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然和衣躺在床上,虽阖眼许久,可意识却清醒。他也未想到身边那个人又不安分起来了。
    他自信未曾惊醒云乔,是故也只以为她只是睡不老实,在乱动。可在发梢拂过他下巴的时候他还是睁开了眼睛。
    云乔吓得身子一抖,就连探出去的那只脚都软了,整个人就直接趴在了傅景然身上,一个不小心还磕到了傅景然的下巴。
    她用手撑着傅景然胸膛,能感觉那宽厚胸膛起伏大了一些。
    吓得她赶紧缩手,立马弹了起来。
    又因为在床沿的缘故,她这么一弹就好像要直接掉到床下一般。
    傅景然叹了口气,不明白云乔为何总是这般咋咋呼呼,若是身子健康也就罢了,就这样一个小身板也不晓得折腾的是她还是自己。
    他捉住了云乔的手腕,直接将她反扣在了床上,问道:“做什么?”
    现今姿势是傅景然握住了云乔的手腕,近乎是半个身子都压在云乔身上。
    就很······就很·······就很那什么!
    云乔觉得嗓子里涌出些腥甜,小声道:“口渴了,要喝水。”
    “噢。”傅景然松开云乔手腕,下床。
    他去了许久,回来的时候那杯中是温水。云乔低头喝水,那水似乎带着天意冲散了喉间的血腥味道。
    她小心翼翼问道:“你出去做什么了?”
    傅景然语气依旧平稳:“口渴了,要喝水。”
    云乔哪能不知道,他身上犹有冷意。可就是傅景然那般冷漠的态度叫她新生害怕,她小声问道:“可是叔父亦或是大哥有······”
    后头的话她问不出来,生怕是傅景然肯定。
    “此事与你无关。”傅景然顿了顿,又道:“也与他们无关。”
    “那我可信你了,你若骗我,我便再也不要理你了。”
    傅景然沉默片刻,终道了一声好。
    *
    第二日晨起,傅景然便去寻了李平川。
    他虽身份不同也不好在王府内居住,只在外头置办个宅子,时不时来给云乔请请脉送送药,这正好成了关人的好地方。
    昨天在山中碰到的那个挖土男子如今已经醒了,只是眼睛发白,没了求生的欲/望。
    李平川眼下悬着一团乌青。一边擦手一边说道:“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可把我折腾死了。若真有心求死便不要往我这儿送,我这人胆小,见不得人死。”
    说罢,他把被子撩开一角,怪不得这人没有挣扎,原是手脚皆让李平川绑在了床上。
    他清早就已经收到了密报,那个黑色的果子便是那野花结出来的果子。据说李平川也未见过这种果子,却不像是有毒的东西。
    傅景然问道:“身边可还有牵挂之人?”
    躺在床上的男人先是一怔,随后又把脑袋偏开看向窗口。外头飞来了一群黑鸟,缀在天上像是将天戳破了一个窟窿。
    傅景然又道:“总要差人去报个平安,徒叫人担心。”
    男人嘴唇都在发抖,小声道:“娘啊,娘啊还在里头,得了大病,医不好,善人不给药,痛······痛······”
    傅景然皱了皱眉,才发现这人似乎甚至有些不清,不知道是原先就这样,还是撞在树上撞的。他道:“将你娘亲接来诊治可好?”
    “不好!”男人惊呼,“是特别大的病,没有人可以治好呜呜呜呜。”
    傅景然脑仁疼,斩钉截铁道:“我说可以治好就可以治好。”
    男人像是被吓了一跳,缩进了被子里。
    李平川觉得自己就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觉得傅景然会对一个傻子有耐心,悄悄挪过去解开了人手上的绳子,同人说话。
    “昨天你是不是快痛死了?”
    男人点点头。
    “那你现在还疼不疼?”
    男人眨了眨眼睛,摇摇头。
    李平川继续道:“那你信不信我能将你娘变成你现在这样,再也不疼了?”
    男人迟疑地点了点头,说道:“娘在屋里,屋在河旁边,河边三棵大树,中间那个就是家。”
    男人说完之后傅景然示意暗卫去将他口中的娘带回来。
    李平川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阿瓦。”
    “那阿瓦我问你,村里的粮食都去哪里了?”
    阿瓦道:“送给圣子了。”
    “圣子?”
    “圣子说送去粮食的人就可以赎下罪过。”
    李平川挑眉,将那几颗还没有被阿瓦吃下去的果子摆到了他面前,问道:“那你在地上刨什么?”
    阿瓦见到这个后急忙要抢却被李平川躲过。
    李平川道:“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便把这些都给你。”
    阿瓦低下头嘟囔:“这是圣果,圣子也要这个。我家里没有米了,只能挖这个······娘身上疼,要圣子的圣物才能治好······”
    “什么圣物?”
