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陆焉无法想象的是,他...不是死了么,怎么还可以死而复生?
    “陆焉?”
    夏妙然的呼唤让他擦干了眼泪,急忙说道:“夫人,能不能让小的跟他再说上几句话?”
    夏妙然不明所以,她看了看神色不对劲的陆焉,紧锁着眉头,对他很是担忧。“好,你去吧。”
    陆翘还不知道陆焉喝慧寂之间发生的事情,她正对着夏妙然抱怨自己的哥哥,说道:“哥哥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啊,难道不晓得夫人正着急去逛铺子嘛?真是的。”
    夏妙然笑了笑,戳穿她的小心思,说道:“不是翘儿着急去逛铺子么?怎么就成了我呢。”
    “哎呀夫人!”
    夏妙然拍了拍她,随后掀开车帘,指着陆焉和慧寂的背影,说道:“我瞧着你哥哥双眼发红,像是哭了的样子,该不会这和尚是你们相熟之人吧?”
    陆翘眼皮子一跳,在徽州怎么可能有他们兄妹两个相熟的人?要知道他们可是从岭南逃出来的。“应该不是吧,夫人,你让奴婢瞧瞧他。”
    陆翘在心里想着待会怎么打消夏妙然心里的疑惑,又在怨着这个哥哥没事儿就爱给她惹出事情来。
    她俏生生地朝那边看去,正好看见了慧寂转过来,她眼瞳惊恐地瞪大,双手用力地捏住窗框,上半身快要从车窗探出去,吓得榴红连忙抱住她的腰,还以为是陆翘不小心,“你干嘛呢,不怕被掉下去呀?”
    陆翘一颗心跳得很快,整个人好似被吓破了胆儿,她靠在榴红的身上,咽着口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到了她的神态,夏妙然更加确定了慧寂那个和尚是他们两个认识的人。
    只是让夏妙然很困惑的是,为什么他们会是这副表情,旧人重逢,不应该欣喜若狂么?
    夏妙然本想问一问,但陆翘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她便压下了这个冲动。
    采莲给她倒了杯热茶,让她压压惊。
    陆翘深吸一口气,端茶杯的手都还在发着抖,榴红握住她的手,脱口而出道:“那和尚该不会是你们的仇人吧?”
    陆翘声音发尖,道:“怎会!那位可是贵人!”
    “哈?”
    陆翘低下头喝茶,稳了稳心神,说道:“不是仇人也不是什么贵人,就是一个旧相识而已。”
    这时,连心大的榴红都察觉到了不对,就更别提旁人了。
    夏妙然抿了抿嘴,对榴红摇了摇头,她见状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车厢里,一时变得静悄悄的。
    陆翘垂着眼,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当年京城贵女谁心中不对他惦念?都想着嫁给他为妻。陆翘也不例外,她的一颗少女芳心也为他沉沦。在他当年病逝时,不少贵女为之惋惜,夜间垂泪,只觉得天妒英才。
    可是时隔多年,竟然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徽州见到了他。
    陆翘咬紧唇瓣,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出声来,到时候夫人肯定会追问下去,自己的身份怕是很难藏下去。像夫人这般好的人,绝对不能连累她。
    “夫人。”
    夏妙然抬头,听见了车外陆焉的声音。
    等他说出自己的恳求时,夏妙然没有任何的错愕,仿佛早就猜到了陆焉会说这番话。
    夏妙然这次掀开了车帘子,看向陆焉的身后,终于见到了这个让陆家兄妹情绪波动极大的慧寂。
    他有着出色的容颜,身着破旧衣裳,也难掩他眉眼间的矜贵,好似这人从生下便没有受过苦难,一派气定神闲。
    慧寂一双眼睛望进了夏妙然的眸子中,莞尔一笑。
    夏妙然,你我果真有缘,你又救了我一次。
    她自然没有遗漏陆焉那乞求的眼神,无奈地说道:“你带他回府上便是,我带着这几个丫鬟逛街,正好这边有几家新开的铺子,看看也是极好的。”
    陆焉和陆翘松了口气,感恩地看向夏妙然,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们的激动。
    “你记得快些回来,我这几个丫鬟拎不了那么多东西呢。”
    陆焉高昂地说道:“夫人您就放心吧!”
    陆翘忍不住回眸盼了盼慧寂。
    慧寂平静地回望着她,颔首一笑。
    那眼神柔软,是陆翘最为熟悉的触动感觉。
    陆翘鼻尖一酸,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是了,就是他,不是冒充他的人。
    慧寂目光波动,垂眸哂笑,重新活了一次,原来就是这种奇妙的感觉么?
    “陆焉,你双亲的身亡,我甚是歉疚。”
    陆焉唇瓣颤抖着,他用袖子擦着眼泪,哽咽道:“爹娘从不后悔。”
    慧寂叹了叹气,一手落在他的肩头,微微用力,道:“我定不负陆家。”
    陆焉傻笑着,眼中带泪,道:“只是可惜,爹娘走的时候,没能知道您的消息。”
    慧寂眼神复杂,幽幽说道:“撞坏了脑子,成了个废物。等清醒后,却发现什么都变了。”
    陆焉担忧地望着他,鼓足勇气道:“您现在还好么?”
