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新添了四套秋装、三双鞋、两个新书包,还新买了文具和课外书,应当是没少赚吧?
    贺知年身上的变化有多大,同班同学最清楚了。
    贺虎看着之前样样不如他的狗崽子,时不时的就穿一身新衣服来学校,脚上穿的球鞋比老师用的粉笔还白,以前用来装水的破玻璃瓶子也变成了贴着画的水壶。
    狗崽子还带饼干、糖果在学校吃!
    一个坏分子能给儿子买这些东西,你们怎么不能买?我不管,我要新鞋、新衣裳!
    贺虎把门框踢得铛铛响,凭什么他过得还不如一个狗崽子,爸妈以前不是说了,狗崽子该去住牛棚、该去吃米糠。
    别跟我这儿叫唤,找你爸去!王秀梅不耐烦的把儿子打发了,她还想穿新鞋新衣服呢,这不是没钱嘛,有本事让贺江赚钱去。
    贺江要是能去干活赚钱那才怪了呢,家里那点儿地都伺候不明白。
    人家播种,他也播种,人家收割,他也收割。但人家浇水的时候,他躺在家里睡大觉;人家施肥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发呆,人家除草的时候,他躲屋子里乘凉。
    倒是一点儿都不忙活,地里能收多少庄稼,就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儿了。
    老天爷给不给面儿看心情,贺江给不给儿子面子,那就不看心情了,得看兜里有几个钱。
    没钱,不买,今年地里收成不好你不知道啊?还想要新鞋新衣裳,你把我卖了吧,看能不能给你换钱来。
    贺虎哄他爸:人家都去河里捉鱼了,捉到什么鱼都能换钱,爸你也去呗,肯定比种地轻松。
    贺江坐在小板凳上,背靠着墙,眼睛眯着,也不看儿子:我不会,你什么时候见我抓过鱼,万一掉河里淹死了,那你就没爸了。
    贺江的无赖劲儿,不光在他妈身上耍,在他儿子身上也是一样的。
    你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一年一个样,现在买新鞋新衣服有什么用,顶多穿俩月,明年就不能穿了,那不白花钱了。而且你是男人,穿那么好干嘛,娘们儿兮兮的,让人笑话。
    贺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爸,就知道糊弄他,还男人不能穿好的,妹妹倒是女的,可穿的都是他以前穿过的旧衣服,没一件不带补丁的。
    真TM懒。
    爸妈都懒,贺虎想要双新鞋,那就只能去抢了。
    放学后,被贺虎拉进羊肠小道的贺知年:
    回去把你昨天穿的那双鞋拿来给我,不准跟二叔说实话,就说是你送给我的,你要是不听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贺虎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拳头,可能是觉得不够有威慑力,又补充了句:你听话,以后有什么事儿我罩着你。
    跟修真界的杀人夺宝比起来,凡间的小娃娃确实要心慈手软得多。
    可是,贺知年笑了笑:你爸妈肯定不知道你过来,也没告诉过你有些人惹不得。
    贺江和王秀梅都挨过揍,要是知道贺虎敢过来抢他的东西,还拿拳头威胁他,不知是应该感到欣慰,还是该觉得恐惧呢?
    你别以为二叔回来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忘了你上次头是怎么摔的了,老实听话,我保证你以后不会挨打。
    本道君用得着你保证,凡间的小娃娃,他本来不想动手的,但是现在
    好吧,还是太弱了,真让人提不起动手的兴致来,与其打小娃娃,还不如打小娃娃的父母,此界不是有句古语:子不教,父之过。
    贺知年忘了,自己也是有父亲的,贺虎以前没少欺负原主,这次就是在很多同学眼皮子底下把人带出去的,有打抱不平的同学已经跑回去通知家长了。
    都知道,贺知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爸回来了,还特别疼他,不像之前的贺奶奶,每次贺知年挨打都不追究,甚至还会拉着贺知年给别人道歉,这还怎么让人打抱不平。
    贺知年不过用手指头戳了几下,见贺虎服软了,正准备跟他一块回家去见贺江和王秀梅的,就见他爸从远处跑过来。
    贺虎刚刚都疼得大叫了,狗崽子之前可没这个本事,要是有早就使出来了,不会整天挨打受欺负了,所以这肯定是二叔教的。
    再想想二叔的那些传言,赤手空拳打倒了十几个人,一脚能把人踹三丈远,一拳能打死老母猪就很害怕。
    一看见二叔的身影往这边奔过来,贺虎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回家,连头都没敢回。
    倒是要比他爸强点儿,贺江前些日子不光怕得尿了裤子,逃跑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可一点儿都跑不起来。
    这边贺海收到儿子被欺负的消息,直接就从家里跑过来了,贺虎那臭小子眼神倒是挺好,没等逮着就跑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没事儿吧,打你哪儿了?让爸看看。
    露出来的地方没有明显的伤痕,难不成是打在身上了?贺海正准备掀衣服,就被儿子轻轻挣脱开。
    他没动手,就是吓唬了我几句。贺知年老老实实把刚刚贺海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为了一双破鞋就要打人!
