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弈用的词是“监视”,应该是那时候还不知道江迟景的意图,以为江迟景跟吴鹏有关,负责在他家对面监视他。
    江迟景不禁觉得好笑:“我有我自己的工作,怎么可能是监视你?”
    “起初我并不知道你有工作。”郑明弈道,“我出门上班的时候,你在家里,我下班回来,你仍在家里,我以为你根本不会出门,这更让我觉得,对面的人的确是在监视我。”
    江迟景的通勤时间只要十来分钟,早上基本上都踩着点出门,而郑明弈是在市区上班,每天出门时间早,下班回来时间晚,当然碰不到江迟景不在家的时候。
    “可是我大半年前就搬来了,你都没觉得奇怪?”江迟景道,“就算我是吴鹏的眼线,也不可能半年前就开始监视你吧。”
    “当时我不清楚对面的邻居是不是换了人,因为你刚搬来的时候我也没注意过。”郑明弈抬手捏了捏江迟景的脸,“我只是发现,对面有那么个人,没事就拿望远镜看我在干什么。”
    江迟景拍开郑明弈的手,心虚道:“你是变态吗?知道有人‘监视’你,还故意光着身子到处走。”
    “因为对面的那个人有点意思。”郑明弈笑道,“在我发现有人监视我的那个周末,我去附近的超市采购,发现监视我的人,竟然在帮邻居提牛奶。”
    郑明弈口中的邻居,应该就是住在江迟景家后面的阿姨,丈夫和子女都不在身边,江迟景偶尔会帮她做一些事。
    郑明弈说这话的语气,像是觉得这事很滑稽,江迟景挑眉问:“怎么,监视你的人就不能帮邻居提牛奶?”
    “这难道不奇怪吗?”郑明弈道,“一个带着监视任务的人,竟然会去搞好邻里关系。而且当时我就在超市里,他压根没发现我,这实在不像个专业的监视人员。”
    “然后你就意识到我并没有在监视你?”江迟景问。
    “不,我只是觉得奇怪,然后开始观察你。”郑明弈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发现有人监视我,却一直没有拉窗帘的原因。”
    拉上窗帘,江迟景不再能看到郑明弈,与之相应,郑明弈也无法再看到江迟景。
    而为了弄清楚对面的人到底怎么回事,郑明弈便一直敞着窗帘,任由对面的人“监视”他。
    “你观察就观察,”江迟景不满道,“为什么还要玩裸体围裙那一套?”
    亏他还以为是捡到了什么大便宜,结果只是郑明弈设好的套而已。他几乎可以想象,在他饥渴地盯着郑明弈的背影时,郑明弈一边煎着牛排,一边觉得好笑的模样。
    “因为我发现对面的邻居不是有点意思,”郑明弈笑了笑,“是很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江迟景从不觉得他自己是个有趣的人,几乎不怎么看书不说,看电影的品味也很俗。非要说的话,也就字写得还行。
    “长得好看。”郑明弈给出了一个意外的回答。
    江迟景挑了挑眉,端着架子道:“哦。”
    “还是个助人为乐的小可爱。”郑明弈又道。
    “谁是小可爱。”江迟景皱眉道。
    “总之经常看到你帮邻居的忙。”郑明弈道,“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来监视我,但那段时间我很忙,也没有多余精力去查。”
    “你没精力去查,却有精力跟我玩监视游戏?”江迟景问。
    “跟你玩游戏不需要精力,是放松。”郑明弈看着江迟景道,“那是我那阵子唯一的娱乐方式。”
    江迟景明白过来,那阵子郑明弈应是被吴鹏盯得很紧,全天精神高度集中,也只有晚上回家之后,能短暂地放松一下。
    “逗我就那么好玩?”江迟景道。
    “很好玩,你不知道你有多可爱。”郑明弈笑道,“明明在打理庭院,我只要一开始打拳,你绝对会扔掉工具,冲到二楼的卧室里去。”
    “我哪有冲?”江迟景皱眉反驳,“我只会很矜持地走。”
    听到矜持二字,郑明弈笑得不行,好半晌后他停下笑声,呼了口气道:“后来我联系了关伟,想把手里的线索交给他,而那天吴鹏直接警告了我,我预感到会出事,就提前下班回到了家里。”
    “也就是那天,我下班回家,看到你在家里打拳。”江迟景接话道。
    “是,我看到你从外面回来,以为你是去见了吴鹏。”
    郑明弈没有工夫去调查江迟景的背景,只拿他当监视自己的虾兵蟹将。而他也没往偷窥的方向上想,因为生活中正好遇上对门住着个偷窥狂的几率实在太低,加之又有吴鹏那边的事,因此即使江迟景在家里表现出了生活气息,郑明弈也会觉得那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
    “所以你那天在家打拳那么狠,”江迟景莫名有点想笑,“其实是以为我去找吴鹏汇报,然后对我发泄情绪?”
