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王爷将所有的话归作戏言。这步摇妾当不起,王爷还是收回吧。”郁欢冷声一笑,上前扳过那只大手,将玉手中捏的极紧的步摇塞给了他。
    她转身拂了拂袖子,狐狸眸子冷冷的睨着人,一幅怕沾染了的骄纵傲慢。
    卫卿彦眸中一刺,长袖下的步摇还像是带着余温,但是却像是冰的刺骨。
    尤其是那一双冷冷的美眸不复平日时而灵动妩媚,时而故意撩拨,时而含着些朦朦胧胧说不出的东西……
    卫卿彦有些无措有些彷徨,身体忍不住的想上前将手中的步摇塞给她,只是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他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
    “礼尚往来。”他低声道着,尽管心中千思百转,但不过只是瞬间。旁的只余清淡疏离。
    “王爷可真是大方至极呢。一个不足几两银子的荷包换一个价值连城的步摇,妾还真当不起呢。王爷还是留着送旁人吧。”郁欢冷冷的嘲讽道。她这人嘴坏还不饶人,说话也是戳着人的肺管子说。
    当年郁老爷外面粉头闹到家中来,郁欢只单单软软冷冷的几句话刺的郁老爷眼圈通红,羞愧的打发了那粉头。
    现在明明看出了他眸中不得已和难为情,仍是忍不住的怒火和钉子。
    “嗯。”他眸子未抬,片刻后轻轻的应了一声。
    只单单一个字,却是气到人心中发凉。郁欢从不知这木头还有这本事,怒极反笑,郁欢连声又道了几个好,“妾祝王爷和未来王妃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说完之后便再也未看他,转身便跑着返回了。
    而后面的人却像是被使了定身术定住了一般,毫无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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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欢回了屋子,她脸色不好,笑的痴,笑的让人心疼。
    她将担忧不已的青莲花田二人关在屋外,一个人对着镜子卸妆。
    梳妆时的一丝窃喜和小女儿心思,到了现在显得愈发的可笑和讥讽。
    郁欢傲,郁欢纵,郁欢用尽心思将不怀好意之人利用耍玩。她觉得自己看破红尘,觉得自己看破了男人本色。
    只没想到她也遇到了一个让她有些心动的男子,他看破她的圆滑、看破她的虚伪却仍是带了几分羞涩几分温柔。
    可是到头来他和旁人也不过相似,甚至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她郁欢在他眼中不过尔尔,比不过人伦规矩,比不过名声权势。
    那她这些华服美妆又算什么?可笑如斯,她的骄傲,她的自负统统被摔在地上了。
    郁欢的情意来的狂来的热烈,熄的快平的淡。她不怪他,只怪自己过于自负过于自私过于傲慢,将自己看的过分的重了。
    郁欢坐在铜镜前,将梳起的秀发一点点梳顺,三千青丝披至杨柳细腰,红唇微挑,镜中美人如披着盛辉的九天玄女,又像是勾人神魂的灵间鬼魅……
    一个时辰后心情平复的郁欢打开了门,外面的青莲和花田四目焦急担忧的望着她。
    “出了些汗,身上又脏又黏。洗个澡。”她面色温和一如往常,嘴角也带着些笑意。
    花田眼眶中憋了半个多时辰的泪一下子便留了出来,呜咽的忙声道了几句好,便下去吩咐小厨房烧些热水来。
    郁欢眸中微暖,娇嗔的睨了眼儿她的背影,嘴角笑的越发的深了。
    青莲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直至郁欢看不下去了敲了敲她的额才反应过来。
    “姑、姑娘?”青莲有些磕绊的试探着唤着。
    “我无事,你记得盯着些花田别将桃香和杏香弄混了。顺便找找我嫁妆中的那些药方子。”郁欢见她那痴样,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嘱托了句便兀自进了房门。
    直到那抹倩影进了房中,青莲思绪才渐渐回笼。
