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身后的大门紧闭,赵又锦还是转身望着那扇门。
    陈亦行始终没有当面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今天下午,在他的办公室里,她问他:“陈亦行,说句对不起,就这么难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
    男人隐忍地移开视线,半晌才说:“……那天晚上我给你发消息道歉,你把我删了。”
    后来的两个多小时里,赵又锦尽职尽责做完了采访。
    两人再也没提私事。
    只是在她离开时,陈亦行忽然出声:“这些东西……”
    他指的是一桌甜点、饮品。
    赵又锦回头静静地望着他:“我就不带走了,感谢你的好意,东西分给你的员工吧。”
    ……
    出神地回忆着下午种种,赵又锦又看了眼手里的小鱼干。
    ……哪家猫吃得下这么多鱼?
    况且,忽然从一只野猫变成大户人家的贵族猫,不缺衣少食就算了,还全是昂贵的零食,小橘的肠胃受得住吗?
    她慢慢地叹口气。
    ――
    有人在楼道里对着小鱼干发呆,有人在书房里对着系统画面发呆。
    监控画面里,赵又锦拿过那袋小鱼干,对着他的大门失神一阵,才慢吞吞转身回家。
    陈亦行有过一秒钟的错觉,险些以为她会敲门,对他说点什么。
    他下意识想,说句对不起似乎也要不了命。
    可她终究没有敲门。
    陈亦行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画面里。
    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大失所望,他眉头一拧,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白兰地,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触感从口腔一路蔓延到了胃里。
    小鱼干是两天前买的。赵又锦一直不回家,他在家总忍不住看监控,就好像望夫石一样眼巴巴盼着她回来。
    干脆合上电脑,开车出门转悠,打发时间。
    谁知道漫无目的地开,一开就开到了那家宠物医院。
    看着医院招牌,陈亦行更无语了,也许是记得她和医生的对话内容:我会常来看小橘的。
    否则怎么解释他这莫名其妙的目的地?
    后来的几天,他下班时总会不经意多绕一圈,“顺路”经过宠物医院。
    他还准备了一整袋小鱼干,如果真的遇见她,就说是去看那只猫的,顺路把她载回来……
    结果真让他看见她了,却只把车停在路边,隔着车窗看了很久,又径自离开。
    透明玻璃窗里,她和康年川有说有笑,一起逗弄那只叫小橘的猫。
    陈亦行冷眼看着,心道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要带赵又锦去参加晚宴。
    不,该怪他把猫送医时,脑子进水,选了康年川所在的这家医院。
    于晚照知道此事后,神秘兮兮凑过来:“不是,她和那医生有说有笑,就算正常发展恋爱关系,碍着你什么事了?”
    陈亦行一怔。
    “还是说――”于晚照坏笑,“有人吃醋了?”
    “胡说八道什么?”他倏地皱起眉头,“我只是――”
    几秒钟的时间整理思路,陈亦行说:“我只是为她着想。”
    “康年川如果是个普通宠物医生就算了,和她也算门当户对。现在摆明了是富三代下凡体验生活,康延那老头子就是个势利眼,绝对不会允许赵又锦踏进他们家门。”
    于晚照:“……”
    于晚照:“哥,您是不是担心的太多了?人家这才哪跟哪,怎么就扯到踏进家门的事了?!”
    总之,那袋小鱼干没能送出手。
    回家后,陈亦行把它挂在了对面的大门上。
    挂了整整两天,主人才回到家里。他总算不必每日下班回来看见它时,都膈应得心窝子疼。
    陈亦行放下一饮而尽的空酒杯,踱步到阳台上。
    推门就是一阵冷空气,冻得人四肢百骸都僵了。
    而他倚在栏杆上,侧头,看见隔壁终于亮起来的灯光,心情慢慢平静。
    远处是整座城市辉煌的灯火,车水马龙,夜色不熄。
    那些都与他无关。
    近处,是赵又锦家熄灭好多天,而今总算重新点亮的小小灯火。
    陈亦行静静地侧目,看着逶迤一地的光影。
    心里的大山压了好几天,在这一刻仿佛突然被愚公搬空,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赵又锦的电话。
    隔壁隐隐传来手机铃声。
    良久,电话接通了,那人也不说话,静候他的下文。
    陈亦行:“出来,赵又锦。”
    她一顿,“出哪来?”
    “阳台。”
    “干嘛?”
    “出来就知道了。”
    又磨蹭了会儿,隔壁的阳台玻璃门哗的一声开了。
    穿着熟悉的兔子睡衣的女孩,一脸警惕地出现在阳台上,瞪着眼睛问他:“有何贵干?”
    说不出为什么,陈亦行笑了。
    十二楼的风拂起他的碎发,面上有些微艳色,是喝酒太急、太烈,留下的一点痕迹。
    他静静地站在那,看着赵又锦,目光滚烫。
    赵又锦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心跳都紊乱了,只能咬牙问:“叫我出来又不说话,那我走了!”
    说着,作势转身进屋。
    手刚扶住门框,就听见那边阳台传来一句清晰的道歉。
    “对不起,赵又锦。”
    她一怔,慢了半拍,回过头来。
    陈亦行站在咫尺之遥,又说了一次:“对不起,赵又锦。口不择言是我的不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赵又锦张了张嘴,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他忽而转了话题,问:“小橘怎么样了?”
    “……恢复得很好的。医生说它身体素质很好,有吃有喝,心情也不错。”她机械地回答着。
    “那你呢。”
    “……”
    男人目光明亮,倚在栏杆上,静静地望着她。
    第42章
    冬夜的晚风毫不温柔, 泥鳅似的,三百六十度从领口袖口往里拼命钻。
    可赵又锦却没顾得上感受阳台的冻人温度。
    事实上,从陈亦行道歉的那一刻起, 她的思路就有点跟不上了。
    两人的相处时间不算长, 但也足够她在短时间内充分领略到“无情的资本家”究竟有多无情。
    以陈b kg的作风,大概就是,他可以眼都不眨一下, 把一百万甩在你脸上, 但要是你指望他良心发现打自己的脸, 想都不要想。
    而眼前这样毫无保留的真挚道歉,和无情可真是半点不沾边。
    ――“小橘怎么样了?”
    ――“有吃有喝, 心情还不错。”
    ――“那你呢?”
    赵又锦怔怔地望着他, 后知后觉意识到, 他问起小橘也许只是随口, 真正想问的分明是最后这三个字。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陈亦行还在等她的下文。
    “你等等――”她憋了会儿,憋出三个字来, 把人扔在阳台上,噔噔噔掉头跑回屋里。
    离开阳台的第一件事:快步走向洗手间,洗把冷水脸,对着镜子拍拍自己。
    没做梦。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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