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这提醒,良昭才回忆起缘由。凌玄得知冽冽术后恢复很好,再过一阵子就能出院了,所以说想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孩子。
    拉开车门,透过副驾驶的靠椅空隙,可以看到后排座位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个蛋糕盒子,还有几大盒拼装玩具摞在一边。
    难不成今天还刚好是冽冽的生日?良昭边系好安全带,边偏头疑问。
    凌玄发动车子,打着方向盘观察四周路况,语气显得轻松:不知道啊。反正福利院那边原本的记录也不准确,我就当是帮小家伙庆祝新生了。放心,礼物帮你带份了。
    良昭觉得新生这个词很好,寓意冽冽出院以后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继续童年,便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车子熄在了住院部的停车场里。
    率先推门下去的凌玄只抱上了蛋糕盒子,大步流星地走开,刻意朝着身后提醒:没出钱的人记得出力。
    被独自留下的人无奈笑笑,只好把大包小包的礼物提满双手,锁了车再追上去乘电梯。
    哎?已经按了楼层键的凌玄无意间朝着良昭手上一瞥,你怎么把滑板也拿下来了?这是我给自己买的。
    你都放在一起,我怎么知道?良昭换了个捧抱的姿势,这东西还怪沉的。
    别狡辩了吧,就是在故意报复我。冽冽那么小怎么可能玩这个?我都买那么多了,你还帮他搜刮我别的东西。
    平淡无奇的乌龙事件,经邻居百转千旋的脑回路和颠倒黑白的吐槽功底,他的委屈几乎已经溢出了小小的电梯间。
    良昭无奈,只能主动修正过错:好,那你先上楼,我把它送回去。
    然而凌玄并不同意,他略微加重语气,咬出两字:不好。现在倒是显得我幼稚小气,跟孩子抢玩具了?
    电梯依旧在匀速运行,良昭轻叹一声:那你说怎么办?
    青年偏着头,用遒俊的目光瞥着身侧的高挑身影,嗤声诘问道:良工是真的想不到解决方法,还是单纯不愿意承担后果啊?科研人员,这点担当应该是有的吧。
    再次自己跳了坑,良昭缓慢舒展眉梢,从善如流道:知道了,回头我会赔你一个的。
    这不是挺会来事儿的吗?凌总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话音落下,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指定楼层。
    哥哥!
    未进病房,冽冽稚气的呼喊声已经传了出来。一道堵在房门边的小小身影直接扑上来,抱住了凌玄的双膝。
    冽冽虽然已经四岁半,但先天病弱,后期营养也难以吸收,他的身材比同龄孩子瘦小许多,体重大概只有二十几斤。
    哎哟,慢点。
    刚才还在电梯里闹别扭的人瞬间漫开笑意,单手拎着蛋糕弯下身,另一条胳膊托着小孩儿的屁股把他抱了起来。
    良昭放下礼物,又从凌玄手里接了蛋糕。负责照顾的福利院婶婶也上前帮忙,笑盈盈道:这孩子盼着你们一天了,从早上开始就趴在窗户边不肯动。
    是嘛?那冽冽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呀?凌玄抱着小崽子坐回床边,用指腹轻戳着他白净又漂亮的脸颊。
    冽冽从哥哥的怀里仰起头,乌黑澄亮的眼睛像两颗珍贵的黑曜石。
    我不想打扰你,因为哥哥说过忙完了就一定会过来看我的。
    真乖。凌玄把小孩儿放回到床铺里,让他自己去拆各种礼物盒。都是给你的。
    冽冽奶声奶气地说着谢谢哥哥,两只小手还没碰到拼装玩具,忽然像又想起什么事情一样,蹭到良昭身边。
    前两次哥哥来看我时都会说叔叔太忙了,所以不能来,那你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良昭没有说话,只笑着揉了揉小孩的头,随后见他撩起了自己的病号服,露出已经拆了线的伤口疤痕。
    叔叔,我还没给你看我的肚皮呢,这像条虫子。有点丑,可是我都没哭。
    不丑。良昭轻轻地拉下孩子的衣襟,帮他穿好,这是刀疤,也是小男子汉的勋章。
    哦~冽冽似懂非懂地点头头,摆弄了好一会儿手指,才弱弱地问了句:可是什么是勋章啊?
    福利院的婶婶在旁哈哈地笑出了声。凌玄也抿着唇瓣,动手解开盒子,在蛋糕上插了四根蜡烛点燃。
    好了,我还买了蛋糕,冽冽过来许个愿吧。
    冽冽跪坐在病床边,满脸期待地看向凌玄,哥哥,我可以许两个生日愿望吗?