    他扯唇而笑,看着陆焉那真诚火热的眼神,道:“好了,一切都好了。”
    不知道这次见到老友,会不会在那张冷面上看到大惊失色。
    从慧寂发现陆焉在徽州时,就察觉到了和前世的一些偏差,等他见到夏妙然,听到她的声音后,这才终于确定,重来一次的人,并非只有自己。
    那小子,现在定过得很滋润吧。
    马车驶动,街景一晃而过,像极了人死前的那一瞬间所想,让慧寂记起了前世的种种。
    “这便是我给您讲的闻人翎,闻人府。”
    慧寂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微微整理了一下,看到残破的鞋子,无奈摇头,自己这副模样见到闻人翎,总感觉落了下风,罢了,无所谓。
    陆焉冷不丁带回来个人,他自己的心里头也有些虚,可是他也实在不放心让慧寂去客栈住宿,毕竟他身份非同一般,比起外面的客栈,那还是这里更让陆焉放心的下。
    所以陆焉便带着慧寂进了府,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没在院子里见到蒋氏,这让他松了口气,遇见蒋氏,那才是真的会被责罚。
    这时,一声响亮的哭声打破了寂静。
    闻人翎手忙脚乱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不小心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如果不是及时扶住了墙壁,肯定会被摔个踉跄。
    闻人翎将垂落在眼前的发丝捋在耳后,脸上的惊恐简直让他变了个人似的。
    救命,自己的耳朵快要被囡囡给哭聋了!自己不就是戳了一下她的脸蛋么,为什么囡囡就突然醒了?然后不论自己怎么哄,囡囡就是不肯睡,她仰着头哭的模样,让自己也心疼的很,所以得快些去把妙妙给找回来!
    “陆焉?你怎么回来了。”
    闻人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陆焉,只是他身边的那个人闻人翎根本没有分出心神,他现在一心一意就想着快点把夏妙然给找回来。
    “妙妙呢?”
    陆焉挠了挠头,在闻人翎的眼神逼迫中,他怂了,指了指慧寂说道:“公子,小的遇见个朋友,能不能先让他在府上留几日?”说罢,也不管闻人翎的回复,对慧寂羞愧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就打算溜,顺势说道:“公子,小的现在就去把夫人给接来!”
    闻人翎被他的这个举动给打的措手不及,咬牙切齿道;“陆焉,等你回来了,最好给我个交代!”
    他漫不经心地朝着慧寂扫了一眼,起初没在意,等看见他那张脸后,闻人翎大吃一惊。但慧寂接下来的话,给了闻人翎一个惊雷。
    “瑾瑜,好久不见。”
    闻人翎欲要开口,囡囡的哭声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现在显然不是个叙旧的好时机,闻人翎就算再想说话,也被女儿的哭嚎给心疼的只想围着她转。
    闻人翎转身就回了房,抱起小木床里的囡囡,轻柔地哄着,臂膀温和地晃动着。
    但,还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慧寂悠闲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好似来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闻人翎这么手忙脚乱的样子了。
    慧寂笑了笑,指了指双手双脚扑腾地囡囡,在看见囡囡的小肉脚踹在闻人翎的俊脸时,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你看看是不是孩子该换尿布了。”
    闻人翎狐疑地皱着眉头,但眼下实在没有解决的办法,他只能半信半疑,听了慧寂的话。
    “扭过去,囡囡换尿布,你这么起劲看什么?”
    慧寂无奈,“成,我转身。”
    老东西,活该你被你女儿踹。
    闻人翎这么一摸,就发现原本的布褥子变湿了,看来是真的该换掉了。
    这种发现,让闻人翎脸色很是难看,耷拉着个脸,活像慧寂欠了他不少银子似的。
    再说那软软绵绵,白白胖胖的囡囡换上了干净的布褥子后,整个人变得温顺起来,在闻人翎的臂膀中渐渐哭声变小。她的眼睛像是刚洗过的黑曜石,漂亮极了,囡囡咧嘴笑着,发出清脆的笑声。
    她舒坦了,自然也就不折腾闻人翎了。所以她双手双脚老老实实的待着,再也不乱踹乱动。
    这小丫头一旦开心了,自己就能把自己给逗笑。
    刚才还哭的稀里哗啦,现在就笑得把眼睛变成了一条线,可真是个小魔童。
    闻人翎摸了一把汗,看着自己女儿乖巧的模样,心里对妙妙的崇敬油然而生,妻子真是不易,从前的自己真是个混账!
    “你对我拉着脸,做甚?”
    慧寂一转身,就瞅见了他这模样。
    闻人翎抱着孩子,坐在了椅子上,虽然慧寂站着他需要仰头看他,但闻人翎的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仅凭刚才慧寂的那句话,闻人翎的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测。
    闻人翎使唤着他,道:“去把门窗关好。”
    慧寂挑眉,等他关好后就坐在了闻人翎的对面。
    “臭和尚,你也活了?”
    慧寂笑然道:“是。”
    闻人翎擦了擦因为囡囡吃手指所以流了不少的口水,他反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早点来找我?你这个和尚行踪不定,且我也不知道你从前事,我就算想找你也没法子。反倒是你,知道我是江州人士,还拖了许久才见面。”
    闻人翎以为他们两个人都是在相同的时辰醒来,所以才说出这番话。
    慧寂摆摆手,看向闻人翎的眼神很是复杂,道:“我是半个月前苏醒的,记起了全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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