    “嗯。”郑明弈应道。
    “到底谁可爱?嗯?”江迟景终于找着机会捏郑明弈的脸,“自己脑补那么多,还单方面对我发火。”
    “然后就到了出事那天晚上。”郑明弈捏住江迟景的手腕,及时转移了话题,“我没有想到你会来帮我,这让我觉得很困惑。”
    “我对周围的邻居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帮你?”
    江迟景简直没想到,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对面那位性感酷哥的心理活动竟然这么复杂。
    “所以接下来我花了几天的时间调查你,才知道原来你跟吴鹏那边压根没有关系。”郑明弈道。
    江迟景记得那晚出事之后,郑明弈就消失了。敢情这人并不是完全消失,是在调查他的背景。
    “大半年前搬来的人一直是你,没有换过。”郑明弈道,“你是南部监狱的狱警,以前在法院担任记录员,身上没有污点,家里也不缺钱,不会去跟吴鹏做交易。”
    说到这里,郑明弈顿了顿,总结道:“也就是说,住在我家对面的人不是监视者,就是个喜欢偷窥我的小变态而已。”
    “咳。”江迟景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模糊重点道,“你要是跟社区的人员搞好关系,早就该知道住在你对面的人没有换过。”
    “确实。”郑明弈道,“但我懒得跟他们打交道。”
    江迟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看向郑明弈问道:“所以你早在入狱之前就知道我是谁,还一直在监狱里逗着我玩?”
    之前江迟景去相亲,郑明弈点破他喜欢男人,他还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暴露,原来是郑明弈早就知道他在偷窥,他要是不喜欢男人,怎么可能人家一打拳,就兴冲冲地跑回二楼偷看?
    还有做心理测试时,郑明弈问他办事时是不是喜欢关灯,其实这也是在暗示他,偷窥狂喜欢躲在暗处。
    除此以外,还有草莓果酱、住宅远近、发现娱乐室的监控、说自己是暴露狂以及刚才故技重施的裸体围裙……
    郑明弈一直在逗江迟景,只是江迟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监狱那么无聊,不逗你逗谁?”郑明弈笑道。
    “你还真是厉害啊。”江迟景咬牙切齿地坐起身,“我要去找典狱长反应,撤销你的特殊待遇。”
    郑明弈又把江迟景搂回怀里,道:“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进监狱。”
    “那不是没办法吗?”江迟景道,“自己下输了棋,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不是只有这条路。”郑明弈道,“我可以暂时躲起来,想办法收集证据,或者聘请专业律师,让吴鹏没那么容易给我定罪,总之当时摆在我面前的,有好几条路可以走,我没有想过就那么认输进监狱。”
    “那你为什么改变注意?”江迟景问。
    “因为你。”郑明弈看着江迟景道,“了解你之后,我突然打开思路,想到待在你身边应该会很安全。”
    “你……”江迟景愣了愣,“觉得我会帮助你?”
    “嗯。”郑明弈道,“我有想过慢慢向你透露我不是坏人,但没想到关伟是你的朋友,这倒省了我不少事。”
    就如郑明弈所说,江迟景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在他知道郑明弈是被冤枉后,的确会想办法帮助郑明弈。
    而郑明弈与其躲起来,以逃犯的身份收集证据,或者请律师跟吴鹏硬刚,也不确定会不会又踩进什么陷阱,倒不如以退为进,躲进监狱里面,至少身边有一个帮助自己的人,可以不用再孤身奋战。
    江迟景抿了抿嘴唇,又有些自闭地说道:“原来进监狱都是你设计好的。”
    “因为有你在,我才敢进去。”郑明弈道,“正常人都不会坦然接受自己进监狱吧。”
    你丫才不是正常人……
    江迟景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问:“那你手里的线索到底藏在哪里?”
