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成功惹怒她,也在她挣扎之前快一步地扪住她。
    不让她逃,更不会让任何人趁机而入。
    “不是要去见他嘛,我陪你去,你大可以当着我的面问问他,作为你母亲的朋友,是不是只得一个情人的方法才能搭救你;
    你父亲的那套房子,你还能不能追回头!”
    说罢,周轸就携嘉勉上车,力道大到她不能拒绝,一息间,嘉勉什么都明白了,她抗拒起来,求周轸不要这样,
    不远的嘉勭看到二子这般,更是痛心疾首,“周轸,你从来这样,独断自我,你当嘉嘉是什么!”
    “那你又当她什么,到现在这一刻,你倪嘉勭只会说些做些事后看官的话。钻营人心的事,你一件都不稀罕领会,恰恰因为如此,你俩才会被人算计到。”
    “那套房子要保不住了,有人是想看着那套房子倒之前,我和你妹妹也跟着倒,你他妈明白了嘛?”
    *
    不然不会渗透到周轸的交际局上。
    茶室里左右两开间,周轸坐在右开间的塌上饮茶,鲁至文进来的时候,只见周轸拿茶漱口,抖开一块热毛巾匀在脸上,随后很松散的心神靠在塌枕上。
    房里点着檀香,有人在热巾下头平静出声,知会茶艺师,把香撤走吧,“这些年,我始终闻不得这些东西,我父亲信佛,然而这香对我而言是记忆的导火索,一闻就想起点什么……”
    说着,某人信手揭掉面上的热巾,眉眼冷漠。招呼鲁至文坐,喝茶,少时,继续他的话,“倪小姐的父亲死那天,我闻这香半天,大概是闻伤了。”
    香伤到了他。周轸说。
    鲁至文是个粗人。他憨憨地陪着笑,面上装作粗鄙不敏,然而听到周轸口里的倪小姐,后背不禁绷直了些。
    鲁至文是浙商,温州人,周轸回国这一年多,打过几次交道,先前的项目都是从周父手里承办的,桐城的那块地皮,是政府征收项目,说白了就是公共利益与商业利益的捆绑合作。
    拆迁只是征收的一部分。
    开发商这次不是对外公开招标,而是政府背书引进。周家的地产作为桐城本地品牌,鲁至文比谁都明白,中选的几率很大,大到几乎默认板上钉钉。
    所以鲁至文毫无疑问得奉承好这位上峰。
    周轸斜睨眼前人一眼,出口的话四平八稳,却暗讽玄机,“我从父亲手里到底没全接手,他的那些老臣子,至今和我天天有仗干。我也看得开,做生意嘛,就跟皮肉交易差不多,你还能指望卖肉的和你多贴心?恩客就得有恩客的觉醒。”
    “只是有一点,我周二这个人不算是个好人罢,但也坏不到要被请去喝茶。”
    “我不喜欢搞那些小动作,顶多明面上说开。所以鲁至文,政府那块地皮,拆迁部分就不麻烦你了。”
    不等鲁至文急/色下来,周轸就和他挑明了,我向来厌恶事二主的人。
    “更厌恶有人拿我的私事出去兜人情的。”
    到此,周轸手里的闻香杯扔到茶案上去,杯身重重磕在漆案上,没停住,径直滚到地上去,落地开花。
    机场回来前,小旗报备的很清楚,杨太太侄儿那头背后的人就是梁齐众,而梁家靠地产起的家,同为温州人,梁齐众早年提携过鲁至文很多项目。
    只是鲁家那头和梁齐众妻家是本家,梁和妻家那头冷了后,多多少少对这些裙带关系也不屑一顾起来。
    周轸犹记得,那晚在他住处,嘉勉在楼上露过面。只这一面,就让宵小之人打起了算盘,他说着起身来,背手踱步,“既然这样朝秦暮楚的,一家女配两家男。那就回去捧那你本家姐夫的臭脚吧,记住,打今儿起,周家的生意你别想,桐城的生意你也别想。”
    鲁至文当即虚晃地打起自己嘴来,“周总,您消消气,喝多了,当真喝多了,”鲁至文把自己的嘴抽得巴巴作响,他哪想到醉后一句戏谑话,能吃这么大的瓜落,“周总,我当真喝多了胡说的。”
    赔罪的人坐着,问罪的人站着,冷心冷面,垂眸问话,“胡说什么了?”
    鲁至文人精当即领会,“什么都没有!”
    “我问你,征收地有没有按程序下放拟征收告知书?”
    “有。”
    “那么你觉得业主不知情的概率有多少?”
    “很少。”鲁至文如实分说,因为项目得获审批,层层透明。拆迁办要负责入户现场勘察,量房量地,行政范围内的任何附着物,俱得一一登记,经由业主签字确认纳为征收补偿的。
    “哦,”周轸长应一声,眯眼瞧手下人,“你说如果有个业主明明知道房子要快没了,还堂而皇之地挂牌出售,视为什么行为?”
    鲁至文连连同仇敌忾状,“他也挂不出去呀,这是诈骗,最后也不会成交。”
    “你知道就行。”下一秒,问话人收回目光,下逐客令,“回去跟那姓梁的带句话,倪小姐没空再去会他了。”
    “房子当初溢价的钱,这两年市场也涨给他了,再有不足的,尽管来找我周某人。”
    “还有一句,鲁至文,你如果还想跟我做生意,就给我一字不差的递给他:当初你有千万种方法救倪小姐出来,偏偏选了招最世故的,看着她们母女俩决裂,你再招徕一个孤女。
    本就是享齐人之福的龌龊,龌龊到底,我倒服你。”
    偏偏有人不能,一把年纪了还想往痴情冢里钻呢。
    *
    鲁至文去后,周轸挑帘入隔壁里间。
    坐在一张南官帽椅上的嘉勉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他问她,“还要去见他嘛?”