    自从开始收黄鳝和甲鱼,这段日子没少有人跟他说老大两口子干过的事儿,自从五年前他进去之后,又是抢房子,又是天天过去占便宜犯浑,亲大哥、亲侄子带头欺负他儿子,喊他儿子狗崽子!
    这笔账他还没算呢,现在又来惹事儿。
    要是搁贺海以前的脾气,现在就得冲过去揍人了,但是五年的牢狱生涯,法律知识没少学,性子也被磨平了不少,做事情没那么莽了。
    敢欺负他儿子是吧!
    贺海有意拿这事儿来教儿子,所以全程都带着贺知年,带着贺知年去找了班主任和校长,这是学生之间的事情,学校必须要严肃处理。
    然后带着贺知年,去了本家的几个长辈那里,这几年老大做了什么事情大家都清楚,以后他没这个兄弟,断了这门亲,为了表示郑重,他还特意写了断亲书,几个长辈作为见证人都在上面签了字。
    还去找了村主任,请他也在断亲书上签了字。
    最后去了贺江家里,还是那两间破旧的土坯房,他妈和儿子就是在这里住了将近五年的时间,警察怎么不把这种人逮起来。
    二弟和阿年来了,快来屋里坐,晓霞赶紧去倒水。
    贺江打从心里头对这父子犯怵,一个大魔王,一个小魔王,没一个好惹的,他儿子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平时不躲着走,还非得上去招惹,现在好了,把人惹到家里来了。
    一纸断亲书,又是找本家的长辈,又是找村主任,哪怕他在家里头坐着,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进来告诉他,事情的原委自然也都弄清楚了,都怪他这傻儿子。
    老子可经不住这父子俩揍,一个小的都揍得他腿软,也不知道老.二是怎么教的,贺知年的拳头打在身上虽然疼,可事后却看不出痕迹来,想哭诉都没人信。
    这老的小的都来了,为了不挨揍,只能委屈一下儿子了,反正事情也是这小兔崽子惹来的。
    别看贺江一身的懒肉,可毕竟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还是个有些发福并不瘦弱的男人,打起孩子来并不吃力。
    一开始是用巴掌,大概是打累了或是打疼了,便顺手抄起院子里的扫把,贺虎疼得一直在骂人。
    贺海:满口脏话,一点都比不上他儿子文雅,贺江自己不争气,连个孩子也教不好。
    贺知年:凡间原来还有这么多骂人的话,想想把这些话全都套用到天道身上,这这也太爽了!
    一个看得津津有味,一个听得津津有味。
    等贺江终于觉得差不多了,把扫把放下来,把儿子放开的时候,贺知年意犹未尽地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快就停下来了,他觉得贺虎的词汇量还有很大的挖掘空间在呢。
    都是孩子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二弟你消消气,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再犯了。
    你就带着你儿子走吧,别再继续待下去了。
    贺海学着看守所狱警的样子微微一笑,尽可能地和气文雅:贺江同志教育自己的孩子,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来这儿是为了两件事情。
    第一,想必你应该也听说我写了断亲书,以后咱们就不再是兄弟,两家也不再是亲戚,妈那边,这么些年你也没给过什么孝敬,按照法律规定,你是要付赡养费的,每个月或者是每年定期给一笔养老钱。
    第二,以前咱们还是兄弟的时候,你可是在我那儿拿了不少钱,别的不说,就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也是从我那里拿钱盖的,虽然不多,但也要还啊。
    哪里不多了,躲在屋里的王秀梅没有了听见丈夫打儿子时的淡定,断亲书已经写了,这门亲戚断也就断了,但是每月每年固定的赡养费,还有还钱这事儿,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听上去是来要钱的,不是来打人的,王秀梅赶紧风风火火地从屋里出来。
    他二叔家里是真没钱了,你看看这个家,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啊,破房子破屋,又赶上今年收成不好,孩子上学的学费还欠着呢,你家大业大,行行好放我们一马,成不?
    贺江两口子说尽了好话,最后也没还钱,只是给贺海写了一张欠条,欠条上写明的欠款也仅仅只有盖房子借的四百五十元。
    四百五十元,只是贺海进城倒腾一趟鱼的利润,但却差不多是贺江地里一年的收入,这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
    回到家之后,贺海是这么跟儿子说的:他们还钱不还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个欠条拿着,他们以后再办什么事情,心里就有顾忌了,而且也算是给他们添个不痛快吧。
    贺海深知兄嫂的心理,以前从他这里拿钱就没想还过,今天写下欠条,对这两个人来说,等同于损失了一笔钱。
    这是四百五十元的事儿吗?让你写欠条你就写了,往后还怎么找老.二借钱,这次写了你下次能不写吗,再说他把欠条拿出来糊你脸上,说你不还钱就不再借给你钱了,你能怎么办?
