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铁剑,老高扛着木棍子正说说笑笑走着,忽然老高的那对招风耳扇动了两下,他低声说:“有情况!”,他用手指着耳朵示意我仔细听。于是我的耳朵像雷达一样旋转起来以便全方位捕捉空气中的声音信号。很快我就听到了林子深处传来的漂渺的呼救声,那声音被刮来刮去的风撕成了碎片,若不注意听的话很可能会忽略过去。
    我将铁剑横在胸前,老高也将木棒子举了起来,然后我们警惕而缓慢的循声走了过去。我们看到了一棵很大的树,这棵树跟周遭的那些树截然不同,它的树干有水桶那般粗,粗粗细细的树枝全长在顶端,而且全在一个平面上,这不禁令人想起了一种很奇怪的螺旋桨。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树枝全都光秃秃的不长叶子,像大大小小的蛇一样盘曲着,其中一条胳膊粗的树干缠绕着一个年轻女子,她拼命的挣扎着叫喊着,长发也挣散了披在头脸上,她的一只鞋子也蹬掉了,露出穿着袜子的脚来。那女子见有人来了,抬脸冲我喊了声:“救命!救命啊!”。我正要过去,老高扯住我说:“哎,老陈,你不是说你三岁就开始读《西游记》,至今各种版本的包括连环画你已读了不下十遍么?!”,我感到莫名其妙,点点头说:“是呀。不过你提这个干嘛?”。老高说:“好!那我问你,唐僧有几次因为不听孙悟空的劝非要发善心去救妖精变化成的人而被妖精捉的?”,我搔搔头皮说:“这个我倒没统计过,反正很多次吧!”。老高说:“哎——这就对了!你睁开火眼金睛四下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突然多出个娇滴滴的女人来!咱们还是不要学唐僧吧!”,老高说完将近视眼镜一推推到额头顶上,就像游泳运动员将泳镜推到脑门上那样,嘴里还说着:“眼不见为净!走!”。
    树上的女子闻言不禁冲冲大怒骂道:“我日你大爷!你不就是高大炮么!你他们装什么装!”。老高“咦?”了一声扭过脸来说:“声音怎么这样耳熟!天生我材——”,那个女子接口叫道:“天生我材必打游戏!”,老高说:“暗号对上了,是我们自己的同志。不过一时间我还是想不起来你是谁?”。那女子几乎叫喊着说:“我叫林琼英!”,老高长长的“噢”了一声说:“原来是扫蹚腿阿英!失敬失敬!”。
    我本来就有心救这女子,见又与老高搭上关系,于是跳起来举剑朝那缠在她身上的树枝砍去,那树枝仿佛怕痛似的一缩,对她的缠绕也松开了,她就坠落了下来,我跨前一步张开双臂正好接住她。她半张着嘴,脸上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而她的眼睛也正在这一刻与我对视了。她的眼睛像马儿一样大而温驯,她用热烈而羞涩的目光瞅着我,嘴唇红艳艳的半张着仿佛是她心的形状,仿佛她要将心献出来似的。在这一刹那我感觉有一只纤纤玉手弯起两个指头在温柔的敲叩我的心门,并且甜笑着说:“开门!你等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人来了!”,于是我的心门吱呀一声开了……突然老高“哎哟”一声将我从这种美妙的状态中唤醒,我急忙循声望去,只见那些树枝像蛇一样扭动着,其中一条树枝嗖的蹿上来将老高缠住,并且吊了起来。与此同时还有几条树枝正悄悄向我们伸展过来,我抱起阿英就跑,跑到那蛇一样的树枝够不到的地方才将她放下。
    “这是什么树?还是活的?”,我喘吁吁的问阿英。阿英一手扶着棵椿树,那光穿着袜子的一只脚羞臊的躲在另一条站着的腿的后面,她的脸很红,她说:“这不是普通的树,是棵成精成妖的树精!”,她见我举着剑要过去,就“哎!”的叫了一声,欲伸手来扯住我却又羞涩的中途缩了回去,她的脸更红了,她说:“那东西可厉害了!你小心点!”。