    今日的倪嘉勉化着淡淡的妆,她的五官很英气,以至于稍微一点妆容,就衬得人很鲜秾。
    他拿手指来慢慢描摹她的眉眼、鼻梁到失去口红色彩的嘴唇。
    “如果我没有回头,你预备带着这样的妆容去见那个人?”
    嘉勉被他冷手捞住脸,下颌搁在他掌心里,她些微一点动静,才翕动嘴唇,周轸欺身的戾气就钻了进来,他是当真咬了她,单纯不想从她口里听半个字别人。
    耳边能听到彼此的奄奄一息,
    “周轸,如果你明知道做一件事会惹我生气,你还会做嘛?”
    “会。我不是一直惹你生气嘛?”
    嘉勉的唇被他咬得发红,“我只是想把爸爸的房子拿回来。”
    “拿不回来的,他比你知道,这也是你起初走进他圈套的原因。”周轸怪她,怪嘉勉始终看不穿男女之间风月的机关。
    机关就是,你只要松懈一点口子,他就会有机可乘,
    乘入你,再逐渐蚕食你。
    嘉勉沉静来望周轸,也问他,“所以,你也是这样蚕食你的风月的?”
    周轸眉间一滞,随即拦腰抱起了嘉勉,先前她坐的位置,换他坐。
    嘉勉坐他身上。
    他恶狠狠地摁头来吻她,嘉勉尝到的全是戾气与茶香,良久,他讳莫如深地拨着嘉勉的脸,“不准把我和他混为一谈。”
    饶是说这样狂妄的话,他面上依旧得体极了,嘉勉恨他这样的倨傲,狠狠推了他一记,最后某人只是跌靠到椅背上。往后微仰了仰颈项,因为嘉勉狠心极了,把他的啃啮全还给他。
    周轸任由她任性、发泄,“你叔叔听闻我要回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是的,嘉嘉,我自己也不相信,不相信我筹谋了那么久的事,好不容易等到你叔叔点头,箭都上弦了,还有回头的!”
    “我昏头极了,是不是?”
    窸窣间,他拿手指逼供也是惩罚,看着嘉勉抗拒地忸怩痛楚起来,周轸逼问她,“是不是?”
    嘉勉艰难地摇头。
    “因为我不敢想象,你听从了他的话会如何?”
    “倪嘉勉向来这样没有心,她看似孤独无依,但却什么都不图。”
    “他如果像我这样困住你,我该怎么把你再要回来?”
    嘉勉困顿难堪,她就是像那犯错的红孩儿,被哄骗坐上了观音的莲花台,再想下来时,已经柄柄利剑困住了她。
    刺穿了她。
    活了快三十年的周轸,哪怕对着他老子能给他一切,都没有低头过,因为他知道他可以拿自己去跟他换,拿自己的时间、勾心斗角、阴谋阳谋,只要他足够的用心钻营。
    而手里的这个人,清瘦单薄的一具骨头,却可以轻易掠夺他的尊严,逼他启口一些丢盔弃甲的话,“嘉嘉,你告诉我,在你心里,一时一刻有把我放在单独的位置上过嘛?”
    “好像没有,出了事,你想到嘉勭也想不到我,因为我对你而言,终究是个外人。”
    “对不对?”
    嘉勉被他折磨得泣不成声,低头看,能看到什么洇开在他衣裤上,醒目羞恼。
    她不住地摇头,“周轸,我求你,不要这样……”
    “说你爱我。”
    “我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周轸,我只想把房子要回来,不留在他手上,我说过,等你回来……”
    “说你爱我。”其余都不重要。
    “等你回来,我会亲口告诉你。到时,你还愿不愿意继续,随你。”嘉勉自说自话,就是不愿听周轸的唆使。
    “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爸爸的房子我拿回来了,我任何什么都不在梁齐众那里了。”
    “嘉嘉,我不想听那个人的名字。”
    陡然间,彼此都熬不到出口了。周轸托抱起嘉勉,南官帽椅边上是一张方桌,桌上齐齐摆着各色点心茶果,周轸一应全扫到地上去,他脱了外裳,由她坐在西服里缎上,而他急急进.入了。
    “嘉嘉,我昨晚跟你说什么来着,我说等我回来……”嘉勉伏在他肩上,呼吸全被迫散了,额上与鼻尖全是汗,“二月二那天,我生日你送我个大的庆生礼。”正式跟她叔叔提,再有半年的准备时间,才不算仓促。
    “嘉嘉,你要送我什么?嗯?”
    嘉勉摇头。始终不肯开口。
    如他所说,只要你松懈一点口子,他就会伺机乘入,逐渐蚕食你瓦解你。
    好几下,嘉勉都出了声,那声音变了调,连她自己都不能细听,周轸拿手扪住她,再问她,“答不答应?”
    嘉勉:“闻不得檀香真的因为爸爸?”
    “是。我被我爸扣着拜观音,数珠到66颗,林平越来电话,说你爸出事了……”
    “嘉嘉,嫁给我好嘛?”
    “周轸,你是在赌气。”
    “我明明在赌你。”
    “叔叔说,夫妻是利益共同体,你觉得我们是共同体嘛?”
    “不是嘛?”这个放荡的人意指什么。
    “因为叔叔的缘故?”
    “你非得这么想?因为你叔叔因为你。”
    光里还有尘呢,周轸坦荡,他是光与尘之下最俗套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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