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阁。
    “如今这些商人都已经敢公然挑衅朝中大臣,你们内阁难道就打算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邹永德愤怒地质问申时行。
    申时行道:“不知以邹御史只见,我们内阁该做些什么?这只不过是他们的私人行为,并不违法,朝廷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邹永德道:“这算甚么私人行为,这分明犯上作乱,倘若你们今日不管,那么将来他们也会这么对你们,郭淡此举分明就是想要用商人来取代我们官员。”
    申时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王锡爵突然道:“当初是你们先谩骂商人,我们是几番劝阻,你们就是不听,而在当时,商人可没有来这里找内阁为他们做主,如今你们却来找我们,你们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的是你们这群伪君子。”
    邹永德怒哼一声道:“你们之所以能够坐在这里,全凭儒家思想,而如今我们正在全力维护儒家正统,你们却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坐享其成,却还指责我们,忘恩负义,不过如此。”
    他身边一名给事中站出来道:“如果朝廷不惩治那些犯上作乱的商人,那我们也将不再听从内阁的命令。”
    言罢他们便离开了。
    许国道:“那郭淡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这么做的话,无疑是在帮邹永德他们,因为这已经危及天下官员们的利益。”
    申时行偏目瞧向王锡爵,道:“看来这胜败犹未可知啊!”
    王锡爵却道:“我不这么看,郭淡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就算他没有考虑到,陛下难道也没有考虑到吗?况且还有內相和督公,他们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那么也就是说,郭淡已经无所谓官员们是否团结。我们再看看吧,这可能只是一个信号,郭淡还没有正式出招。”
    ......
    在错愕、震惊、愤怒之后,剩下的就是激动。
    朝中保守派对于郭淡的那份黑名单,感到非常欣喜,原本朝中是分裂的,绝大多数官员是中立,但是郭淡直接联合商人反制他们,那么朝中大臣都会想,如果今日不阻止的话,那么将来你们也可以这么对付我们。
    这伤及到天下官员的权威。
    那将来还怎么统治你们。
    申时行、许国他们都对此有些犹豫。
    而事情也是这么发展的,刑部、大理寺中的一些官员蠢蠢欲动,他们开始偏向保守派,纷纷找到申时行,要求朝廷介入此事。
    这道理很简单,如果商人可以公然挑衅官员,那么我们也就可以不听从内阁。
    阶级、制度都将会变得十分混乱。
    也有一些官员已经采取行动,他们以各种名目,开始针对金玉楼、醉霄楼等与郭淡有着密切关系的商户进行调查。
    仅限于调查。
    但谁都知道这个调查就是在做铺垫,只要上面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可以抓人。
    当然,他们可不敢去一诺集团,毕竟那里的锦衣卫都敢将李如松给扔出去,还会在乎他们吗?谁跟郭淡走得近,他们就调查谁。
    这导致内阁方面面临着极大的压力,现在他们不一定能够控得住场。
    其实作为一个政治家而言,怎么也得先阻止下面动乱,下面不管得话,必然会反噬上面,届时必将会秩序大乱。
    也不怪那些中立派倒向保守派,他们也是有着充分的理由!
    但是对于郭淡而言,就希望他们能够团结一致,然后一波全部带走,要不然一个个去找,可真是太麻烦了。
    黑名单就是作为对于他们谩骂的一个回应罢了。
    只是将商人调动起来,百姓还未调动起来,这普通百姓总不可能弄一份黑名单,他们心里着急啊!
    我们也有一肚子委屈要说。
    《生活日报》新鲜出炉。
    这一份日报,就一个标题。
    《天职》!
    何谓天职,很简单,就是天子的责任。
    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已经被狠狠抛弃了,这篇文章是以解析三皇五帝,来阐述天子的责任,也是对《探索报》进行解释。
    何谓天子,就是应该造福百姓。
    如燧人氏钻木取火!
    如伏羲结绳记事,。
    如神农尝百草。
    如黄帝制衣冠、建舟车。
    ......
    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对大地的探索,用探索得来的结果,来造福人类,这才是天子该有的职责。
    天子就应该去造福百姓,就应该为百姓创造更好的生活,让人人有房屋住,有衣服穿,有肉吃,有书读,并且永不满足,永不停止。
    而这就是当今天子为何颁布《探索报》的原因。
    东阁。
    “三皇五帝?”
    许国真是红着脸道:“这小子还真是敢说啊!这古往今来多少明君,可从未有人敢拿自己与三皇五帝相提并论,这.....!”
