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鸩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用白皙的手拭去嘴边的血渍,低下头看着那触目惊心的嫣红,光变得狠戾,竟没有想到这帮人会将自己逼到如此的地步,本以为可以很快解决这些刺客,没想到是这般的难缠。
    “还死不了。”他慢慢的站起身,或许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站起身都已经变得困难起来,我肩上的重担告诉自己还不能倒下,要将这些人平安的带出去。
    其实这毒已经深入肺腑,而且已经进入到骨髓之中,很难根治,只是勉强的保持着,心态平稳,以及寒冷的环境,才能压制住体内的毒素,因为每一次犯病,就会更加危险一分,身上感受到的疼痛更重一分。
    这也是他最大的悲哀,作为一个医术精湛的医者,无法治愈自己,更无法治愈人心,又何谈医治整个天下?
    他自己也是不甘心被这种毒素所控制,不知道何时会夺走自己的生命,曾想过无数的办法来对抗着命运,这都是无疾而终。
    曾经有个女子,然后通过一种特别极端换血的方法,来帮助自己,只可惜这娘胎里带来的毒,早已遍布全身经络以及各个器官,随着他的成长,也变得衰弱起来,不知道何时便会逝去,
    当桓鸩自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掌控命运的时候,也想到过与它抗争,是人终究是无法与天相争,也无法战胜命运的时候,他反而有一种安心,想要放手一搏,在这有限的生命里做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情,便是与元怙一起谋图天下。
    高晚悦蹲下身查看他的情况,询问道:“桓鸩你没事吧?”
    安幼厥一手持剑挡在他的身前,一旁的桓鸢,解下眼上的绑带,看着周围的一切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哥哥你怎么了,不要吓唬我啊…”
    高晚悦与他说话,好像现在意识也已经模糊,听不清楚了,脸颊泛红,身上燥热起来,她知道这一定是毒素作祟,若是再这样拖下去,他恐怕会有危险,我要马上离开这里,为他降温,并且压制着体内的毒素,否则这样的人,一个她唯一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或许就会命丧于此。
    人这一生终归是有一死的,但是他桓鸩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她无法允许再有人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在自己的眼前,虽然与他有一些不好的回忆,但若是他是为了救自己,而丧命于此的话,高晚悦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她曾经做错过一次,任性过那么一回,自己也失去了一位挚友,花辰,虽然名分上是长公主近卫,可心里已经是把他当成朋友的存在,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才害了他,这是她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的,而花辰再也回不来了。
    桓鸩只感觉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一双眼睛涣散的看着,似乎高晚悦蹲下身来与自己说着话,这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能勉强看到嘴在动,现在只有她在自己的身边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在他的面前了。
    曾经那是多么美好的日子,他用一种痴迷的眼光,望着那有雄图伟业梦想的元怙,他曾经亲手绘制过一张地形图,这九州天下,皆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那时脸上透露着稚气,可眼神里闪烁着光芒,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指点天下,自己本是一个没有什么梦想的人,在知道了自己,无法改变命运的时候,也只能浑噩度日,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改变了自己,他想要帮助元怙完成这个伟大的梦想,从那一刻开始,与他共同收复河山,就是自己的目标。
    他本是皇室后裔,身上流着尊贵的血液,一言一行之中,都是温文尔雅的,自己站在他的身边,始终是黯然失色,他就像天上最耀眼的北辰星一样,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自己也不过是他身边的陪衬而已。
    而有一个人明明也是任由命运所摆布着,无法挣脱自己的命运,却始终与它相抗争,她高晚悦不会相信所谓的命运,屈服于命运不过是弱者的借口,自从她不告而别之后再度出现,她就已经那是从前的那个她,多了一些执拗,也多了一些优柔寡断。
    有人曾说她是失忆了,所以不记得前尘往事,更不认识师出同门的他们,看他自己清楚,并不是失忆所导致的,而是那个本质人变了。
    可为了知道真相他变幻了身份出现在她的身旁,而元怙与她明明是两情相悦,却被一种叫做权力的东西所阻隔,甚至在江山与美人之间抛弃了她。
