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刘姑娘在天香楼替我解围一事,着实感谢。”拓跋烈压低声音道。
    刘语馨轻声回:“举手之劳而已,三王子不必挂怀。”
    二人进了沈府,有旁人在,也不再说话,温盈方好前来,与刘家女假客套了两句,随而道:“芙华与公主殿下已经在厅中了,刘五姑娘这边请。”
    刘语馨随着温盈走过抄手游廊,抬起目光悄悄的看了眼温盈,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她不否认,她当初有过真心想帮这温氏躲开那早死的命数。可随着接触,不知为何,越发不喜欢这温氏。可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是站在施恩着的位置上看待温氏的,而非是想着给沈三郎报恩。
    越到后边,她便为自己不救温氏而寻借口。
    她怪温氏不识好歹,她明明是带着好意来接近,她却是两次三番的不给自己好脸,所以就歇了要改变她早死的想法,转而寻到沈三郎那处,希望她的报恩,能让他早日升到那个高位。
    可其实,她自上辈子被那样一个如谪仙一样的人救过之后,心里头就已经念念不忘了。报恩也是有私心的。
    而曾经的私心,情愫与嫉妒,与现在她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温盈看了眼身边的刘家女,见她眉头紧蹙,脸色不大好的模样,问:“刘五姑娘可是不舒服?”
    那日与沈寒霁在屋顶上看了那一场烟火,温盈是彻底放下了那些被梦境和熏香所带来的痛苦,那些与梦中自己情感感同身受过的痛苦。
    而这辈子,她与刘家女无仇无怨,往后顶多便是个认识却不熟的人,不必弄得像是有苦大仇深那般。
    平常心对待就好。
    刘语馨因温盈忽然喊了她而回过了神,然后轻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想了些旁的。”
    温盈笑了笑,而后道:“若有不适,便与我直言。”
    刘语馨轻应了一声“嗯”。
    她察觉到了这温氏的态度变了,也不知是因何。她现在回想起来,若是温氏也是与她一样的,定然在上辈子听说过她与穷书生私奔的事情,也难怪温氏一直不待见她。
    思及到此,她便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所以在宴席之上,几乎都是少说话多吃菜。
    宴席过后,便让大家到院中走走,同时也是让那刘家女与东疆三王子私下说些话。
    夜深了,宾客才相继离去。
    而听送客离开的人说,那东疆三王子是笑着离开的。显然,那刘语馨的答案对拓跋烈来说,很是满意。
    沈寒霁被同僚和堂兄他们灌了许多酒,走路的步子都有些虚浮不稳,需得人扶着。
    温盈让人端来了热水,再而把人都遣了出去。
    温盈洗了热帕子过来,给他擦脸,问道:“夫君方才送走那东疆三王子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沈寒霁对着温盈一笑,拉住了她的手,暗暗的把她拉到自己的怀中,用脸蹭了蹭她的额头,声声温柔缱绻的呢喃着“阿盈。”
    温盈愣住,征愣一下后,才从他这似撒娇一般的动作回过神来,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依靠着床头的沈寒霁闭上了眼眸,呼吸微缓。
    他难能睡着,温盈便动作轻缓的把他扶放到了床上,脱去鞋子,盖上了棉被。
    许是累到了极致,酒水一麻痹,便片刻就睡着了
    温盈看了眼他,叹了一口气。
    但凡裕王和李清宁还能为非作歹,他便不能掉以轻心。若他日他真的要送嫁到东疆,那裕王和李清宁还没有伏法,想必他也不放心她一人在金都。
    但时间大概非常紧迫,自然不可能在那么短时日就解决掉这二人。
    而搬了新宅后不过几日,圣上就下了旨封刘尚书之女刘语馨为欣宁公主,再下了赐婚得圣旨。
    ——和亲东疆,嫁与东疆三王子拓跋烈。
    而婚期在五月初。
    若是婚期在五月初的话,那么便是说明送嫁的行伍得在三月中旬就得出发去东疆了。
    如今是元月底,而离三月中旬已经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时间紧迫,所以送嫁的人也早早确定了下来。
    其中便有沈寒霁,沈寒霁依旧是大理寺司直,但官升一品,同时身兼礼部郎中,出使东疆。
    第87章 日子延迟
    沈寒霁依旧还是大理寺司直一职,但官升一阶,升为从五品的礼部郎中。
    这不过是短短的半年时间,以往的状元都没他这般顺遂,难免让人生出几分嫉妒。
    但一听到做为使臣出使东疆,便没几个人羡慕了。
    出使番邦,各种刁难和困境也会随之而来。第一,送嫁耗时长,几乎一个月的路途,大多时候都得风餐露宿。第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就是再怎么礼遇,也免不得被磋磨一番。
    而北去六千余里,而送嫁行伍走得慢,且期间还要预留意外耽搁的时日,所以这送嫁的队伍得提前了一个半月出发,三月中旬就得离开金都。
    在东疆逗留至婚事顺利举行之后,再而待上一些时日,回途再花大半个月,这一趟,俨然得离开近三个月。
    这那时什么好事,压根就是去受苦。
    且若是此事做得不好,苦受了,还被责罚,几乎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沈寒霁离开金都近三个月,这事与一些人来说或许一丝的影响也没有,可对一些有心人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是夜,一辆马车从金都街道行过,停在了一所宅子的后门处。
    马车停了后,车夫下了马车,压低声音朝着马车中的人嘱咐道:“主子便在宅子中等你,让你来了之后戴上面具再进去。”