    她和花田是打小跟着姑娘的,至今为止见过姑娘这般沉着脸关着门躲着人的次数不多。
    最近的一次还是之前夫人定下了张家的亲事……
    花田只知姑娘气急,却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只是她却是隐约的猜到些,姑娘这般怕是和王爷有干系。
    两人定是发生了很大的冲突,甚至是这冲突比当年与宋家的大。
    要知道当年那宋家打了郁家的脸,在默许宋郁两家婚事的前提下又大张旗鼓的定了庞家亲事。
    才貌双绝、艳冠凤阳的美人一朝被嘲,平日里种种才华能力的称赞都听不到了,好似就是个美貌蠢包花瓶儿……
    姑娘面上圆滑,只家道中落看尽人间冷暖,之后又能以女儿身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她内心是何等的骄傲,甚至是有些倨傲轻狂。
    只当时姑娘听了也不过愣了会儿,叹了口气亲自备了贺礼送到宋家,和平日仿佛一般无二。
    只是真的一般无二吗?之后姑娘越发的忙碌了,生意做得也越发的好了。
    而这一切不是因为她欢喜宋公子,而是因为自己的自尊和面子和骄傲被狠狠的踩了……
    青莲站在门外脸上着实复杂,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去了小厨房帮花田了。
    小厨房的人做事也麻利,两盏茶的时间便烧好了水。
    郁欢靠在浴桶里,一晚上的疲乏终于纾解了。一双狐狸眸儿舒坦的眯着,玉体舒展,热气中散着浓浓的桃香。
    青莲在旁边给她按着肩膀,忽而想起之前她吩咐的事,有些疑惑的问道:“姑娘让奴婢寻嫁妆中的医方子是为了再制香膏吗?”
    姑娘当年琢磨出的桃花玉脂香膏可是让她们家生意风声水涨,若是再制出些稀罕的膏子定是能更上一层楼。
    郁欢眸子半睁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她的确是为了制膏子,只这膏子却不是用作生意,而是还个人情罢了。
    她和卫卿彦之间种种,不论旁的,他却是帮了她数次。里里外外欠了他好些人情,一码归一码,她不爱欠这种人情。
    郁欢不知他为甚那般喜欢浓烈的松木香,只那松木香过于浓烈不适合久病的人。
    她手中有祖母留下的不少的医方,看能不能寻些灵感调和调和,少伤及些身子也好……
    青莲见她又阖上了眸子,也不再多说话,只轻轻的揉按着,心想一定好生的整理整理那些方子,也能给姑娘省些事……
    美人出浴,小小的耳房如朦胧仙境。
    外面的卫卿彦吓得赶忙收回了视线,一张俊脸红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只是见她不似刚才那般怒气,紧攥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冷静了会儿才回了听雪堂。
    第45章 夜探   这边卫卿彦回到听雪堂便唤了李文……
    这边卫卿彦回到听雪堂便唤了李文来。不知是不是直觉作祟, 卫卿彦总是觉得她内心忌惮甚至恐惧一些事情。
    她可能今天想与自己商议,只是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不过多少他还有些时日, 能解决一些也是好的吧……
    “王爷?”李文见他神色莫测久久不语出言提醒道。
    “让人暗中查查张二, 不要打草惊蛇。”卫卿彦轻声道着。
    张二公子?这是又和郁姨娘有联系?李文心中暗叹,主子这些日子怪异的行为和郁姨娘紧紧相连, 不知是福是祸。
    只不管什么,他作为属下, 尽忠尽责是最大的本分。
    李文得了吩咐便要退下,只是刚走了两步便又听后面清淡的声音道:“再派些人守着揽心阁。”
    好家伙,这可是真赶上听雪堂的防卫了。李文脚下微顿,打心眼里觉得美人难消受。
    待人出去后, 卫卿彦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的从衣袖中抽出素帕面无表情的擦拭着那张俊脸。
