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者,你骂得好。我们的确是些流氓、畜牲。不过你也并非那么干净,那么纯洁,就凭张记者还没结婚就已经不是黄花闺女这一点来看,大家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彼此彼此。”
    此时,张静淑已经悲愤到了极点,不知该如何生气了。痛苦到了极点,已经有些麻木不仁了,羞辱到了极点,已经没有感觉了。因此对于聂明宇这些刺耳的冷嘲热讽几乎完全丧失了敏感性,已激发不起什么强烈的反应。
    “哦,对了。”聂明宇好像突然想起一样,竖起一根手指头对张静淑说:“感谢张记者昨天晚上给我们表演了十分精彩的节目,使我们眼界大开。现在,让我们再来回顾一下张记者昨天晚上的精彩表演一定会很有意思。”说罢,聂明宇转身过去向郑晓涛摆了摆下巴。
    郑晓涛过去拿起遥控板,“啪”地一下打开房间角落里的电视机。
    张静淑见状心头不由“咯噔”一沉。难道昨天晚上他们还录了像?很快,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图像。
    先是一个俯览式的全方面扫描镜头,扫描的地方是玫瑰园夜总会的歌舞表演大厅。大厅一方的正中是一个高出地面不到半米的平台,平台叁面环坐着黑压压的观众。由于两盏光线强烈的聚光灯全部聚集在舞台上,四周观众围坐的地方就显得黯淡无光,只是隐隐约约看见有人头攒动,却看不清围观的人都是何等模样。
    那位戴着墨镜,身穿白衬衣黑马甲的男主持人走上台来,手持话筒学着那些香港人用粤语向场下宣布:“女士们,先生们,又到了令人疯狂,令人热血沸腾的艳舞表演了。今天晚上第一个出场为我们表演的是刚从首都来的双面娇娃张静淑小姐!”
    支持人的话音未落,台下立即就群情振奋,发出一阵狂热的鼓噪声。主持人亦手持话筒站在台前跟着鼓掌。等到台下的喧哗稍微平静一些后又说:“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你们也许有点奇怪,单身一人的张静淑小姐为什么会被冠以双面娇娃的美称呢?这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秘密,现在,就让我来把这个秘密给大家拆开吧!”
    主持人的话又招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鼓掌声、口哨声、哄笑声。这主持人的粤语和台下的喧嚣,给人一种真的置身于香港某个夜总会的错觉。
    难道,他们真的在哪里找到一个与我相像的人来扮演我吗?这种错觉竟使张静淑产生出这样一个幻想。
    “女士们,先生们:我要为你们拆开的这个秘密就是我们亲爱的张静淑小姐具有公开和隐蔽的双重身份。她的公开身份是首都一家大电视台的着名记者,素以形象出众、话语犀利、风格辛辣见称于世,深受广大观众的欢迎,被誉为首都名记之一。同时,她在业余时间又客串风尘女郎,脱衣舞跳得充满激情,令人热血沸腾,令人如痴如狂,床上功夫更是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谁能与她一夜销魂定会终身难忘。这样,具有名记者和着名夜莺为一身的张静淑小姐就被冠以了双面娇娃的美誉!”
    台下又是一阵长时间的震耳欲聋的喧嚣。音乐骤起,这是一首节奏强烈、旋律奔放的迪斯科乐曲,尖啸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那惊心动魄的超重低音震得人头昏脑涨、血脉喷张。
    “看啦!”主持人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女士们先生们,世界上最最性感最最刺激的双面娇娃,迈着她那独有的疯狂的舞步向你们走来了!”
    顿时,张静淑目瞪口呆,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静淑竟然亲眼看见自己踏着音乐的节奏,一阵狂舞乱蹈地从后台跳了出来。一时间,张静淑把眼睛睁得老大老大,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疯狂张扬的自己,想从她身上找出一点破绽。
    然而,张静淑很快就失望了,最后不得不痛苦地承认,屏幕上的那个张静淑就是她自己。她的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一身衣服,红色的短袖T恤,白色的长裤,模样就像一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在过去有一段时间内,张静淑曾是一个跳舞迷,特别喜欢跳这种自由奔放的迪斯科。但是,尽管她跳舞时非常投入非常疯狂,却从来没有这般张牙舞爪过,像这样仿佛吃错了什么药似的。一想到吃药,张静淑的心又蓦然一紧。
    这时,正好一个头部的大特写镜头出现在屏幕上,张静淑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盯着屏幕上那个张静淑的眼睛。张静淑这才发现,那个张静淑尽管手舞足蹈跳得十分疯狂,但她的那一对眼睛的神色却明显地不对头,已是光定神散,呆板无力,时而像一个智力不全的痴呆儿童,时而又像个神经失常的疯癫病人。
    张静淑曾经多次听人说过,现在有好多种药,都具备像日本电影《追捕》里所说的那种中枢神经阻断药AX,给人服用后,会完全失去理智,失去自制力,一切行动都受人指使,可以干出正常人不能干出的种种荒唐事情来。有许多流氓团伙就用这种药物让一个个天真纯洁的少女失去最宝贵的东西,沦落为被他们控制的泄欲工具和摇钱树。难道,他们也给自己服用了那种药物吗?
