子夫人,此刻衣裳散乱,发髻歪歪扭扭,额前耳边都是凌乱的散发,不成体统,还一口一个“贱婢”“狗奴才”,与平日温声细语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那些私下将苏凝霜当做贤妻典范,让自己夫人女儿学着的官员,纷纷蹙眉摇头,原本还有些不信早春那番话的,此刻见着苏凝霜犹如市井泼妇的模样,不禁信了几分。
    苏家以教女有方出名,老夫人见女儿就这样披头散发地跑出来,也不由得像裴老夫人似的,开始阵阵发晕,苏尚书嫌苏凝霜丢人现眼,立刻让苏老夫人将她带走。
    苏凝霜却是推开她娘,扑向裴澈:“子阳…你不要听信这奴才,冲儿是你的孩子,他是你的孩子…”
    裴澈嫌恶拂袖,苏凝霜被甩倒在地。
    言清漓属实佩服她这自欺欺人的本事,淡淡开口:“二婶何须解释那么多呢?是与不是,验验便知。”
    苏凝霜迅速转向她,神情愤恨地朝她扑过来:“言氏!是你害我对不对!是你害我!”
    言琛神色大变,正要出手,裴凌已一把将言清漓拉到自己身后。
    “二婶自重。”
    苏凝宇打小就疼自己这个妹妹,知道她一心喜欢裴澈,绝不可能与人私通,便替她说话,指着早春道:“还有何可验的?分明是这奴才受了罚心生不满,故意诬陷,冲儿怎么可能不是子阳亲生?简直荒唐!”
    这么多人在场,又事关两家的颜面,裴老侯爷自然不会热心到给旁人演一场滴血验亲的好戏,此事不论真假,都只能关起门来处理。
    裴老侯爷压下心中怒火,客气地向众人下了逐客令,说今日寿宴就先到此为止,裴府管教下人无方,叫诸位同僚看了笑话,也叫各位夫人小姐受了惊吓,裴府难辞其咎,明日会派人去各府一一登门道歉。
    将客人都送走,裴老侯爷却唯请苏家人留下,苏家人便知,裴家还是对裴冲的身世起疑了。
    言琛也没有离开,理由是“今日世子夫人欲伤吾妹,若将吾妹独留在此,恐再有人存心伤她。”
    言清漓还没开口,裴凌便冷冷道:“我又不是死的,谁若碰她,也得先过我这一关。”说罢,阴鸷的眸子向裴澈瞥去。
    裴老侯爷眉心的川字纹又加深几重,闻言道:“言将军放心,本侯答应你,方才之事再不会发生。”顿了顿,看了一眼苏家那边的苏凝宇,又道:“郡马也请先回吧。”
    苏凝宇入赘陇江,较真起来已不算苏家人了,裴老侯爷关起门处理家事,不想外人在场也是情理中,都下了明显的逐客令了,若言琛再坚持不走,恐要讨人嫌,言清漓便向他摇了摇头。
    言琛本有许多话要问她,见状也只得暂且捺下,临走前,向裴老侯爷丢下一句:“吾妹虽已为裴家妇,但言家依然将她视若珍宝,在这里她被伤了一根头发丝,之恒都不会善罢甘休。”
    言琛向来不与人废话,说话直截了当,是出了名的冷面杀神,可好歹裴老侯爷也算他的长辈,如此不给面子,给裴老侯爷气得脸色青白。
    虽然他暂且顾不上处置言氏与二叔私通这回事,但不代表他会从轻揭过,可言琛狠话一撂,回头他若再想惩处那言氏,也得掂量掂量。
    ……
    正堂中,终于只剩下裴家与苏家的人了,裴老侯爷与苏老侯爷坐在主位,两位老夫人与苏凝霜坐在右边,裴澈与裴凌夫妇坐在左边,在裴老侯爷的审问下,早春跪在地上,将今日的话又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还说自己以这种方式抖出此事也是没办法,家人被烧死在火中,唯有她死里逃生,本该离开盛京再不回来,可咽不下这口气,又因得裴家关照多年,不忍老侯爷与老夫人被毒妇蒙在鼓里,这才特意回来告知。
    苏凝霜期间很是激动,早春每说一句她都要扑过去掐死她,裴老夫人只得喊来两个婆子按住她。早春说得那些事许多都是真的,苏老夫人也心虚,见状也不好帮着自己女儿说话了。
    有关苏凝霜德行与做过的脏事,裴老侯爷都只是皱皱眉,唯那一件才是他真正在意的。诚如言氏所言,是与不是,验验便知。
    裴老侯爷命人将裴冲带来了。
    裴冲一进来,见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父亲母亲、大哥大嫂皆端坐在场,以为是要责罚他不小心扰乱了宴席,害怕地向后退了两步。婢女赶紧拉住他,他则手脚发抖,无助地向言清漓看去。
    见清漓小姨微微垂下眸,没像平时那般维护着他,不由开始慌张又想哭。
    苏凝霜见裴冲来了,直接慌了,拼了命要挣开那两个婆子,向裴冲喊道:“冲儿,你走!你快走!”
    知女莫若母,苏老夫人咯噔一下。
    裴冲更觉自己犯了大错,咧嘴哭了起来,忘记脸上戴着面具,用手去抹眼泪,便将面具给拂掉了。
    触目惊心的伤疤丑陋无比,苏凝霜已经许久没看过裴冲面具下的脸了,见状不由呆了呆,这时,婆子已用细针将裴冲指尖轻轻挑破。
    血珠掉进水里,苏凝霜才回过神,彻底绝望,奋力挣扎:“不能验!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验我的冲儿!”
    婆子不理苏凝霜的叫喊,端着水碗到裴澈面前,裴澈胸腔震动剧烈,刺破指尖滴了血进去。
    不出意外,两滴血无法融合。
    苏凝霜瘫倒在地。
    裴老侯爷颓然地闭上眼,眼尾处尽是细密皱纹,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裴老夫人则哀哀呻吟了一声,身子半倒在太师椅上,有气无力地哭叹“作孽啊…作孽啊…”
    婆子将水碗又呈给苏尚书与苏老夫人看。
    苏凝霜扑跪在裴老夫人脚边,哭求道:“母亲,是言氏害我,一定是她在水中做了手脚,你相信我,相信我…”
    言氏从头到尾都在屋中好好坐着,去端水的婆子是她的心腹,裴老夫人恨得不行,一脚甩开她,虚弱地骂道:“你这贱妇,竟敢欺瞒我裴家如此之久…”
    苏凝霜又爬到苏老夫人脚边,拉着苏老夫人的裙袍,哭求道:“娘,你最疼霜儿,你帮霜儿说说话,你帮帮霜儿…”
    苏老夫人心疼女儿,可也没想到她藏了这么大个秘密,苏家如此理亏,这种时候若再护短,裴家怎能善罢甘休?
    苏尚书脸色难看至极,为了两家的关系,此事务必得给裴家一个交代,他上前一把薅住苏凝霜的头发,卯足力气甩了她两巴掌,又踹了她一脚。
    “孽障!瞧你做出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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