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樱只顾着一个劲地哭,才不想搭理他这些问题,然而陆三郎把一个盒子强硬塞进她手中。
    打开一看,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对樱桃耳坠子,红宝石,金叶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她抬起一双红彤彤的泪眼望着他,陆云渡笑道:“是我亲自下水去捞的,妹妹是不是该谢我?”
    当初两人吵架,她一气之下就把这耳坠子扔进了妙仪居后的湖水里。后来两人虽然和好如初,但都彼此默契地不提这件事。
    谁想到他竟然自己下水去捞了上来!怪不得浑身都湿透了。
    他说着,从盒子中取出耳坠子,轻轻别在她耳垂上。
    世子爷自然从未替女子带过耳坠子,他伸手环在她肩上,一手轻轻捻着她的耳垂,慢悠悠找着耳洞。
    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侧颈间,耳垂被他捏在指尖,樱樱眼睫乱颤,然而目光低垂,又是他的紧绷肌肉冲击着视线。
    樱樱简直被他撩得晕晕乎乎的。
    待两个耳坠子终于找到主人,陆三郎抱着她一下就翻滚在床上,“妹妹,往后让我照顾你吧。”
    樱樱没说话,只在他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
    侍女婉月睡到半夜醒来,想到姑娘今日心绪不佳,半夜恐怕会睡不好,便准备起身去瞧瞧。
    宅子里的灯都熄灭了,唯有满院清冷月华。她提着一盏灯慢慢从厢房往正房而去,刚走到门前,就听见室内隐隐传来些声响。
    她吓了一跳,凝神细听,那声音似乎是从被褥中传来,轻轻浅浅的,只是极为压抑憋闷,听着像是姑娘正在哭。
    她只当是姑娘又在睡梦中魇着了,慌慌张张叫了一声:“姑娘!”
    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到室内传来一道男声,不悦中带着些微嘶哑。
    “是我!”
    她要推门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天才认出来是三郎的声音。她回过味儿来,连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灯笼,红着脸回自己的屋去。
    正是紧要关头,谁想到会把侍女吸引过来。陆云渡下巴绷得极紧,额上全是热汗,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淌,最终滴在樱樱胸口上。
    樱樱本就一直尽力憋着声音,生怕把侍女招来,听到婉月那一声时,她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这世道虽然风气开放,男女情到深处,欢好也属正常。只是她才没这么厚脸皮,好意思让侍女听见!
    她本想出声遮掩过去,谁料陆云渡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吼了这一句,她气得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世子爷轻嘶一声,在她下巴轻轻一弹,“这个也是姐姐,那个又是妹妹的,樱樱妹妹眼里何时才有我这个哥哥?”
    樱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
    清早,日光穿过朱户照射在枕边。
    陆云渡这大半个月来头一回睡得这么好,他回味着昨晚的温香软玉,甚至破天荒地生出些赖床的心思来。
    然而他翻了个身,想把身边人捞进怀中,却扑了个空。
    他唰地睁开眼,才发现身边已是空空荡荡,哪还有半分小娘子的身影?
    他只当樱樱又跑了,连忙坐起身来穿衣裳。昨日的衣裳胡乱扔成一团,还是湿漉漉的根本穿不得,他只套上一条长裤就推门出去。
    “樱樱!”
    世子爷跑到正房厅堂中,隐隐听见似有谈话之声传来,想也不想就迈步进去。
    樱樱和江嘉应正谈着话,她没想到以江嘉应的身份,得知昨日她在江太太处受了委屈后,竟亲自前来向她道歉。
    毕竟是长辈,她怎么可能把人拒之门外,只好将人请到了厅堂中坐着。
    只是血缘上本该极为亲近的父女,中间却隔了十几年的生疏,一老一少坐在一起,谁也不知说些什么。
    江嘉应到底在官场上历练了几十年,看着那极为俏似她娘亲的侧脸,斟酌着缓缓开口道:
    “樱樱,我给府上人都打过招呼,以后你若不愿,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你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搬回来住。为父、为父必定会管教好明雪的。”
    官至中书令的人,在说到“为父”二字时,竟稍稍卡壳,生怕惹得樱樱不喜被她赶出去。
    然而见她淡淡的没什么反应,他这才放心下来。
    樱樱不搭话,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之中,他刚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忽听院外传来这一声。
    接着就是赤|裸着上身的陆云渡跑了进来。
    江嘉应一口热茶含在口中,差点全部喷了出来。这臭小子都干了些什么,竟然大早上不穿衣裳就往他乖女屋子里跑!
    饶是陆云渡是他的得意爱徒,他此时也只想抄起扫帚狠狠抽他一顿!
    世子爷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幅场景。一边是老师虎视眈眈看着他,两眼几乎喷火;一边是樱樱柳眉倒竖,只差给他一巴掌。
    迎着两人的目光,骨头比铁还硬的世子爷竟转身灰溜溜就想跑。
    “站住,你是要气死我不成!”江嘉应见他竟然还想跑,把茶盏在桌上重重一顿,毫不客气地骂道,毫无在樱樱面前的拘谨小心。
    “老师!我错了!”陆云渡也不含糊,立马过来就认错。
    “滚去把你衣裳穿上!”