    一会后,马车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戴着面具,穿着白袍的人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车夫看了男子一眼。想起男子的身份,眼底闪过几分鄙夷,但因是主子看重的人,不敢表现得太明显,随而转身去敲了宅子的后门。
    后门开了,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开的门。
    妇人看了眼车夫,再看向他身后带着面具的男人,面色冷漠的与其道:“姑娘已经在屋子里头等你。”
    男人闻言,朝着门口走了进去。
    院子中也没几个人,除了开门的妇人外,就只有候在屋子外边的一个老妇人。
    这个老妇人,男人认得出来。他原本以为这个又聋又哑的婆子应当死在哪个地方了,可不曾想竟然还活着。
    聋哑婆子是那个死去的徐建寻的。后来男人在那院子见到她,还有些紧张,可这老婆子见了他,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后来李清宁与男人解释,说这人是她让徐建去聋哑巷寻来的。
    聋哑巷有许多像这个婆子这样的人,一般被寻去做奴仆,都是想保守一些秘密。故而从聋哑巷出来的奴仆,最能保守秘密。
    虽能保守秘密,但也不知清宁为何要留着这个人,但转念想了想,如今她身份敏感,最缺的便是能使唤的人,留着这婆子也不奇怪了。
    聋哑婆子推开了屋子的门,便静静的站在一旁。
    男子走进了屋中,看到了榻上躺着的李清宁,便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把休憩中的李清宁揽入了怀中,低声的唤了一声“郡主”。
    李清宁迷茫间,似乎听到了那熟悉而遥远得不真切的声音,下意识的唤了一声“三郎”。
    男人回了声:“我在。”
    但下一瞬李清宁便知道是谁了。
    躺在男人的怀中,恢复了几分清明,打了个哈欠,直接道:“我这次让你过来,是让你把一个妇人安排到那个女子的身旁,给她出主意。待那沈三郎出使东疆的时候,再教唆那女子到沈府去。”
    男人回想了一下,问:“是方才开门的那个妇人?”
    李清宁勾唇道:“那是我的乳娘,我要的,她都会帮我的。你尽管把这个人安排到那个女子的身边,余下的事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男人听到她这般说自己的乳娘,便也不甘示弱的道:“若非当年郡主所救,我如今也不知变成什么样。若是郡主想要的,我也都会不计一切帮郡主得。”
    李清宁笑了笑,如今正是最缺人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她当初救他,不过是因为他的声音罢了。
    如今没了郡主这个身份,她便只能靠着一张美人皮子和一张嘴去蛊惑这些人帮她。
    徐建如此,这个男人也如此。只要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她便会要了他们低贱的性命。
    除夕那日,她在酒菜中下了蒙汗药,当徐建知道她落了胎的时候,脸色大变,要质问她的时候起了药效,他浑身乏力的倒在了地上,她便用一支簪子了结了他的性命。
    那时,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回想手刃了夺取她清白身子的男人,李清宁的嘴角勾了勾,眼中尽是狠厉之色。
    ——
    现下已是二月中旬,再过一个月便要出使东疆,沈寒霁让人在金都彻查李清宁的行踪,却还是一无所获。
    便是派人盯着那裕王妃,可也不见她出府,想必是王府中有所暗道,不然那裕王妃怎可能忍得住一直不去见李清宁?
    金都城之大,不可能挨地的去寻这密道的入口,更不可能挨家挨户地去搜查有李清宁。
    靳琛与温霆二人看向座上紧蹙眉头的沈寒霁。温霆道:“她既然未死,肯定不会轻易露面暴露自己。”
    沈寒霁脸色深沉,薄唇紧抿。
    因李清宁一事,让向来处变不惊,从容面对沈寒霁陡然生出了许多烦躁。
    一个不过十九岁的女子,却是比她那父亲还要难以对付。大抵是比她父亲还要心狠手辣,也更加的六亲不认,且能对自己下得起狠手,所以才会如此棘手,
    沈寒霁抬起了黑眸,看向靳琛:“你月底成婚,新婚不宜一同去东疆,你若留在金都,便继续搜寻李清宁的所在。”
    靳琛应了声。
    沈寒霁要出使东疆是在三月中旬,也就是说靳琛和七公主成婚后不久就要出发。
    因表兄和公主成婚,淮州的继母季氏带着温燕和儿子来了金都,住在温盈新搬的府邸中。
    此次前来的温燕,态度和性子与大半年前来金都的时候截然不同,一口一个长姐,叫得好似有多姊妹情深似的。
    只要温燕不闹出麻烦,温盈也不管她叫得多亲密。
    而温盈继母季氏的态度也是大不相同。在府中住了好些天,对温盈态度也是极好的,客客气气的,半点也没有在家对待庶子庶女那副刻薄样。
    温盈还寻思着她是不是因为沈寒霁升了官,想要把她们这淡薄的关系拉亲近些时,季氏的目的便显示出来了。
    她来寻了温盈,坐了好一会后才话里有话的与温盈道:“燕丫头今年都十三了,这都快十五了,旁的姑娘像她这样年纪的,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定下婚事了。”
    成,温盈明白了她这继母的心思了。
    温盈笑了笑,与她道:“我记得四妹年底才十三岁,这及笄大抵都还要两年。毕竟婚姻乃大事,急不得,得慢慢相看。”
    季氏为难道:“这哪能不急呀?淮州也没个像样的青年才俊,唯二像样些的,便是你堂兄和表兄,旁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季氏这张嘴可真敢说,在淮州可不乏达官贵人之子,可季氏眼高于顶,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得比她这个继女还差的。
    温盈继续陪着季氏绕着弯,道:“总归四妹也还小,便慢慢挑选,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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