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里的澄清帖是他按照周攸宁的原话发上去的。
    那些避重就轻,混淆主题的话术,很轻易的就将吃瓜网友们的注意力转移开了。
    周启来时,周攸宁刚打完电话。
    他神色匆忙:“刘叔那话是什么意思,这公司你要抢回去?”
    周攸宁倒了杯水,递给他,淡笑道:“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本来就是我的,何苦用抢这个字眼。”
    周启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周攸宁对他最后的一点仁慈心也没有了。
    有的人好像就是这样,把你做的退让当成理所当然。
    可真是,不懂感恩。
    “你往我身上泼脏水无所谓,可你万不该去碰阿盏。”
    周启看着他,呼吸加重了些。
    他把茶杯砸了,在地板上弹了一下,然后才彻底四分五裂。
    声响骇人。
    “周攸宁,我是你哥!”
    周攸宁低头点烟,笑容几分温和:“我叫你一声哥,是出于教养。但在我眼里,你总归是低贱的,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
    他好像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仍旧是那个好说话,对任何事都不甚上心的周攸宁。
    可又感觉,什么都变了。
    周启又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笑着骂他杂种的少年。
    那时也是这样的笑容。
    那种,高位者的讽笑。
    他垂眸睨他,眉眼带几分憎恶,偏就唇边带笑,以施舍的语气说出那番话。
    “杂种,如果你这么想要那老头的钱,我可以让给你。”
    那时周启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以为,他对这一切不感兴趣。
    他战战兢兢的活了这么多年,时刻担心他会改变心意,夺走这一切。
    而处处防备。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了他那时话里的意思。
    他以施舍的姿态将这一切让给他,就是为了让他活在恐惧中。
    比起一开始就一无所有,那种拥有过,再被夺走,才是最痛苦的。
    周攸宁太聪明了,他可以一看就看穿一个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怎么做,才能让周启彻底崩溃。
    他故意让他体会这种钝刀割肉的痛。
    再此之前,与怜悯无关。
    他称得上幸运,找到了自己还算喜欢的职业,也没想过要去改变。
    他以前的生活他并不喜欢,能干干净净的活着,谁又愿意重新踏进这泥泞里。
    可是,他总不能让洛萸也跟着自己受委屈。
    他可以待人友善,但不代表他是一个友善的人。
    “快五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蠢。以为我会被名声这两个字威胁到?”
    周攸宁笑的几分温和,似在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如若忽略眼中的冷漠。
    “威胁人,手里总得留张用来保命的底牌,怎么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呢。”
    --------
    洛萸虽然好奇周攸宁为什么要辞职,但如果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强求的去问。
    她不是那种窥探别人隐私的人。
    周攸宁每次回家了,都会抱着她,抱很久很久。
    总是问同一个问题:“会变心吗?”
    洛萸每次都不厌其烦的摇头:“当然不会,我最喜欢你了。”
    他仍旧不放心,患得患失的要问清每一个细节:“喜欢的是周攸宁,还是周老师,亦或是,二叔?”
    “都喜欢。”
    “三个只能选一个。”
    “可三个都是你啊,我要是选了一个,岂不是偏心了。”
    他蹭了蹭她的脸,低声哄骗:“可以偏心的。”
    洛萸这才记起来,自己还遗漏了一个。
    虽然总是出现的短暂,但也是她最爱的娇娇儿。
    近日瞧见的次数越发少了,洛萸故意不答话。
    周攸宁喉咙轻泄出两声低软的声音。
    手搂着她的腰,讨好般的轻抚。
    太娇了。
    洛萸现在可算是理解了那些富婆的快乐。
    原本想再多坚持一会的她瞬间便缴械投降了。
    “都依你,你让我爱谁我就爱谁,就算是让我去爱我们科室那个谢了顶的主任医生我也可以。”
    第四十七章
    周攸宁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但又不是特别满意。
    因着此刻拥抱的姿势,他的声音就落在她耳边。
    低低沉沉的,又压着几分软意。
    仿佛一只在主人面前争宠的猫:“只能爱我。”
    洛萸点头:“好。”
    没办法拒绝, 也拒绝不了。
    有人明明是把锋利的匕首,偏就在刀刃上开出玫瑰。
    很难有人拒绝的了。
    这种于危险中绽放的温柔。
    偏就只对她一个人绽放。
    --
    洛杰是个没什么眼力见的电灯泡,那阵子隔三岔五就来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爷爷的气也慢慢消了,最近偶尔会给洛萸打上一通电话,询问她的近况。
    到底还是疼孙女, 加上周攸宁也确确实实用行动证明了, 他能把她护的很好。
    临近挂断前,老爷子让她过些天回家一趟, 吃顿饭。
    洛萸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 又不太敢说。
    老爷子嫌弃的骂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随你想带谁回来, 别空手就行。最近酒柜好像空了, 你让他自己看着办!”
    洛萸高兴了:“我把周攸宁家里的酒全偷过去。”
    老爷子一听她这话, 乐道:“不枉爷爷疼你一场,这胳膊肘啊, 还是得朝内拐。也别光偷酒,茶叶也多少顺一点。”
    于是洛萸就当着周攸宁的面, 就差没把他家的酒柜给搬空了。
    她问周攸宁心不心疼。
    周攸宁摇头笑笑:“这些够吗,不够的话我让酒庄再送点过来?”
    洛萸说够了。
    “我爷也喝不了太多,他身体不大好。”
    洛萸数着那些酒的数量,突然抬头去看周攸宁。
    神色凝重, 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她脑子算不上多好使, 很容易出现卡顿的情况。所以周攸宁就不打扰她。
    安安静静的等了一会, 洛萸突然问他:“我总觉得我以前见过你。”
    虽然缓慢了些,但总算是记起。
    周攸宁却有几分钟的沉默。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希望让洛萸发现自己有过那样的一面,但如果她真的记起,他也不会撒谎掩盖。
    十四岁那年,洛萸初三。
    还在热衷于幼稚的捉迷藏游戏。
    在周向然家。
    她跑到了二楼,随便推开了一扇门。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房间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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