    郑明弈没有回答,而是吻住江迟景的嘴唇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一轮?”
    第49章 老婆
    每次提到线索的事,郑明弈总是会岔开话题。
    江迟景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便重振旗鼓地把郑明弈压在了身下。
    第三轮表现尚可,江警官全程掌握了主导权,郑老师基本上只负责躺在床上享受。
    但不得不说,一天之中来了三轮,江迟景实在是有点虚,下半身酸痛不已,以至于晚上跟郑明弈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时,他看着看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是在床上,屋外一片寂静,感觉得出时间还早。或许是休整了一晚的缘故,加上八点之前要回到监狱,郑明弈又火力全开地把江迟景折腾得死去活来。
    江迟景不停提醒郑明弈,这不是这辈子最后一炮,没有必要来得这么猛,但现服刑人员郑明弈同志压根听不进去,只知道埋头苦干,让江迟景差点下不来床。
    到了早晨七点半,关伟出现在了江迟景家门口。
    江迟景不知道郑明弈有没有告诉关伟,为何出狱这一天要来江迟景的家里。或许郑明弈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关伟应该不傻,估计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早上的时间都花在了最后的享乐上,郑明弈来不及吃早餐,只能匆匆洗漱好,然后把江迟景压在一楼玄关的门板上,又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深吻。
    和精疲力尽的江迟景不同,郑明弈倒是神清气爽,仿佛在这有限的24小时当中,他不仅没有消耗燃油,还把坐牢损失的那一部分全都补了回来。
    要说江迟景的感受,这人简直跟男狐狸精差不多,来这一趟把他榨了个干干净净。
    要不是关伟在门外按了好几声门铃,还不知道郑明弈要亲到什么时候才肯停下。
    “我走了,江江。”郑明弈看着江迟景,显然是一副不想出门的模样。
    江迟景突然想起了家里不想上学的小侄女,临出门时也是这样磨磨蹭蹭。他倒没有郑明弈这么依依不舍,毕竟明天他去上班,两人又能在狱里相见。
    但郑明弈和他的心态到底不同,他是去上班,而郑明弈是去坐牢,自然不会像他这般怡然自得。
    “明天见。”江迟景知道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他在郑明弈的唇角亲了一口,接着挪开身子,拧开身后的门把手道,“等你下次出来,我会把制服准备好。”
    兴许是“下次”这个词听起来让人又有了盼头,郑明弈站直身子,看着江迟景道:“要是又骗我的话?”
    “那我就……”江迟景在郑明弈耳边说了几个字,郑明弈笑了笑,道,“好。”
    关伟载着郑明弈离开了小区,朝南部监狱的方向驶去。
    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要不是那本《围棋基础知识》上还有压坏的折痕,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不对,不可能是梦,除非他在梦中跑了一场马拉松。
    吃过早餐之后,江迟景回到卧室里换下了被弄脏的床单。床边的书桌没有被两人的运动所殃及,上面的物品还整齐有序地摆放着。江迟景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他平时放表的地方,旁边多了一块名牌手表。
    那是郑明弈的表,江迟景知道价格,大概能换他平时代步的车。
    郑明弈应是忘了拿走,不过这表带回监狱也是被收管起来,所以即使带走也没有太大意义。
    江迟景把表收进抽屉当中,接着继续打扫房间。
    卫生间的漱口杯中插着两根牙刷,江迟景昨晚睡得早,不记得有给郑明弈准备过,今早问郑明弈时,说是在他睡着后,去了一趟超市。
    牙刷的品质从外表就能看出来,郑明弈买的这根牙刷不是三五块钱的一次性用品,看这样子是打算长期使用下去。
    这感觉还挺奇怪的。
    当初江迟景和洛海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走到同居这一步,而他和郑明弈正式认识还不过个把月的时间,这人就堂而皇之地在他家里摆上了他的牙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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