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们是不会仅仅凭你的口头承诺就完全相信的,你得给公安局写一份书面说明交给我们。”
    “就是有书面说明我也可以反悔啦!我完全可以说是在你们的强迫之下写的那个东西。强迫出来的东西是不可能作为证据的。”
    聂明宇摇摇头笑了起来:“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干这种傻事情的。你当然不会让你刚才看过的那盘录像带在一周之内成为全国各个录像厅的午夜节目,更不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同事会在同一时间内人人都收到一盘这样的录像带吧?”
    张静淑闭上眼歇了一会儿才说:“我总算彻底明白了,原来你们这样使尽阴谋诡计把我掳进来,这样毫无人性地作践我,就是为了寻找与我交换的条件,为了在和我谈判时有威胁我的筹码。”
    “我说过嘛,你是聪明人,既然知道筹码已经被我得到了,就应该知道怎样对待了吧?”
    张静淑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你还没回答我的。”
    “什么事?”聂明宇问。
    “就是关于我那朋友的事情。你们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聂明宇想了想说:“你的那个朋友本来就和我们合作得很不错,白天在她所在的公司上班,挣一份薪水,晚上到这里面来客串,做一位应召女郎。本来,她如果实在不想干了,可以和我们明说,咱们可以好说好散嘛,可她不知是被什么鬼使起了,竟然偷走了一盒录像带,并想以此来大大地敲诈我们一竹杠。所以嘛,我们也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采取了一点正当防卫的手段。”
    “正当防卫?”张静淑的嘴角挂上几丝不屑的冷笑。
    “你们也一定是用下流卑鄙的手段控制了我的朋友,强迫她成了供你们发泄兽欲的工具,我的朋友只是要摆脱你们,重新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才冒死偷了有她自己在上面的录像带,目的是不让你们再拿着那些录像带来胁迫她,她这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采取的一点正当防卫措施,你们就对她那样残酷地下了毒手。”
    “可是那盘录像带里面有一个在这块地盘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你朋友的行动直接对他构成了致命的威胁。”
    “所以你们就毫不留情地干掉了她?仅仅为了保住几个大人物的脸面和爵位,你们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害死了一条人命?”
    “有什么办法呢?”
    聂明宇像老外似的摊开双手耸耸肩。“生活本身就是这样的残酷无情,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个人吃人的社会,任何一个成功的大人物后面都有无数的为他牺牲的冤魂屈鬼,大鱼吃小鱼是生存竞争中最基本的规律,为了一个大人物牺牲一群小人物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张静淑又开始有点义愤起来,有点激动了。“这是你们的流氓逻辑,在我们看来,任何人,不管他们的职务是高还是低,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是法律政治方面,还是精神人格方面都应该是绝对平等的,谁也没有权利因为自己的私利而伤害别人,让别人为他自己牺牲,更没有理由随便扼杀一条无辜的生命。人命关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才是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看你看,说好了不准激动的又激动了起来。”聂明宇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些事情上与张静淑争论纠缠,立刻又想转移话题。
    张静淑此时并没完全弄清楚李娜的生死,所以闭了一下眼睛又说:“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我的朋友到底被你们怎么样了?”
    “她已经安全地抵达了菲律宾,就在马尼拉远郊的某个地方,大概已经开始上班工作了。”聂明宇不慌不忙,用一种平淡无奇的声音说:“那是一处还不能称得上是青楼的低等娼寮,位于一条肮脏的臭水沟旁边。沟里漂浮着垃圾和一些死耗子死猫之类的小型哺乳动物。客人主要是附近橡胶园的苦力,一公里外还有一座锡矿,那些酒气熏天的粗鲁矿工也是她们的一股重要客源。有的时候,一些矿工和苦力的妻子在被激怒后,也会举起刀子地叫着扑向她们……”
    “够了!别说了!”张静淑悲愤万分地捂住耳朵紧闭着眼睛,拼命地大叫一声。
    聂明宇闭上了嘴,一直等到张静淑松开耳朵睁开眼睛后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你们简直比禽兽还不如!”张静淑把聂明宇怒视了好一阵才说。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聂明宇故意做出一副傻像。张静淑气得一时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骂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堵塞了好一阵才吐出一句话来。“总有一天,你们会遭惩罚,遭到报应的。”
    “惩罚,报应。”聂明宇继续装疯卖傻。“你所说的这些惩罚和报应是指老天爷还是来自人为因素?”