    这么贪心啊?凌玄扬起眉梢,凑到小孩身边轻声问:冽冽可不可以告诉我两个愿望分别是什么?说不定就都可以实现呢。
    可以说吗?
    小孩儿茫然地看了看良昭,又转向凌玄,那好吧,我悄悄地说我想要凌玄哥哥幸福,还想要良昭叔叔也幸福!
    在旁折生日帽的良昭忽的顿住动作,他没有想到这么大点的孩子会许出这样的愿望。
    凌玄也惊了一瞬,然后才温声询问:冽冽知道幸福是什么意思?
    冽冽十分确定地点点头:嗯!小墨姐姐说,她找到喜欢的人就很幸福了。
    稚嫩又天真的说法让凌玄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也被触碰到,笑了半晌,放轻声音道:小家伙,悄悄告诉你,刚才说的两个愿望,很其实是同一个哦。
    你应该说凌玄对着小孩子悄悄耳语。
    良昭听不清他的声音,抬眸看去,却见冽冽已经在跳跃的烛光中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良昭坐在副驾上,偏头看了看凌玄心情甚好的侧颜,好奇道:你刚才和冽冽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小孩子的愿望你也想听?凌玄笑着,自动越过了这一话题。
    见他不愿说,良昭也就没再问,把视线落到车窗,安静地看着外面的夜景,直到凌玄把车停在了往生门口。
    想进去喝一杯?
    不是,好像看见我妹了。
    凌玄笑着摇摇头,抬手按两下喇叭也未能引起熟人注意,只好放下车窗喊了声。
    凌千,你给我站住!
    这个名字一出口,原本倚窗休息的良昭忽的睁开了眼睛,愣住片刻后才扭头看去。
    原本已经半条腿迈进往生的人闻声站住脚,打量了半天才发现身侧suv里坐着的人是凌玄。
    哇你怎么换车了,害我认了半天。容貌婉丽的年轻女孩凑前,趴伏在半开的车窗边与之聊天。
    你刚回国就被我抓住泡
    哎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喝酒。刚打完比赛,在这参加团队活动呢。
    凌千笑着打断了亲哥的唠叨,随即发现了副驾座位上的陌生帅哥,俏皮地瞥着凌玄八卦道:这位是?
    我朋友,跟你没关系,别瞎问啊。凌玄啧声。
    哦~凌千拉长声线,然后又下意识仔细地打量了良昭一会儿,表情渐渐迟疑。
    良昭感受到有目光在自己颊畔流连许久,终于听到对方开口: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觉得您很眼熟。
    抱歉,我可能记性不太好。良昭目不斜视便矢口否认。
    女孩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又朝着凌玄笑笑,好了,就别互相打扰了,我朋友们都等着呢,先进去了。
    看着凌千挥手离开的背影,凌玄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一直这样,冒冒失失的,改天有时间再一起吃个饭吧。
    良昭语气平静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不方便?良工最近是不是还很忙啊,反正也不急,过一阵再
    不是。
    良昭轻轻地打断了他的话,偏头过去,对上了道染着疑惑的视线,思量片刻后还是开口。
    凌玄,我要走了。
    车内寂静了片刻,凌玄的眼睛里展露一瞬的愕然,噙动下唇几次才问出声:什么时候,要去哪里?
    很快,去非洲,签证和疾病疫苗都已经开始生效了。
    凌玄的声音忽然有些发哑:是工作需要吗?去多久?
    嗯,算是,但不全是,我也不知道会待多久。良昭点头,声音温深地接着说:所以,想提前和你告个别。
    第22章
    五月第一周转瞬即逝,劳动节假期的客流量逐渐跌去,良昭便于此时踏上了这场非洲之行。
    因为遣派的时间批次不同,他并没有和科研组一起出发,身边同行的只有岑宁一人。
    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凌玄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在漫长的飞行途中,岑宁不止一次地对此提出疑惑。女孩托着腮,戏怠地倚在两个座位间的扶手上,自言自语。
    就这样走了,根本相当于是在逼迫放弃呀,谁会愿意去等一个没有归期的人呢?
    良昭躺在柔软的靠背上,凝神定气地把手里的书翻过一页,因为我根本没有理由让他等着。
    喔。所以,又一个看似无可挑剔的伴侣人选在你这里无疾而终了。岑宁闷闷地应声,扭身回去坐好才轻叹着发表评价。
    良昭哥,你的鬼个性实在太劝退,再好看的脸也拯救不了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啪嗒
    良昭放下了手里的读物,书脊碰到小桌板发出一声轻响,淡悠悠地开口。
    你跟着我来是为了做人类个性实录调查的?