    话音刚落,三人便听到了门口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阿瓦听到了娘亲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直接挣脱了脚腕上的绳子,他本欣喜万分地跑向了那个年老的女人,却没想到会直接吃了老妇的一个耳光子。
    那老妇大喊道:“东西呢!东西呢!我让你给我带回来的东西呢?”
    “你个不孝子啊,你想要我死啊!我活不长了啊,活不长了!”
    那一巴掌打得极重,阿瓦上脑门上又渗了血。
    他愣在了原地,老妇又要冲过去打人,阿瓦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了脑袋,却没等到想象中的疼痛,他再一睁眼就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衣角。
    傅景然用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说道:“先带进去查看。”
    随后又睨了阿瓦一眼,淡道:“进去再说。”
    第38章 我磕的cp,很好。
    “班主, 我嗓子疼了。”
    “疼?嗓子疼能有多疼,我看你觉得竹鞭打得疼不疼!”
    那个叫疼的孩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硬生生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那被唤作班主的人却忽然放缓了神色, 安慰道:“圣子只是厌恶偷懒的人罢了, 若你表现得好,圣子总会赏你东西的。”
    “多······多谢班主!”小童又开始对着天吊嗓子。
    与他这般的小孩有许多。整个临西城的西南角都能听见那些稚嫩童声。清晨的风轻易地卷起了地上的尘土, 也卷起了那些小童打满补丁却藏不住里头黑色絮棉的衣角。
    班主拿着竹鞭巡视着,目光黏在里头几个小女孩脸上,说道:“你们曾在家中何时能吃饱饭的, 如今来了这儿, 我何尝不是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我也信你们皆是好孩子, 往后带你们去见圣子······”
    却不料想,他话音刚落, 他身边站着的那个男孩就喷了一口血出来,整个人也直生生地倒在了地上,有人想去搀,那班主的面目却十分沉。
    “你们瞧,他心中怕是没装着圣子, 这末才想要偷懒!”班主厌弃地要唤人上来,这时间却有个仆人打扮的人凑到了班主身边。
    仆人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些话,班主怒道:“叫他滚了,三番五次来, 当真是觉得我这儿好欺负么?”
    那仆人又说了几句话。
    班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些疑惑,这才说道:“叫他进来。”
    来人正是阿瓦。他一见到那班主便跪到了地上, 说道:“老爷,我带了好多······好多吃的来,也带了圣果, 娘、娘又病了,要圣物治、治。”
    班主看着阿瓦,轻声道:“你如何来的这样多的米,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傻子本就分不得多少米,可是去偷的?”
    阿瓦急了,赶紧摆手,大叫:“不是偷的!不是偷的!”
    “那是哪里来的?”班主看着阿瓦,说道:“圣子不会喜欢说谎的人,圣子不仅不会给圣物给他,也要要他去地狱里吞大刀子的。”
    阿瓦闻言赶紧磕头,哭道:“我是找人借的!娘疼!”
    他脑子不好用,再也想不出其他借口。
    班主忽地笑了,从袖口中掏出来了一个小盒子,说道:“快拿去吧,这一片赤诚实在叫人感动。”
    *
    阿瓦才拿了盒子走出院子,身后就跟过来了几个影子,可等到那几个影子跟着阿瓦走进一间屋子的时候却发现那人根本就不是阿瓦。
    另一头,阿瓦将那个盒子交给了傅景然和李平川。
    在阿瓦眼中满含期待看着傅李二人,李平川轻道:“你做得很好,回去找你母亲去吧。”
    阿瓦在一群暗卫的保护下回到了李平川的宅子里。
    等到阿瓦离开,李平川才说道:“这就是普通的清热止火的药丸,怕是同他先前和我们说的不同。”
    自将阿瓦母亲接来之后阿瓦就全然坦白。
    当年村子里流行起了一种病,村中人也从不下山,这病也没人能治,那时便死了很多人。再后来有个善人出现在了村子里,给他们带来了神药,许多人的病就这样被治好了。那个善人还教他们种植圣花,结出来的果实便是圣果。
    那个病是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的,善人说人不能不劳而获,于是让村民用圣果去换药。可是最后能结出圣果的圣花很少,所以最后变成了要用粮食去换取圣物治病。
    阿瓦是个痴呆,不论是分到的粮食还是花都是最少的,也难怪他要去在夜里偷盗。
    只不过到底还是惊动了对方,看来对方也想找出来是谁带走了阿瓦。
    李平川沉吟片刻,说道:“只怕不是什么病,更像是吸食了什么毒物——”
    傅景然淡道:“而那圣果只是作为药引的存在,所以根本没有毒性。”
    李平川静默片刻,药碗都化在了他手中,问道:“既然已经惊动了对方,又该如何是好?”
    “来此一回若一无所获岂不浪费。”
    很快便有一群暗卫踩着屋檐离开,如同天上的飞鸟掠过了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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