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起头来,她僵硬地说:“我仔细想了一下,其实他家也没多好吃,烟花也就一般般……还有别的选择吗?”
    “如果我说没有呢?”
    “那如果非吃不可的话……”赵又锦艰难地抠住车窗,“先让我盘算一下即将到来的明年该怎么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陈亦行嘴角一抽,抬手抵住唇,轻咳一声,藏住了笑意。
    “我没有剥削小孩的习惯。”
    他重新发车,朝着南锦花园驶去。
    路上回荡着赵又锦不可思议的声音:“谁是小孩?我早就满二十了好吗?”
    “在我眼里,没毕业的人统称小孩。”
    “那也就差几个月了。半只脚都踏入社会了,四舍五入也是个社会人了!”
    “哦。那等你两只脚都踏出来,再来跟我报备吧。”冷漠脸。
    赵又锦:“……”
    饭还没吃,人已经气饱?
    ——
    这是赵又锦第二次踏进南锦花园。
    比起第一次来,她淡定多了。
    只是从地下停车场踏进电梯时,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一身西装外面套大衣,再看看身着羽绒服,臃肿得像只河豚的自己,还是有点汗颜。
    走进大厅时,这种感觉就更明显。
    南锦花园环境清幽,装潢雅致,周遭都是衣着光鲜的人,唯独她素面朝天,还穿得很保暖。
    她甚至看见不少女士脱了大衣交给门口的服务生,大冬天光着胳膊就进来了。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每个人与她四目相对时,都流露出几分诧异。好在进出这种场合的人都很懂礼貌,略一怔忡,便很快移开视线。
    赵又锦难免局促,不动声色地拉了拉陈亦行的衣袖,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小声说:“我穿这样,来这里一点也不合适。”
    “那你觉得哪里才合适?”陈亦行反问,“火锅店还是烧烤摊?”
    片刻后,他打量了下她那有点掉毛的黑色羽绒服,否决了自己,“还是垃圾回收站吧。”
    赵又锦:“……你好好说话!”
    看她局促的样子,陈亦行无声叹口气:“外套脱掉。”
    她听话地脱掉大衣,交给一旁的服务员。
    目光在她的毛衣上停留片刻,陈亦行显然受到了震撼,差点脱口而出要不你还是把外套穿上。
    都这个岁数了,毛衣上还有这么大只滑稽的猪。
    他看她两秒,黑眸里满是怀疑:“还敢说自己不是小孩?成年人谁会穿这种衣服?”
    赵又锦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猪,理直气壮挺起胸膛,小声说:“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这恰好是我身份的象征!”
    陈亦行:……
    很好,逻辑竟然还闭合了。
    他露出了悟的眼神,“所以你的身份象征是……”
    目光轻飘飘落在她的毛衣上。
    “猪?”
    “……”
    赵又锦选择无视他,但一路前行,这打扮确实显得很另类,比引导他们的服务员还要寒碜。
    注意到那位小哥频频投来好奇的眼神,赵又锦拉拉衣摆,干脆凑过去小声说:“其实我是他司机。”
    陈亦行回头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只是下一秒,很配合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往她怀里一抛。
    赵又锦下意识接住,再抬眼。
    “保管好你的车钥匙。”顿了顿,他平静地称呼她,“赵司机。”
    “……”
    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服务生把他们带到了顶楼。
    熟悉的装潢,熟悉的草坪,就连那颗大冬天会开花的树也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满树绚烂。
    日式小圆几还在,偷吃点心的西餐桌也还在。
    赵又锦有点僵硬地看着这一切,发现自己故地重游,来到了上次她穿隐身衣偷偷跟踪陈亦行的地方。
    不同的是,上一次她躲在树后,这一次陈亦行亲自替她拉开座椅。
    “你大概是第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司机。”待她僵硬地坐下后,他在她对面落座,顺手解开衬衣上方的第一颗纽扣,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像是不经意般,他侧头看了眼那一树繁花,顺口问道:“你上次来这时,那树花是不是也和今天一样开得这么好?”
    闲话家常的语气,赵又锦不曾多想。
    她下意识扭头望向花树:“是啊,和今天差不多——”
    下一秒,尾音突然被掐掉。
    她倏地回头看着陈亦行。
    空气里短暂地凝滞了几秒。
    陈亦行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眼里像藏着寂静深海,缓缓道:“我记得,上次我们是同一天到这来的吧?”
    毕竟他们看见了同一场烟火。
    朋友圈里有图有真相。
    他闲闲地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桌上轻轻一敲,却无异于一记闷雷敲在赵又锦的心上。
    他目光灼灼,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甚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那天晚上订这个位置的是我,你怎么知道那树花开的怎么样?”
    她怎么知道?
    她不可能知道!
    赵又锦张了张嘴,很想拔足而逃。但她不能,逃跑就是心虚的表现。
    她不知道陈亦行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是有所怀疑了吗?
    不能够啊,她明明没有泄露半点蛛丝马迹。
    稳住,赵又锦,他不过随口一问,你慌什么慌?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自投罗网。
    赵又锦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稳住心神。
    半晌,她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诚恳地说:“陈亦行,其实有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终于来了么。
    陈亦行眼神微动,“什么秘密?”
    “其实——”
    “其实我家祖上会看风水,熟读《易经》,能洞察天命。”赵又锦举起右手,捏了个兰花指,“你瞧,我掐指一算,就算出这花开了好多天了。一定是这里温度适宜,服务员照料得当,它居然大冬天的也花开不败呢,你说神奇不神奇?”
    “……”
    陈亦行平静地与她对视好一会儿,移开目光,再对上一旁服务员僵硬的脸。
    顿了顿,他不徐不疾道,“看来我的司机,还很多才多艺。”
    服务员:“……”
    赵又锦:“……”
    第30章
    选在南锦花园吃饭, 原本就是陈亦行的一次试探。
    醉翁之意不在酒。
    偏偏赵又锦神经粗壮,连掐指一算这种破理由也找得出。
    点完菜后,服务员很快撤了。
    陈亦行抬眼看她:“所以你还会算命?”
    赵又锦僵硬地点点头。
    “那你算算,我这会儿在想什么。”
    “……”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艺高人胆大。
    赵又锦破罐子破摔, 伸出手指捏了个花, 还闭眼沉思了下, 睁眼时理直气壮说:“你在想, 同样都是人, 怎么有的人平平无奇,有的人就能这么多才多艺呢。”
    陈亦行嘴角一抽, 轻笑出声。
    见他笑了, 赵又锦就放心了。
    她觑他一眼,又捏了下手指,继续说:“这会儿你在想,虽然脸皮厚, 但是看在她多才多艺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陈亦行从善如流:“确实是挺多才多艺的。”
    “嗯?”
    她没听错吧?赵又锦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上能跑新闻, 下能算命。还有——”顿了顿, 他微微抬眼。
    “还有什么?”赵又锦洗耳恭听,能从他嘴里听到半句好话,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还有这出类拔萃的反应速度, 真是大大弥补了演技方面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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