    至今都在辞职中的王家屏也是异常羞愧道:“虽然这上面说得有些道理,但...但这也太夸张了一些。”
    “何止夸张,这简直就是......!”
    李三才很想说郭淡真不要脸,但好像这也是骂肥宅不要脸。
    “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听得一声叱喝,只见魏星海大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条头巾,扬了扬,道:“你们看着是什么?”
    许国定眼一瞧,惊呼道:“三皇六帝?”
    “......?”
    厚颜无耻,可能都已经无法形容。
    你这都已经与三皇五帝并驾齐驱,那我们作为你的臣子,至少也能够与秦皇汉武相提并论。
    王锡爵突然问道:“这是哪来得?”
    魏星海道:“这都是来自秦家绸缎庄。”
    王锡爵立刻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
    申时行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一干大臣立刻出得皇城。
    这刚刚开到市集,就见到茫茫多人头上三皇六帝的头巾,是清一色的普通百姓。
    再来到秦家绸缎在,只见那店面前,是人山人海,大量的百姓围聚于此,争先购买这头巾。
    这可不是送的。
    虽然不贵,但纯粹的市场价,肯定是有得赚。
    同时还有许多店面门口贴着告示,表示从今日开始可以预定印有三皇六帝标志的商品。
    没有办法,生产力有限,一时生产不出来,只能搞预定。
    申时行他们是面面相觑。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百姓是非常支持皇帝的,关于三皇五帝的传说,文盲都知道,也知道三皇五帝的地位,但他们仍然愿意买这头巾,并且马上扎到头上,这意思非常明显,我们支持皇帝。
    平时他们没有话语权,而且他们也不太会说话,让他们说,他们说不出什么来,可扎个头巾在头上,这个大家可都会,这个方式非常适合他们。
    乾清宫。
    “陛下,大卖,大卖啊!”
    张诚激动地一路小跑进书房,兴奋地连膝盖都弯不下去,在万历面前直蹦跶道:“陛下,一个上午,上万条头巾全部卖光,都已经断货了。”
    “真的吗?”
    万历激动地站起身来。
    “真的,真的。”
    张诚拿出一条头巾来,道:“陛下您看这是甚么。”
    万历定眼一瞧,只见一块粗布上面,写着歪歪扭扭四个大字,三皇六帝,他当即有些不爽道:“这字也丑了,还用粗布,这成何体统啊!”
    张诚愣了下,旋即道:“陛下,您误会了,这可都是被逼的,那秦庄绸缎庄没货了,但是百姓又非常想要,故此只能找人写,或者自己照着写。”
    “原来是这样。”
    万历当即笑得腿都合不拢了,但随后又道:“这会不会是郭淡故意找人干得?”
    张诚忙道:“郭淡就只是让秦家绸缎庄出售这种头巾,其余的可是什么都没有干,关于这点东厂都已经调查过了,而且这头巾是要钱买得,这价钱可还不便宜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从怀里掏出一沓告示来,道:“陛下,您看这些。”
    “这是甚么?”
    万历都已经起身走到张诚跟前来了。
    张诚立刻道:“那些商人见秦家绸缎庄,光这四个字就赚得盆满钵满,于是纷纷效仿,陛下您看,这全都是他们贴出的预定告示。”
    “哎呦!这...呵呵呵!朕...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万历笑得是双肩急耸。
    停不下来!
    根本停不下来!
    让他去竞争一下千古一帝,他还稍微有些想法,但要说让他去争三皇五帝,开心归开心,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没有想到,百姓这么买账。
    原来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这么高。
    这无疑是皇帝最为开心的事。
    肥宅彻底飘了!
    慈宁宫!
    “你说什么?”
    一向古井不波的李太后,手里拿着头巾,十分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老太监,道:“人人都买这头巾?”
    老太监道:“回禀太后,是的,如今已经销售一空,但是百姓仍不甘心,他们开始自己找人制作。”
    李太后只觉太不可思议了,又问道:“这会不会郭淡暗中谋划的?”
    老太监回答道:“郭淡只是让秦家制作这种头巾,他甚至都没有去宣传,都是百姓自发去买的,关于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李太后听得是目瞪口呆,我...我的儿子是三皇六帝?
    这......?
    她突然偏头看了眼旁边的佛像,突然觉得这有些怪异。
    那三皇五帝的地位可不比佛祖的地位低,佛祖也就是求善,但是女娲和伏羲那可都是造物者,我儿子都已经是三皇六帝,我天天跪在你面前。
    这是不是对我儿子的不敬?
    很矛盾。
    很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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