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的棋圣庞明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控制跌落在地,阵法的亮光以及半空中的山峰虚影卒然消散。
    两位乾元境尊者竟然在一个小辈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贺兰宣更是面露惊恐,很快便倒地不支,生命力快速流逝,他只能张了张口,发出沙哑的呻|吟,片刻后便再没了声音。
    白景轩见蔺宇阳出现在面前,目光流露出的一丝喜悦却在转瞬间消散了,只因在他面前的徒弟,彷佛完全变了个人。
    不仅浑身释放的气息令人恐惧,连双目也变成了殷红一片。
    隔着丈余距离他也能感到从对方身上释放的滔天怒火。
    他见状不妙,高声喝道:蔺宇阳!
    清冷的声音传至蔺宇阳耳畔,他终于回过神来,瞳仁上的红色氤氲瞬间消散,侧脸道:师尊,我这便结果了他。
    白景轩彷佛隐约看见了累世以来的魔尊伫立眼前,他心头一沉,生怕对方就此堕入魔障,忙喊道:住手!
    可蔺宇阳却不为所动,咬牙道:此人行此卑劣手段陷害师尊,罪无可恕。
    说着,手中的力道又加深了一重,东极咽喉发出一阵浑浊的呜咽。
    白景轩心头一紧,厉声喝道:为师的话你不听了吗?住手!
    听见师尊的语气里充斥着怒意,蔺宇阳这才顿了顿,有些不满地松了手,东极仙尊便顺势无力倒地。
    他没多看一眼敌人,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白景轩而去。
    师尊,您没事。他一面说着,一面小心地牵过对方的双腕,目光掠过一丝喜悦。
    影影绰绰间,眼前这个双眼猩红的人影,几乎快要与记忆中一怒斩天灭地的魔尊形象重叠了,白景轩心头微惊,狐疑地看着徒弟,想试探一番对方是否真的堕入魔障。
    却见蔺宇阳的神情似乎放松了下来,可就是在这松懈的一瞬间,压抑其胸腔已久的那股腥咸热流便毫无征兆地涌出。
    同时一股晕眩感袭来,蔺宇阳踉跄了一下。
    白景轩微惊,忙伸出双臂,对方同倒进了他怀里,殷红的血液从蔺宇阳嘴角溢出,沾污了他白色的衣襟。
    一向喜好洁净的他此时却完全顾不上这点,只是轻轻将其搂住,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蔺宇阳有气无力地低低地喊了一声:师尊......随后便再没了声音。
    见徒儿被伤至昏迷不醒,一丝怒意燃上眉梢,顷刻就忘记了自己方才还怀疑对方堕魔。
    明知蔺宇阳听不见,他还是轻声说了一句,睡吧,这公道,为师替你讨回来。
    充斥着场间的黑暗氤氲消散了。
    眼看能够再次动弹,庞明眼疾手快,一个闪身企图逃遁。却感到一阵寒意从身后袭来,犹如无形的抓手牢牢将他钳制。
    倒地的东极仙尊摇摇晃晃地起身,却也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这寒意。
    他惊惧地朝气息地源头望去。
    却见白衫人搂着倒在怀中的弟子,前襟被染红了一片,如寒冰般的眸子里,透露出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凌烈杀意。
    轰
    低低的一声响,自白景轩为圆心一道气场轰然释放,竟席卷起一阵狂风将四周草木吹得摇摇欲坠。
    他没有释放任何灵流,仅仅只是气息,却足以让两名仙尊动弹不得。
    冷到彻骨的声音响起,东极仙尊几乎被这声音一震,谁害我徒儿,我便要他百倍奉还!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尊好帅好霸气~!
    小蔺星星眼~~
    第42章 允诺(二合一)
    轰隆隆!
    万顷雷霆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顷刻落下,将方圆百里的夜空彻底照亮,电闪雷鸣就在眼前,光亮夺目到睁不开眼。
    庞明瞪大了双眼低喝了一声,劫云!
    这怎么可能?东极面露震惊,那是他不曾经历过的九重雷劫,此乃天道自然化生的劫难!区区修士怎么可能逆天唤来劫云!
    他本能地想要逃,却被一股力量死死地按在原地寸步难移。
    闪烁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山谷,轰隆隆的雷鸣声传遍千里之遥。
    有远在天边的修士感应到了此劫,纷纷掐指演算,却始终不明就里。
    远在白鹤书院的曲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然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心中大惊,有仙尊陨落!是谁在渡劫?
    且此次雷劫正与当年白景轩所渡的一样,乃是九重天雷,非同小可!
    另一边,远在幽兰谷的叶青也挑眉发出一声哟,又是冥天宗的方向,白凌,不会又是你吧?
