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打不过,加上水族也打不过。”阮夷说,“如果能打过,没有水族也能成功。白前辈的信里也没有提到水族,你们的力量在战争中不是必须的。”
    “这也算解释吗。”泉纤冷笑,手上的力道却松了几分。
    “你们还信奉水神,族中应该还有卜算之类的吧,不如去算算,看看加上你们水族,能不能打过赤帝?”阮夷建议,顺便提醒泉纤自己的那层身份。
    “或者我用另一种说明方式吧。”阮夷目光柔和地看着泉纤,“我要尊重白师兄争取来的时间,所以对不住了。”
    阮夷从泉纤的手中消失了,泉纤感觉身后的水域中凭空出现一个身影,回头一看,果然是阮夷。此时阮夷已经回到了原先的位置,正在画着什么魔法阵。
    泉纤的身体化为一团水,融入大海,下一刻从阮夷身边凝聚。
    “你逃不掉——”
    泉纤话没说完,她看到阮夷身边,有另一个自己。
    准确说是自己的虚像,站在阮夷旁边的位置,仰头看着什么。
    “这是一段时间前的你。”阮夷解释,“准确来说,是正在观看白师兄和赤帝决战时影像的你。”
    “你因为白师兄质问赤帝的一句话,产生了对我计划的认知,从而选择质问我,造成如今的局面。”阮夷继续说,“我研究的灵魂储物,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可以说是重现已经逝去的历史的记忆。只要将那时的你提取出来,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动——改动那影像中的对话,或者麻烦点干脆直接改变你的记忆——然后杀死现在的你,一切问题就应刃而解了。”
    阮夷看向泉纤:“问题是,现在的你,愿意这样吗?”
    “拥有暴力优势下的讲道理,并不能说明你讲的道理就一定是真的。”泉纤瞪着阮夷,“就像即使自杀也难以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但可以证明我问心无愧。”阮夷说着,撤掉了那虚影,“人鱼是和人类最为相似的水族,你们能成为王族,获得水神的青睐,你以为是没有原因的吗。”
    “原因……”泉纤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人鱼族对于自己得到水神青睐的事实从未怀疑,但是获得青睐的原因?这个还真的没有人想过。
    “因为那家伙只对‘人’感兴趣啊。”阮夷说,“我不是在否定你们族的荣耀和努力,但这也是事实。她曾经问我什么是人,我所做的这些事就是我的回答。”
    “现在明白了吗?接受了那个家伙的信仰和教义,得到了她的好处,你们就注定会和人类越走越近。”阮夷说,“你该庆幸图腾魔法给你们带来的迥异外在表现,以及一直以来对犹狐冷淡的态度。也该庆幸赫图方面亲自接洽的是鲨鲸部族——一个旧神信仰残留严重的怪物水族。如果赤帝像我一样了解你们双方的差异,一定会真正开始扶持鲨鲸部族——用咒术魔法而非鲁纳阵法学来武装他们,然后一举将你们歼灭。”
    阮夷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自证清白是有必要的,而且水族未必不能发展成盟友,阮夷需要尽快消解泉纤和他之间的裂隙。
    泉纤原本锐利的气势也被阮夷这一段信息量巨大的话软化,终于沉寂下来。
    看泉纤垂着头不再看他,阮夷给白暮诗使了个眼色,准备离开。
    “真的这么不乐观吗。”泉纤开口,“需要这个火种。”
    泉纤这么说,看来是已经接受了阮夷的说辞。
    “我不知道。”阮夷回答,“而且这火种,说实在的,十分的微不足道,说是火种,不过是一份记忆。如果时间充裕,我会慢慢耕耘,等待它开花结果。但现在这点内容……远远不够。这个时候,对人类世界最多最全面的记忆,反而在你这个曾经游学陆地的水族王的脑子里。如果赤帝真的成功,人类灭亡,那火种在你的手里,要不要保留这点历史,水族做出自己选择即可。”
    说完,阮夷带着白暮诗离开。他能做的也确实只有这些,所谓人类文明的火种,如果真的需要用到,对于他这个注定会随着人类文明一同毁灭的人来说,其实意义也不大。他不能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对保险的投资上而忽略现在。
    对泉纤说的那些话,阮夷倒是没有扯谎。他唯一没有说出的一个角度是三魅那个引导者的身份。
    自从三魅在涡心让他开了一次眼之后,阮夷感觉自己能模糊地从引导者的角度看问题了。这让他对事物的认知多了一个维度,可以让他的眼光更准确。
    人鱼族和人类文明的问题,阮夷也有另一个维度的解读。在他看来,这也是三魅的一个“安排”。赤帝在没有失控之前,作为主角,他的任务就是统一。一统方星,天下归心,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异族。那异族的某些特性必然会被限定到一定范围。那种和人类完全无法兼容无法理解的异族,要么会在赤帝的征伐道路上被当成彻底的敌人扫灭,成为他故事的一部分;要么在故事一开始就早已消失。而水族这个一直存在,甚至古代就和人类结盟过的种族,几乎是必然的和人类有一定程度的相似,可以互相理解互相影响。所以阮夷才会想到靠水族保留一份人类文明的火种——即使留有这份火种的种族都不是完全的人类。
    至于赤帝的问题,阮夷也没有说谎,他确实不知道赤帝到底有多少底牌,也想不出赤帝要用什么方法实现他说的毁灭人类。三魅倒是曾经跟他聊起过一种叫生死簿的东西,可以在九幽十类里用精准多样的检索方式操控生死。不过那种东西想了也没有用,阮夷不认为赤帝能得到那种东西,而且如果真得到了他也没有任何手段能反制,所以想也没用。
    当务之急,是完成白戍城遗信中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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