    一醒悟过来,张静淑就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子捅进了心脏一般,痛得她半天也回不过气来。屏幕上的那个张静淑根本就不理睬现实中的张静淑的痛苦,在台上越跳越有劲,越跳越疯狂。
    这时,台下的观众开始整齐地拍起手来,异口同声地叫起来:“脱,脱,快快脱!脱,脱,快快脱……”在台下的拍手鼓噪下,屏幕里的张静淑开始放小了舞蹈的动作,把双手伸到腰间,扯出了扎在裤子里面的T恤下摆。
    现实中的张静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要命,急得要死,在心里拼命地叫喊着:不,不能这样,赶快清醒过来呀!
    然而,屏幕里的张静淑丝毫也不理睬现实中的张静淑那声声带血含恨的呼喊,竟然真的双手一举,把那件红色T恤从身上脱了下来。
    台下发出一片情绪激昂的怪叫声。
    天啦!张静淑绝望地惨叫一声,双手捂着脸差点昏死过去。屏幕里的张静淑根本不管现实中的张静淑死活,把脱下来的T恤用力地向观众中掷了出去。
    又是一阵甚嚣尘上的怪啸。
    屏幕里的张静淑好像还没尽兴,又把两只手交替地贴在嘴上,向着台下的观众又开始拍着手齐声叫起脱来。
    在观众的齐声叫喊下,屏幕里的张静淑又一下脱掉了罩罩,随手抛向观众席。然后站在台口,双手用力地摆弄了几下胸前的丰盈,把那对丰满硕大的丰盈拨弄的一阵大幅度的乱抖乱颤。
    此时,台下的观众已经彻底地被台上的张静淑逗疯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盖过了那疯狂激烈的音乐声。
    也许是这种药的特点吧,台下的欢呼声越大越激烈,台上的人就越疯狂越嚣张。台上的人强烈地刺激着台下观众的感官,台下的热烈又推动着台上的猖狂,就这样相互推动,相互促进,形成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
    在台下的叫嚣鼓动下,台上的张静淑又再接再励地脱去了长裤,脱去了内裤,最后连鞋子袜子都统统脱了下来扔向了观众,实实在在地成了个一丝不挂的美人,把自己纤毫毕露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现在,屏幕里的张静淑简直就像个下海多年,久经风雨的职业流萤,无比的妖冶,在台上毫无羞耻地手舞足蹈着,拼命地扭臀甩胯,抖胸摆腰,并不时做出一些秽手势来挑逗观众。
    张静淑曾在大学毕业刚刚工作时交过一个男朋友,并曾一度攀登上了爱情的珠穆朗玛峰,偷吃了人生的禁果。虽然这段爱情没有延续多久,就因双方的性格不适而礼貌地分了手。不过,在那短暂的爱情生涯中,为了尽可能地丰富爱情生活,他们曾找过许多爱情动作片躲在密室里偷看,其中就不乏境外夜总会的艳舞表演。
    这些本来已是过去的事情,早已被张静淑深深地封存在了记忆库房的深处。不料,在药物和外界气氛的强烈刺激下,在完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那些被深深封存的记忆又在张静淑的潜意识中浮现了出来,并无意识地支配着她的行动。
    屏幕里的张静淑越是疯狂,现实中的张静淑就越是痛苦。开始时,她曾一度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可是,屏幕里的叫嚣又让她躲避不得,像钝刀子一般刮割着她的心灵,她的神经,使她又不得不睁大眼睛正视这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随着屏幕里的张静淑越来越疯狂,现实中的张静淑已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僵硬冷凝起来。渐渐地,她的心冷了,心硬了,血冷了,凝固了。最后,整个精神,所有的思维都停止了,如同被冰封雪冻地凝固起来。
    一个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此时,张静淑的心已经死了,因此任何刺激都在她结冰的心湖上荡不起半圈感情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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