    陆云渡这才连忙跑回房中,把半湿的衣衫胡乱套上。返回前厅时,世子爷竟踌躇犹豫着,不知是否要进去。
    “进来!”
    江嘉应早就瞧见他在外面晃悠,就是不敢进来的样子。到底是未来女婿,他只得压抑着怒气把人叫进来。
    世子爷如蒙大赦,连忙上前去。
    “说罢,什么时候上门来提亲。”
    江嘉应要是还看不出来这小子是什么心思,也枉费教导他这么多年了。
    近来陆云渡不知把“我要娶樱樱”这话说了多少次,这还是头一回如此接近提亲。
    他激动得难以自持,想也不想立马就道:“那就明日吧!”
    见老师面色微微不虞,他又立马改口道:“敢问您老人家的意思是?”
    樱樱哪想到他们两人这就商量上了,眼见着就要给自己一锤定音,不禁急道:“陆云渡!”
    涉及到她的终身大事,江嘉应也不再小心翼翼,瞪了他一眼道:“回去问你老子去!”
    怕自己做主会叫樱樱心中不快,即使知道留陆云渡在这儿无异于引狼入室,但为了让樱樱能同他商量商量,江中书还是怀着一颗老父亲的心提前走了。
    陆云渡活了二十多年,都没这半个月来挨训的多,他才不会傻到跟老丈人叫板,低声下气地连连应是。
    然而待院门一关,他就一把将樱樱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
    “好妹妹,叫声夫君来听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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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当金陵城刚有了些初夏燥意时, 樱樱和陆云渡的婚事定了下来。
    陆云渡急,陆家人比他更急。
    陆家已经十几年没有迎娶过新妇了,陆老太太想抱重孙, 陆侯爷想儿子早些成家立业,四郎五郎嗷嗷等着闹洞房,个个都急不可耐,火急火燎选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先下聘礼, 再成亲!
    世子成亲, 自然要大办。下聘礼时,老夫人亲自操持, 只差把半个大房的库房都塞进去,自己私库里也不知补贴多少。
    还是陆云渡哭笑不得地拦住了她老人家, “您倒是给大哥留点。”
    此话一出,老夫人回头瞪一眼在旁记账的陆闻君, “他要有本事讨到媳妇, 我把压箱底的都给他, 就怕他找不到!”
    大郎君已经二十五六了,还迟迟不肯成亲, 别家介绍的姑娘,又从来不肯去相看。久而久之, 就拖成了老夫人的一桩心事。
    如此一遭飞来横祸,陆闻君动动嘴唇,和弟弟对视一眼。
    他倒是想成亲,只是她不肯, 祖母恐怕也不会同意。
    陆云渡眼角眉梢的喜意简直快要压不住, 此时去安慰求而不得的大哥只会是火上浇油, 他只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兄弟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今正在筹备婚事,按着规矩两人不能见面。世子爷心里想着他的樱樱妹妹,这支珠钗应当配得上她的发髻,那支镯子衬着她雪白的胳膊也好看,那聘礼单子不知不觉写了十来页。
    陆家重规矩,郎君成亲前不准收用通房。他自问也不是贪那个的人,但那晚过后食髓知味,如今他一个人坐在书房中,好几个月没见着她了,念着明早就要去江家下聘礼,才发现更是想她。
    说干就干,世子爷丢下手中的聘礼单子。
    小厮在库房中最后清点一遍聘礼,好为明日下聘做准备。刚想要进屋来叫郎君去检视可有遗漏,然而推开房门,屋内哪里还有郎君的身影?
    *
    樱樱今夜也失眠了。
    明日陆家就要来下聘礼,她终于答应江嘉应搬到江家小住,一直住到出阁那日。
    至于以后……自然是要住在陆家了。
    她手上正在绣一件肚兜。婚事来得突然,她的嫁妆筹备得极为匆忙。
    寻常姑娘家,从小就有娘亲替她们准备嫁妆针线,樱樱自然是没这个福气。但江嘉应确实没亏待她,样样都寻来金陵最顶尖的绣娘替她筹备,不让她动一针一线。
    只是今夜失眠,她才会捡起做了一半的针线来散散心。
    她在江家住了几日,都未曾见江明雪露过面,婉月悄悄同江家下人打听消息,才知道江明雪早几日就被送回苏州老家去,明面上的借口是回老家养病。
    樱樱对此不置可否。当初江明雪下了狠手要置她于死地,她俩本来就不可能有姐妹情谊,江嘉应主动把人送走避嫌,她倒要感谢他想得周到。
    就连江太太,她也只在进府那天由江嘉应陪着去给她磕了个头,连话都没说两句,不然这江家她可住不下去。
    脑中纷纷乱地想了许久,她正要熄灯歇下,忽听窗外传来极轻的一声:
    “樱樱。”
    绣花针差点扎进她指尖,这里可不比从前桂花巷的宅子,外间还睡着江家的嬷嬷和侍女们呢!
    她吓了一跳,推窗一看,果然是陆云渡站在窗下,笑着望她。
    几个月不见,他仿佛又俊了两分,浴着月光站在窗下,仰头望她,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全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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