    良久直到那俊颜恢复了苍白才停下了手。他清泠泠的眸子望着案上红珊瑚步摇渐渐升起了些焦躁, 也该加快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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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欢嫁妆算起来说是十里红妆一点也不假。其中华服美饰、良田庄子应有尽有, 光光是那些医方典籍就好几箱子。
    青莲花田二人寻了半天才寻出来。
    郁欢房中都快摆成一座小山了。郁欢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下她可是有的忙了。
    不过郁欢娇惯归娇惯, 只她分得清时机,不矫情。既是心中做了打算, 那便也不会推三阻四的。
    郁欢收了收心,坐在书案前取出一本便看了起来。
    郁欢祖母出自江南医药世家李家, 祖辈上都是宫中太医。只从郁祖母祖父那一代起便辞了宫中职务回了老家。
    郁祖母父亲李三爷是个药痴。一生沉迷医术,研究药方典籍无数,这方子中有三分之二的都是出自他之手。
    郁欢幼时看不下去这种严肃专业的文字,只现在沉下心去看着实觉得心中有些震撼。
    书页上已经泛黄的痕迹配上苍劲有力的文字,郁欢便是记忆中不记得那位老人。但是也可透过这其中看到一个严肃认真,对医术极度热爱的老者。
    郁欢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份尊重和敬意, 看的也越发的仔细了。
    青莲和花田站在一旁见她沉浸其中也放下了心来,一个坐在拿着箩筐绣花,一个在旁边候着添茶倒水……
    两日一晃而过,郁欢不知不觉间看了大半了。这上面写的详细的当她能看懂,只和那制香的手艺结合起来却是不易的。
    郁欢总是感觉有点想法在脑外回旋,进不去出不来的,似是而非,很是痛苦。
    外面的梆子声响了两下,花田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看着书案前依旧亮着烛火,忙出言劝慰着: “姑娘,时辰不早了,明儿再看吧。”
    “你先下去睡吧。困的都快睁不开眼了。”郁欢抬眼见她眼中雾蒙蒙的,脸上都压出了几道红痕,嘴角染了些墨汁,忍不住笑了笑。
    “您这用功程度都快赶上考科举了。这般熬下去身体也受不住啊。您这样是不行的……”花田有些担忧的嘟囔着。她以前听院子里的嬷嬷说考科举的秀才都是争分夺秒的,恨不得将脑袋埋到书本里。
    只是她家姑娘又不考科举,这般认真作甚,便是银子挣的再多也没身子重要啊。
    “好好,你困了就睡去,我一会儿就睡。”郁欢皱眉抚了抚额忙出言制止 ,这丫头是个磨叽鬼,话最是多,能烦死个人。
    这脑中刚刚有了点思路再多听会儿估计啥也没了。
    “那您记得早点睡哈。奴婢先下去了。”花田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也不再多说,听话的便退下了。
    房中恢复了安静,郁欢又沉在书中了。只是片刻后也不知是因为被花田感染了还是怎的,郁欢也打起了哈欠,又过了会儿直接趴在案上睡了过去。
    郁欢喜凉,不进八月房间里的窗子基本都是不关的。只近日天气转凉,到了夜间竟是刮起了风来。
    花田粗心走的时候也忘记关上窗子了。郁欢洗漱完只穿了层纱衣,现下凉风出来依稀觉得有些凉意。
    只她应是这两日累的极了,未睁眼的裹了裹纱衣继续睡着,一会儿又睡熟了过去。
    这般两次重复下来,说不得就得感了风寒了。
    房屋上那人紧抿着薄唇叹了口气,脚尖轻点到了窗前将那大开的窗子都闭上了。
    没有了凉瑟瑟的吹拂,书案上的美人像是睡的愈发香甜了,呼吸均匀,媚脸半含半露,如细雨微润后的红芍药慵懒妩媚……
    卫卿彦忙错开了眸色,拿了榻上的披风轻轻的披在了她身上。只不知是不是他劲道大了还是那睡中美人有了警觉,玉白的小手蜷了蜷一幅要醒来的样子。
    卫卿彦眸色微慌,生怕被她瞧见,脚下微移便到了屏风后,刚想跃到房梁上出去便听到后面美人娇哝哝的吐出几个字,似是轻声呢喃,又似是梦中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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