    岑宁挑起的笑容晏灿,才不,都说了嘛,我想从非洲西南出发独行环游世界,暂时凑巧和你走在一起而已。作为外语生,了解各个国家的风俗人情有利于我的学习研究。
    全家狂徒。
    良昭给岑姓兄妹连带邬泽下了个准确贴合的定义,然后开始闭目休息。
    从国内A市出发,转机两次再到达目的地非洲G城,共用了整整24个小时。航程结束的一刻,良昭深切体会到,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
    虽然这里的五月已至晚秋,将近雨季,但白天仍然高温熬人。走出站口,头顶的阳光就开始灼得人难受。
    亲自来接的简安宁早已经在外面等待。
    这人189的高个头,异国他乡中极具亲和力的东方面孔,再配上一年四季白衣不离身,即便是在人种杂融的背景里也很有辨识度。
    o my city诶呦?
    热。良昭推开顶头boss敞来的怀抱,冷漠地吐出一个字后便直奔他身后停车处。
    简安宁与良昭也是二十几年的挚友,早就习惯了彼此性格,标俊的脸上只露出了道并不在意的笑容。
    接着抬手揉了揉随行妹妹的头,继续交谈:好久不见啊小岑宁,你那位一言不合就拆人楼房的哥没来吧?
    放心,没有。岑宁笑着拉长声音抚慰。
    某博士挑眉,夸张地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帮忙拉开后座车门,调笑道:那还真是万幸,我的新医院才刚盖好不久。
    简安宁确实在城市内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医疗机构。与公立不同,私人医院的设施更加完备先进,但价格高昂,因此坐落在富人区。
    车子开进医院大门时,良昭透过玻璃窗刚好看到一批持枪安保人员轮换岗位。此地社会治安,可见一斑。
    医院后山隔离了前面的喧嚣,穿过几道蜿蜒长廊就是简安宁的私人庭院。
    这里的装潢布置有他一贯的安逸风格,如果忽略背景,完全不会觉得已经来了一片新的大陆。
    医院搬迁前的旧址我已经让人开始收拾布置了,等一阵子再送你过去。以后那边就打算用作实验室,你也可以住,虽然城郊地方偏了点,但是人少安静。
    简安宁惬然地窝进了软椅里,用漂亮的指节轻敲着办公桌上的玻璃。在过去的大半年里,他曾无数次以这幅不羁姿容与良昭视频通话。
    至于小岑宁,就先留在我这住,这样没事的时候我可以带着你到处去玩儿。他就算了,这人没劲得很,我懒得理他。
    简大佬说话时语气戏谑,原本敲打桌面的手指也堪堪地指向了下属的额头。
    良昭小幅度地偏头躲开,眼神冷隽地回瞥过去,最好不过了,希望你记住自己现在说的话。
    催赶走了无良老板和叛逆妹妹,良昭终于能躺下休息,缓解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
    非洲大陆的时间并不比国内短暂或漫长,日出幕落也都是一番独特景色。
    随着五月流逝,良昭在这里逐渐开始了新的工作,同时也尽量熟悉着周围的人文环境。
    偶尔闲暇时,也会一个人在楼顶翻翻国内的资讯。某日深夜与邬泽浅聊了几句,退出微信时随手点开了朋友圈。
    一副久违的英俊脸孔毫无预兆地闯入了良昭的视线。
    第一张照片上的凌玄穿着缎蓝色的硕士学位服,身姿颀颀,站在校长身边神色温和恭谨。第二张则是一群朋友聚在一起庆生,镜头正中的青年面前摆着精致的蛋糕,上面还插着23周岁的金色贺牌。
    图片配着简单的两行字:
    新的一岁,新的开始;
    毕业快乐,生日快乐。
    良昭敛着黑眸端看屏幕,完全没察觉到已经有人走到了身边。
    哟,够帅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简安宁穿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倚身到了楼梯边。
    和你没关系。良昭偏了偏身,避开他的目光。
    简博士悻悻地哼了一声:看看怎么了,我又不像你和邬泽,知道刚直俩字怎么写吗?
    听着这人满不正经的态度,良昭忽然抬眸,满目端方道:知道他是谁吗?
    嘶简安宁抚着下颌故作思索,你的语气都这么认真了,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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