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儿知道吗?”夏振海问。
    从四年前开始,谭桂英就这样发病了好几次。每一次,夏振海都感觉像是末日一样,每一次,妻子都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经过这几次,她的身体大不如前,医生说这病没法根治,唯有用药养着。可是,这一次,她还能挺得过来吗?
    夏振海站在宾馆客房的窗前,一只手撑着床沿,却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我还没跟他说。”方晓悠说着,望着监护器上的数字。
    “我给他打电话吧!”夏振海的声音里,隐约传来深深的悲伤。
    方晓悠听着,鼻头一酸,说:“爸,您放心吧,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我知道。”夏振海道,“小悠,麻烦你了!”
    方晓悠知道夏振海说的是什么意思,便说:“我知道。”
    此时,夏雨辰还在和兄弟单位的同事进行着夜生活,手机开始响了。听到父亲说的话,他也不安起来。
    “爸,我马上订机票赶回去。”他看了下手表,“十二点还有一趟班机。”
    夏雨辰并不十分清楚母亲的身体状况,可是,他也猜得出来情况不会特别乐观。毕竟那个岁数了,又住院好几次,这次,会不会化险为夷啊?
    省第一医院是全省心脏外科最好的一家,院长接到夏振海的电话后,连夜召集了省内的专家过来会诊。经过检查和会诊,医生们还是决定进行手术。零点,手术要开始了。医生找家属签字,虽然谭、夏两家的亲戚们来了好些,最后还是方晓悠签字同意手术。
    “万一,万一姐姐出不来——”谭鸿宇坐在方晓悠身边,轻声说。
    “不管怎样,我们都只有等待了。”方晓悠叹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谭鸿宇道。
    方晓悠知道谭鸿宇指的是刚才签字的事,刚刚他要准备签的,却被方晓悠拦住了。
    “毕竟,她是我婆婆、夏雨辰的母亲,我怎么可以不签字呢?何况,何况,”她叹了口气,双手抱住膝盖低下头,“她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的肯定,也许,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其实,在这个家庭里,谭桂英是最不喜欢她的一个,而她和夏雨辰的婚事,谭桂英也是一直都不同意的,尽管最后被迫接受,可是,方晓悠知道婆婆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是一家人。如果说谭桂英就这样死掉了——
    不行,不能这样想。
    她太清楚失去至亲的痛苦了,所以,她不愿夏雨辰像自己一样的经历那样的痛苦。都说,子欲养而亲不在。很多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父母活着的时候都不知道尽孝心,等到父母不在了,再怎样追悔都是没用的。因此,她情愿谭桂英健康活着,看着她和夏雨辰幸福生活。
    这样想着,她的视线不自主地转移到了手术室那亮着的灯上。
    周围的亲戚们都不安地等待着。
    夏雨辰打来了电话,说他上了飞机,再过两三个小时就到了。方晓悠嘱咐他注意安全。她知道自己这是废话,可是,废话也要说啊。他现在一定是很着急很担心。
    凌晨三点钟,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大家在手术室外守着,心中忐忑不安。
    夏雨辰赶到了医院,母亲还在手术室。
    “舅舅,我妈——”他看见了家里人,看见了方晓悠,却第一个问的是谭鸿宇。
    “还在里面,等着,等着吧!”谭鸿宇拍拍夏雨辰的肩,说。
    方晓悠走过去,握住夏雨辰的手,冲他点点头,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手术室的门一次次推开又关上,医生和护士们出出进进,却始终没有人告诉他们里面的情况。
    院长也赶来过来,陪着谭鸿兴坐着。
    “姑姑、舅妈,你们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快天亮了!”夏雨辰说。
    “没事的,没事的。大家都在,好一点。”谭鸿兴说。
    终于,到了五点钟,经过一夜的手术,医生们终于出来了。
    “谭书记,手术很成功,可是,病人还处在昏迷当中,先观察36小时,如果情况稳定的话,就暂时脱离危险了。”主治医生说。
    “暂时?暂时是什么意思?”夏雨辰追问道。
    “病人的心脏太脆弱,这一次又一次的犯病,给心脏带来了很大的伤害。目前来说,根本没有治愈的方法。所以——”医生说。
    “辰儿,别担心,就这样吧!”谭鸿兴叹道。
    是啊,这个病,即便是换个心脏,也不见得管用。
    就在谭桂英被送入icu后,谭鸿宇便劝说各位兄嫂回家了,自己则陪着夏雨辰和方晓悠守在医院。
    夏雨辰坐在长椅上,沉默无声。方晓悠起身倒了两杯水,递给他和谭鸿宇,三个人就坐在那里。
    “姐夫呢?是不是回不来?”谭鸿宇问夏雨辰。
    “他说今天早上就赶回来。”夏雨辰答道。
    谭鸿宇看着外甥,没有再说话。
    “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夏雨辰对方晓悠和舅舅说。