    老高在树上蹬着腿乱叫乱嚷:“哎,老陈,别在那里卿卿我我了,快把我弄下来!”。我举起铁剑叫了声“来啦!”就冲了过去。刚跑到近前,一条树枝就像鞭子似的抽中我持剑的手臂,那柄铁剑立即脱手掉落在一边,与此同时又一条树枝过来欲缠绕我,这时阿英在远处叫了起来:“快趴下!这样它就够不着你了!”,我随着阿英的声音立即趴伏在地,于是那条树枝缠了个空。又一条更长些的树枝抻直了企图来卷我,可是树枝的顶端只勉强能触碰到我的身子,于是就像按摩似的在我身上点来点去。我这才长出一口气,明白树精伤害不到我。
    我的脑袋动了几下,很快就看到我的剑躺在离我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于是我像壁虎一样贴着地匍匐向前,树精似乎发现了我的企图,于是那些树枝像章鱼的触手全部舞动起来并来阻止我,可是它们顶多只是在我身上叮一下或用梢尖勉强抽我一下,而这对我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我终于抓住了我的剑,我翻了个身改为仰面朝天,一条树枝趁我翻身时身体略微抬高的机会嗖的蹿过来缠住了我的脚踝,随即我的脑袋朝下被吊了起来,我将上身弯起来挥剑使劲砍去,那截树枝应声折断,我也坠落在地。我依旧紧贴地趴着,那些树枝仍在我身体上方乱舞乱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在心里想这样下去可不是事呀!得想个办法!我又想如果我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该与这些树枝纠缠,最好朝它的致命处狠狠来一下子,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我想将这妖树连根刨了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我手中握的是剑而不是锄头,于是我退而求其次的盯上了树身。我匍匐前进到了树身下,抡起铁剑就是一下子,树身痛的一哆嗦,从伤口淌出血一样的黏稠液体来。那赤红的液体像几条小蛇一样在地上蜿蜒流淌,流出不多远就汇成一条大蛇,吐着舌子朝我蹿来。我可没料到事情会发生这种变化,急忙举剑想去砍,可剑刚举起来就被一条伸过来的树枝从我手中卷走了。大蛇趁机蹿过来一圈一圈缠绕在我身上,我用那条因举剑而未被缠住的手臂抓住的大蛇的脖子将它露出毒牙伸过来的三角形脑袋往后推。随着蛇的缠勒愈来愈紧,我感觉我的手臂愈来愈乏力,大蛇抓紧机会将脑袋朝前探了一寸,接着又是一寸,很快一吞一吐的舌子几乎都舔到我的脸了,而我积聚起身体里残余的力气还在顽强抵抗。当大蛇张开嘴露出上下颔的毒牙发出咝咝声向我示威时我的狼性也上来了,你他妈的有牙,我也有牙!你的牙是用来捕杀猎物的,我的牙也不是摆设!于是我很冷静的等到大蛇再次将舌子吐到我脸上时我猛地张嘴一口咬住,大蛇那阴毒的小眼睛吃惊而恐惧的盯着我,我不待它做出下一步反应,上下齿一齐使劲,咔嚓一声将蛇舌子咬为两截。刹那间我感到身上的勒缠顿时无力的松开了,我将另一手也解放出来,双手抓住蛇头摁在地上。大蛇拼命的挣扎着,尖尖的蛇头将土地钻出个浅坑来,接下来我将大蛇猛地一扯,像皮鞭似的甩起来狠狠抽在树身上,我似乎听见咔吧一声,大概蛇的脊骨摔脱结了吧。我怕蛇还没死,就如法炮制又摔了七八下才将它丢在地上。大蛇一死,那树就剧烈的颤抖起来,那些树枝也疯狂的乱舞起来,随即这棵树就迅速的枯萎下来,那些树枝也如煮熟的面条似的失去了活力软软的垂耷下来。据阿英说那条蛇是树精的化身,蛇死了树精也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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