    “你们这些畜生。你们做的这些坏事,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无论是天是地是人,都不会容忍你们的!”
    “也许会是这样的。”聂明宇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富有同感地点点头。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我们现在急需解决的还是眼前的问题。”聂明宇又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怎么样张记者?我们还是和平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张静淑无力地摇摇头。“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字:不!”
    这种没有一点通融,直截了当的拒绝,的确有点令聂明宇感到有点意外。但他表面上一点也没反应出来,好像他早就料到张静淑会这样回答他似的。
    “这又何必呢,不要把事情说死了嘛。”聂明宇不卑不亢地说:“把话说绝了,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往往自己把自己的后路堵死。”
    张静淑盯着聂明宇,怨尤地说:“是你们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已经堵死了我的一切后路,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呃,话不能这么说嘛!国际争端,那些真刀真枪打得你死我活的对头,都可以坐下来通过谈判解决争端嘛。我们之间的这点恩怨为什么不可以坐下来,通过谈判,和平解决呢?”
    张静淑没有吭声。不想,也不屑与他费口舌。
    聂明宇见张静淑不吭声,就又说:“我们对你采取的行动虽然有一点过火,但并没有把一切后路都堵死呀?你现在也至少有两条以上的道路可以选择嘛。”
    张静淑冷笑一声:“你给我留下的选择实际上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我最后一点人格上的尊严都剥夺了,让我真正成为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这又从何说起呢?张记者。”聂明宇摊开双手苦着脸,做出一副受了冤枉没法说清楚的委屈状。
    “这你还不清楚吗?”张静淑往后挪了挪,使自己的身子尽量坐直一点。“你们可以陷害我,暗算我,可以剥夺我的贞洁,践踏我的尊严,但这一切都是在被你们用卑鄙的手段使我在昏迷中,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发生的,是被剥夺而非出卖。因此,我本身的人格并没有丧失。你们所践踏的只是我的身子,精神上并没有丢失我的人格尊严。如果现在与你达成了这笔肮脏的交易,那么,我就把我唯一剩下的一点精神上的人格尊严都出卖了,丢失了,成了什么都没有的可怜虫。”
    听了张静淑的这番话后,聂明宇一时哭笑不得:“实在无法想象,像张记者这样有文化的现代青年,竟然也使用起阿Q的精神胜利法来了。”
    “你又错了。”张静淑脸上露出一种安详的笑容。“我并没有像阿Q那样用精神胜利法来麻痹痛苦,逃避现实。相反,我现在非常明白自己的命运和处境,我完全可以直面这血淋淋的现实。”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不现实些呢?大概你我都是唯物主义者吧?应该明白,精神那东西,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不能吃,不能穿的,到底有多大的用处?”
    “人总是应该有点精神的。特别是像我这样一切都被剥夺光了的,唯一剩下的那点精神上的清白就尤为显得重要了。死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多少能得到一点自慰,不然的话,我死了后灵魂也不会得到一点安宁,也将会在遗恨的炼狱中倍受煎熬永远得不到超生的。”
    “你说了这么多,说穿了还是阿Q精神胜利法嘛。”
    “随你怎么看好了,反正我已经抱定了主意。我现在这样死去,只能说是被你们陷害折磨死的。我坚信,总有一天你们会受到人民审判的,我也有伸冤雪耻、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如果我现在为了苟且偷生,与你们搭成这笔肮脏的交易,那我就算自己把自己彻底出卖了。如果为了我一个人能够得到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让你们这群畜生继续留在这世界上作恶造孽的话,我就会沦落成为虎作伥的帮凶、合伙人,最后会同你们一道受到人民的公审,真正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
    一番不轻不重的话竟然把聂明宇说得心惊肉跳,他这才真正认识到,张静淑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聂明宇原本以为,只要把录像带一播,再凭着他那叁寸不烂之舌的一阵捣鼓,张静淑就会规规矩矩地就范,成为一只任凭宰割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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