    可片刻后又摇摇头,面露不解,他这才进境无相境多久?怎么可能......他自言自语着。
    众仙门的传讯玉简上爆发议论纷纷,人人都道是天尊再次渡劫,降下的又是九重天雷,怕是马上就要飞升了!
    这一盛况岂能再次错过?立即有人往冥天宗方向飞驰而来,企图一探究竟。
    过于耀眼的电光遮蔽了一切视线,没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直到半柱香后,震耳欲聋的雷声才戛然而止,劫云逐渐散去。
    光芒消散,夜色恢复一片寂静。
    地上躺着三个人影,在白景轩的面前,贺兰宣身着法衣,那是东极仙尊在最后关头舍身为其穿上的,但也承受不了这雷击的威力,法衣被击成了碎片,人影一动不动。
    东极仙尊以灵气护体,浑身正散发着因灵气护盾以及护甲被击碎而扬起的茫茫白雾,且能够看见明显的雷击伤痕,正与当年白景轩所遇到情况如出一辙。
    只是这世上再无六阳续结草,恐怕一代仙尊即便能活下来,也将成为一个废人。
    他将怀中的蔺宇阳打横抱起,正欲转身离去时,却感到身后有动静。
    倒地的黑色人影蠕动了一下,忽然伴随着嘶嘶的气声化作一道烟雾消散。
    他面露疑惑,正试图上前查看,却见一道光芒从烟雾中疾驰而出,眨眼便消失无踪。
    地上的烟雾散去,留下一个反着光的物体,他伸指召唤,那物体便嗖地一声落入掌心。
    是一颗黑色棋子。
    金蝉脱壳?他低声道了一句。
    不愧是老奸巨猾的棋圣,以棋子为化身,替自己挡了雷劫。他如此想着,翻掌将棋子收入囊中。
    最好别让我再碰见你。
    他唤了一声:灰鸰!
    鸟儿怯怯地在距他丈余远处扑腾着,他啧了一声,他受伤了,不能御剑,你要是不变身,我就烤了你。
    山雀不满地发出两声鸣叫表达不满,随后呼地一声震翅,化作硕大无朋的大鹏鸟载着二人往天穹峰驶去。
    *
    他将蔺宇阳安置卧房,搭脉查探着,可随着探脉愈久,他的眉间越是蹙紧。
    这明显是强行冲破桎梏的后遗症,灵脉变得脆弱不堪,全身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几乎要震碎了。
    而且两重桎梏里,一道是毒,一道是法器。他此时才看见蔺宇阳的双腕处有着明显伤痕,已经血肉模糊。
    胡闹!他不满地低声道。
    一面掏出一粒丹药塞进对方口中,又小心翼翼地注入灵流修复其内伤。
    未久后,似乎药物起效了,蔺宇阳剑眉微微皱了一下,发出一声唔。
    白景轩以为对方醒了,问道:如何?
    没有回应,看来是没醒,他无声地轻叹了一下,自言自语般地责备道:为师需要你救吗?
    我不过是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欲擒故纵,区区须弥阵,能奈我何?
    他不认为对方能听见,却没成想蔺宇阳竟然迷迷糊糊地开口了,师尊待贺兰宣那样亲密,对其定没有防备弟子担心担心说着又没声了。
    亲密?他待一个探子亲密?笑话!
    不过觉得那贺兰宣手艺不错,能分毫不差地模仿他喜爱的菜式,这样一个工具人,不用白不用罢了。
    你想多了,为师不过利用他罢了。再说你从哪看出亲密的?
    心道这都哪跟哪啊?
    安静了片刻,蔺宇阳仿佛才听见这句话,眼睫颤动了一下,又道:师尊把贴身的帕子送他
    帕子?
    白景轩苦思冥想了许久,终于回想起来。
    有一日他用饭完毕却怎么也找不见自己的帕子,却见贺兰宣呈了上来,说是在某处捡到的。
    他取过擦拭唇角时却闻见除兰香外的另一种薰香气,当下便心觉是沾染了贺兰宣身上的气息,立即泛起一阵反感,反手就将帕子扔了。
    怎么又落回了贺兰宣手里吗?
    就凭这点便说他跟一个探子亲密?
    他真想把蔺宇阳的脑子敲开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么?别不是伤的太重,把脑子给伤着了?
    他压下不满,低声道:你便是因为这个,连命都不要了?
    这一句后又是一阵沉默,才听见蔺宇阳叹了口气,师尊总是心慈手软您手下留情,他们却变本加厉
    白景轩冷笑了一声,心慈手软?你知不知道自己被我斩了多少回?