    “别说这种话。那是你妈,也是我姐。”谭鸿宇道。
    夏雨辰便不再说了,又是一片安静。
    医生和护士们还是进进出出的进行后续的治疗和观察,夏雨辰等人就坐在那里看着,看着监视器依旧正常运行。
    谭桂英就这样沉睡了,一直到了第三天中午。
    她睁开眼的时候,病房里的光线刺激的她眼睛不舒服,又突然闭上了,睁了好几次,才算是成功。
    白刷刷的墙壁,似乎比平时更晃眼了。
    她的视线开始在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搜寻,只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视线模糊,她本能的以为是刘阿姨。
    “水,水!”她用尽力气说。
    突然一睁眼,就是觉得口渴。
    “妈,您醒啦?”方晓悠听到话语声,赶紧跑到病床前。
    谭桂英一看是方晓悠,嘴唇颤抖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定定地盯着她。
    “您要喝水是吗?医生说您现在还不能喝,不过,您要是口渴的话,我给您倒一杯,然后给您沾到嘴唇上,润润唇。”方晓悠说完,便赶紧去倒水了。
    谭桂英看着方晓悠,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晓悠仔细地试着水温,这时,夏雨辰从外面进来了。
    这几天母亲沉睡着,他也一直都没怎么休息,陪在身边。夏振海年纪也大了,被儿子给劝回家了。
    “妈?”夏雨辰一看母亲睁着眼,激动不已。
    “妈妈说嘴唇很干,我给倒了点水,要不你喂一下?”方晓悠知道婆婆不喜欢自己,而她也不习惯这样亲近,便将水杯子和勺子交给了夏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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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
    夏雨辰便开始将勺子上的水轻轻地抹在母亲的嘴边,因为激动,他的手都有些抖。
    “我赶紧给爸爸他们打电话。”方晓悠说,于是就走到病房外间的客厅,给夏振海和谭鸿宇分别打了两个电话。
    谭桂英望着儿子,泪眼蒙蒙,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妈,您感觉怎么样?”夏雨辰的声音里带着鼻音。
    谭桂英点头,泪水却从眼角流了下去,没有扎针的那只手轻轻抬起来,放在儿子的胳膊上。
    “妈,您别动,现在还没什么力气,您就好好歇着。”夏雨辰说完,将水杯子和勺子递给一旁站着的方晓悠。
    “爸爸他们都在路上。”方晓悠说。
    夏雨辰点点头,又问母亲哪里不舒服啊之类的。
    “糟了,竟然没有叫医生过来检查!”夏雨辰惊道,刚要起身出去,方晓悠按住他的肩,说:“你陪着妈妈,我去叫医生。”
    很快的,医生和护士就来了,检查了一番之后,告诉他们说病人安全了,这才让夏雨辰和方晓悠放了心。
    方晓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夏雨辰在床边拉着母亲的手说话,那幸福的表情,让她也动容。
    等到夏振海和谭鸿宇兄弟过来,众人都安了心。
    就这样,谭桂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就在她清醒后,家里人,包括方晓悠在内,大家都悉心照顾她。虽然请了人来照料,可是家里人都不放心,非要身体力行。
    其实,谭桂英入院以后,方晓悠经常陪护。因为夏雨辰和父亲总有脱不开身的事情,而她可以在病房里办公。
    就在大家为了谭桂英的病情忙碌的时候,夏雨辰也遇到了麻烦。
    母亲住院一个星期后,有个周三的上午,夏雨辰被纪检委的人叫去了。
    他丝毫不知是什么事,以为是别人的什么案子需要来问他,可是,他仔细想了,最近周围的人没有谁被立案啊?当然,这次约谈是秘密的,事先没有人知道,包括夏振海。
    当夏雨辰面对着办案人员出示给他的证据后,完全惊呆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老虎,来了!
    天,很热很热!
    夏雨辰满心疑惑,被问到那工资卡上多出来的五十万的时候,完全回答不上来。
    纪检委的办案人员,不对,现在还不能说是办案,因为他的这件事还没立案,只能说是调查。然而,不管用什么语言来介绍问讯他的同志,夏雨辰始终都搞不明白那些钱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人家出示的银行记录,那个存款人的名字,根本没有印象。而这些钱,应该不是小舅那边,或者潘蓉那边的,因为那两边的钱都不会往这张卡上汇。那会是谁呢?不管是谁,这摆明了就是在陷害他,而且害的悄无声息,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就被带过来问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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