    她常说自己一双空洞的双眸,如一潭死水,看不到底,看似平静的不起涟漪,但是自己的内心绝对不是看上去的这么平静,骨子里的倔强与高傲,和她很像,也是不能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任何人。
    他口中所谓的长公主下臣,更像是一个美丽的借口,桓鸩扮演着狡猾的猎人的角色,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能说出口,明明这人与从前的容貌,并无半分区别,却不能相认,也只能将这种心情深深的埋在心底,慢慢的他开始确信了高晚悦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他将自己仅有最宝贵的往生留给她,希望能帮她渡过人生中三次劫难,可是现在看来往生提前用光了,他也时日无多了,是无法平稳的帮他走过最后一糟了。
    他一直冷眼旁观着元怙与高晚悦的一切,从元怙跌跌撞撞的走出锦鸿殿开始,他便开始慌张了,怕失去她,这两个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本以为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一对怨偶。
    看着苏放领着数十个侍卫,每人手中都是几丈长的白布,遮天蔽日,将这锦鸿殿的天空全部封的严严实实的时候,他趁乱翻墙进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从里面到出唯一的棕色药丸给那女子服下,屋内一片狼藉,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违背元怙的命令了,但是不能看着那人眼睁睁的死在自己的面前,说自己顾念旧情也好,紧紧抓着过去不放也好,师出同门的这些人无论是谁,他都会看着他们死。
    将她救了回来,她本就有些冰冷的手,回握在自己的手里,自己这颗悬着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她还活着,还在,并且随着岁月洗去铅尘浮华、掸去一身尘灰,她依旧能如从前一般的洁净不染俗尘。
    “哦,这场面好不热闹啊?”从那些刺客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些黑衣刺客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从他们的背后走来一名男子,那人正是先前派人送回封地的高湛。
    这事情就清楚明了的多了,很明显一切的事情都是朝着高晚悦来的,所以这地牢外面会有这么多侍卫守着,也会派这么多武艺高强的刺客来留住他们的脚步。
    “怙兄,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高湛朝着高晚悦他们背后喊道,声音放肆而随意。
    高晚悦转过身去,刚刚逃出地牢所在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脚尖抵在屋顶的最高处,衣袂翩翩,正观察着庭院中一切事情,他是何时站在哪里,竟没有人察觉到。
    她有些错愕,本来那已经快要忘记的人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知道不管怎么样想要忘记他,他总是会在她快要忘记的时候突然出现,好像是在时刻提醒着自己一样,然后又会突然的消失不见,高晚悦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所有的仇恨,皆要在此刻全部清算!
    高晚悦相信他也憎恨着她,得不到她的爱就要将她毁掉,甚至连她存在的痕迹也统统抹去......
    她亦是如此,本来在心中仍能当做普通人的存在,现在便如仇敌一般,不死不休,其实在这世间有人的地方就是战场,但是有了死人的地方就会恐怖得已经像极了修罗场,这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丢人现眼。”元怙眉头紧皱,看着已经站不起身的桓鸩轻声咒骂道,他对于桓鸩一直是放任不管的态度,现在看来越是不管不顾,任由他闯荡,反倒是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一言既出,他的身后窜出一男子,行动迅速的落在高晚悦的面前,依旧是黑巾遮面,四目相接之间,有一种心底发毛的感觉,那双眼睛中带着恨意,仇恨着自己。
    他迅速的拦过高晚悦面前的桓鸩,将他扛在自己的肩上,又脚尖点地,三两步的回到那白衣男子的身后,动作干练简洁,一切都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自如,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
    “高晚悦,你竟敢私通敌国,卖国求荣,来人将乐阳长公主,就地处决了!”高湛在刺客身后声嘶力竭的喊着,就好像,这一夜他只为了这一刻而已,这一句话已经说出这么久,他想要解决掉自己的心声,与他始终是不死不休的命运。
    还没有去找他算账,他倒先来倒打一耙,将一切与自己推脱的干净,竟然想用另一桩严重的事情,来掩盖自己的罪行,
    不过既然他不仁,自己也不义了,虽说是名分上的兄妹关系,可身在这帝王之家,又有谁是顾念着这点血脉亲情,本应该存在,与他们男人之间的争斗,竟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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