    可对方的下一句却令他心头咯噔一下。
    这天道不公平,总是坏人得逞还害得师尊历经磨难我迟早要说完却停下了。
    你迟早要什么?白景轩语气焦急地追问,可是对方却没有反应,似乎再次陷入了沉睡。
    他蹙眉啧了一声,迟早如前世一般掀了这天么?
    他先是窜起一股怒意,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再次查探对方的禁制。
    果然,禁制被冲破了。
    只是他方才焦虑于蔺宇阳的伤势,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检查禁制。是啊,方才那气息分明是觉醒的表现,而且似乎比之前更强大了。
    想到之前蔺宇阳多次表达过对天道的不满,又有累世以来的前车之鉴。他便浑身一震。
    糟了。
    他郁闷地扶额。
    不行,他绝不能认输,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接连下了三道禁制,这回不仅是紫府,就连气海与百会都封住了。
    情况千万不能再恶化下去了,否则难道要他再斩其一世?
    看着塌上睡熟的弟子,真要到那时,他还下得去手吗?
    可是须臾后他便被自己冒出的这个想法一震,他怎么可能下不去手呢?
    要知道前十二世他可是半点没有犹豫,怎能因为那点微不足道的同情就置万物生灵于险境?
    想到这他眉间一凛,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便果断下手斩杀,再等下一世便是了!
    他笃定自己一定能做到,默默地点点头,可双手却在不经意间攥紧了。
    *
    蔺宇阳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浑身麻木,五脏六腑都传来隐隐的痛感。
    他环顾四周,见自己已经回到了清玄殿,敌人呢?他记得自己放开了东极仙尊,之后便晕厥了。
    只依稀记得自己睡梦中好像跟师尊说了话。
    说了些什么?他全力回忆,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但他却似乎清晰地记得师尊说过只是利用贺兰宣。
    太好了,师尊果然慧眼如炬。
    想到这他双眼发亮,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白景轩。
    可刚起身却感到一阵晕眩,感到灵脉异常的阻滞感,一个不详的预感袭向心头。
    他尝试运功,未久之后果然感到了强大的阻力,体内的禁制,增加了!
    眉宇缓缓蹙紧,为什么?所谓的为他好,就是限制他的修为吗?
    他想不明白,此时脑海中剑灵嘲讽的声音再度响起,他轻啧了一声,聒噪。
    可剑灵并未就此停下,而是不断提醒他思过阁记载的心法能绕过禁制,他深吸口气,知道了。
    他旋即盘膝而坐,闭眼运功,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无法绕过禁制,因他金丹凝聚于气海,而此穴恰恰被封住了。
    他眉间紧簇,眼睑不断地颤动着,灵脉尝试多次却无法运转自如,直到他额间渗出了薄汗,最终身型也晃动了一下,他不得不一手支撑自己,发出低低的一声怒喝。
    他费劲全力却毫无进展,灵流被封锁得彻底,师尊还是给他加重了禁制,为什么?
    疑惑与失望萦绕着他,可他明白,再怎么质问,师尊也不会给他答案。他一拳砸在榻沿上,掌根被砸得通红。
    此时脑海中涌出一个声音诉说着:凡人才以修为论之。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什么意思?
    他刚闪过这个疑问,那个声音再次回响:你不需要金丹。
    他分不清这声音属于他自己还是别人,非要详说的话,那并不是一个声音,而是一个念头,但他却不知道这念头是打哪冒出来的。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询问剑灵:你听见了吗?如果有人传音给他,或是施了什么邪术在他脑子里说话,那剑灵一定也能听见。
    可他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没有人,除了他自己。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了。
    不用金丹?如何修炼?他问道。
    可是声音却消失了,不论他如何在脑海里翻找,也唤不回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他如此想着,闭眼沉下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服自己师尊此举定有其缘由。
    对了,此时他忽然想起来,他掐住东极仙尊时,在场并没有温子瑜的身影。
    老奸巨猾的华微宗......他捏紧了拳头,立即起身而去。
    他不能让师尊被蒙在鼓里。
    他正欲前往静室,却在门外听见了守殿弟子们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华微宗......没了!
    这辈子能见到无相印发动,长见识了。
    他微愣了一下,原来师尊......全都知道?
    *
    远在千里之外的华微宗,哭喊声,呼救声不绝于耳。
    房屋倒塌无数,遍地皆成焦土。
    在落雷瞬间,还来不及逃走的门人死伤无数。
    温子瑜脸上还残留着黑烟熏过的痕迹,咬牙切齿地看着整个宗门成为一片废墟。
    一字一顿地喊出,白、景、轩!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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