    王秀梅叉着腰,对着丈夫和儿女发了一通的脾气。
    贺江蹲在地上,耷拉着一张脸: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刚才你不也挺怂的,亲都断了,还想着借什么钱,当初就不该听你的去换什么房子,忍上几年,等老.二出来咱们不就有钱了。
    不像现在,老.二那边眼瞅着又起来了,可跟他们没关系了。
    第6章 犯人的儿子
    贺海打从心里头不认他那个哥哥了,哥哥都不认,嫂子和侄子侄女就更不认了。
    贺知年也从没有把这一家当成亲人,当初原主就是被贺虎推下去的,如果不是他来了,贺虎就是杀人犯,现在贺虎是没办法受到法律的惩戒,但因果仍在。
    继承一个人的身体,也就意味着继承这个人身上所有的因果。
    兄弟断亲这件事情,最伤心难过的还是贺奶奶,虽然她也烦老大一家,可到底是她亲儿子、亲孙子、亲孙女,割舍不掉的血缘亲情。
    老太太怏怏不乐,贺海只能假装不知道,反正他不可能再把这门亲认回来,还是得赚钱,赚够了钱好搬出去。
    等到立冬的时候,村里也没人敢下河摸鱼了,贺海的收购事业只能暂时搁置,不过他也赚够了搬家的钱。
    个,十,百,千,万!
    贺知年看着他爸递给他的存折,两万三千块,结合以前的记忆可知,小学生一年的学费加书费都不超过以一百块,在村里盖一套不错的房子也就一千多,倒腾鱼居然这么赚钱!
    就是这么赚钱,一开始到贺海这儿来卖鱼的还只是村里人,后来慢慢隔壁村的也来,到后来附近七八个村子,都来他这里卖鳝鱼、甲鱼。
    他不得不租了辆三轮车,专门用来送货,再到城里头发货,有一些是直接卖给了城里的饭店,更多的是拿给了他以前的那些混混朋友们,再由他们往各个城镇的饭店、集市上去卖。
    实际上赚了不止两万三千块,他还拿出来五千块准备买辆摩托车,那钱在另一张折子上,这张存折存的是买房的钱。
    城里的学校更好,能学到的东西也更多,咱们去城里买房,到时候阿年直接在城里上学好不好?
    已经准备从三年级跳到六年级的贺知年:县城吗?
    不,咱们直接去玉水市,知道玉水市吗?
    贺知年点了点头,听说过,玉水市是省里比较有名的几个城市之一,并不是省会城市,但是历史悠久,景点众多,因此比较知名,而且相较省会,玉水市离他们这儿更近一些。
    这周六爸爸带你去玉水市逛一逛好不好,咱们看看在哪儿买房子,看看在哪儿上学。
    好家伙,直接从下洼村搬到玉水市,有志气!
    贺知年当然愿意了,为什么不愿意呀,学习就像修真,拜入哪个宗门很重要的。
    能在一流的宗门里当弟子,那就别在十八流的宗门里打转,要学习更上流的功法,做更多更全的题。
    既然如此,那跳级的事儿就先缓缓吧,毕竟要转学到新的学校,可能会有一些没学过的东西,基础打得牢比上升速度更重要。
    这份存折贺海不光给儿子看了,也给老太太看了,既然要搬家买房子,那就是一家人的事儿,大家伙都得吃颗定心丸才行。
    贺奶奶和贺知年都是第一次来玉水,坐哪路公交车都不知道,贺海却是熟门熟路,当年他从南方进来的货,大部分都是在玉水卖出去的。
    玉水,是他除了家乡以外最熟悉的地方,要买哪个小区的房子,他在心里已经圈定了几个地方,必须得是周围有小学的,还得是不错的小学。
    为了尽快搬出来,一家三口最终看上的是一套二手房,虽然是二手房,但是房主住了没几年,更重要的是这套房子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家具什么都是全的,尤其是还通了暖气。
    离这里最近的是铁路小学,升学率名列前茅,只是外地人想要就读还是比较困难的,要交一笔借读费,还要通过人家的考试。
    铁路小学除了有语文和数学课外,三年级还开了英语课,要考试就得考三门。如果不去铁路小学,那还有两所学校可以选,育民小学就没有考试要求,纺织厂小学只要求考数学,你看看更想选哪一个?
    哪一个学校最好?我说的是老师,不是哪个学校的教学楼更漂亮。
    好小子,脑子清醒,像他。
    贺海一激动就想把儿子抱起来颠颠,不过还是忍住了,四岁的儿子喜欢被抱着,九岁的儿子已经不喜欢了,小家伙更喜欢自己被当成一个大人对待,也挺可爱的。
    那还是铁路小学,在全市都比较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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