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是笑着的!那笑得,啧啧,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呐……可怕。
    他心里一个激灵:“没,没,没想。过年,哦,要过年了。你想回去过年吗?”他试探地问道。
    贺明珠摇摇头:“这新屋刚落成,我是不去的。我跟我妈还有我妹,要在这守着。”
    末了,又是一笑:“你要是想回,你一个人回好了。只是我给你的‘养老钱’可别带了,免得给你那好侄子骗去当‘养小钱’。呵。”
    贺正忠做了个吞咽动作,正襟危坐:“你们都不回,那我还回个什么劲。哎,不回了,不回了。”
    李秀兰和贺明珠对望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数钱。
    过了一会儿,点好了钱,明珠站了起来,准备去休息。临抬脚出门,回头说道:“爸,我明天要去二姨家接我妹,顺便买点年货和吃的带去给阿公。你要不要去?”
    “去,去。”贺正忠站起来,太过迅猛,把长凳都给撞翻了。
    把他给激动的。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这母女俩是为什么要离家,是清楚地明白,大女儿对那家有深深的怨念。
    虽然她不肯回去过年,可现在她能主动这么说,那是不是说明她心里的芥蒂少了点了?
    贺明珠其实并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原谅了贺存根这些人,她只是想给阿公送一点吃的罢了。
    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阿公是真的对她给了无尽的包容的。即便这老人家心里有一些老一辈的封建观念,有一些大家长的故步自封……但是,数年的疼爱,数年的相处,如何能把这一切亲情全部抛去呢?
    给他老人家买点吃的用的,又算得了什么呢?另一方面,也是堵某些人的嘴吧。
    第二天,贺明珠父女俩先去金镇把贺珍珠给接上。
    学校已经放假好几天了,珍珠本想去龙镇跟家人团聚,可是被蒋晓芬硬给拉到他们家去,说是有功课上的事要请教表姊。
    二姨也是极力留她,说他们龙镇房子还没盖好,家里人都忙得很,没有空照顾她。
    她虽然心说,自己都好大个了,又不是小孩子,并不需要人照顾啊。但还是拗不过那母女俩的盛邀,只好去了。
    这一住就住到快过年了,天天想着找个什么理由离开,还没想出来,自家阿姊就来接她了。
    阿姊简直是天降仙女!
    看着妹妹一路上叽叽喳喳,77zl一反常态,像是被关在笼里许久的小鸟。贺明珠就笑:“你这在二姨家,跟晓芬玩得怎么样?怎么好像几百天没说话了?”
    她顿了顿,又问:“二姨,二姨夫他们好吗?”
    “阿姊,我比晓芬她大三岁啊,能聊得到哪儿去?就做做作业,聊聊功课而已。那总归是别人家,总没有自己家自在。所以看见你们,我太高兴啦!”
    至于二姨二姨夫,贺珍珠有些二丈摸不到头脑,不知道阿姊问的是哪块,“二姨他们也好啊。二姨天天点标牌,二姨夫还没放假,天天上班,晚饭才回来。”
    贺明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三人在市集上买了3斤猪肉,然后再加上明珠从舅舅老家拿的海味干货,再一条香烟,一瓶白酒,往贺家村去。
    还在门外,就听见阿婶周翠花的大嗓门。
    “你都初中了,还想上什么高中?能考个初中专就祖宗保佑了,还想当状元不成?高中毕业,有什么用,还没有初中专毕业来的值。那是直接分配工作的,高中能吗?高中还得再往上考,那才有用。那就是浪费钱!”
    “我就是要往上考。”另一个固执的硬巴巴的声音倔强地反抗。
    “三年又三年,还不一定能考上,哪有那个闲钱去供你。现在谁不是人人跑业务做生意?就你缩在那儿,读书,读书,成天的只会读书!我看,那就是逃避,缩头乌龟!”周翠花继续咧咧。
    周翠花的声音刚落,就有一个人从家里头跑出来,跟贺明珠他们仨赚了个满怀。
    那少年抬抬头,看了一眼,就自顾跑了。
    贺明珠清楚地看到,那一双眼睛猩红无比!所有少年人的倔强、反抗都毫无遗漏地展现出来。
    那是二堂弟,贺留根。那个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三房人。
    他们进屋,看见厅堂里,果然只有周翠花一个人。
    正教训完儿子的周翠花,气还没完全消停。说话就直冲:“哟,稀客呀,明珠大老板好久不见了啊,这是要衣锦还乡了?”
    说完连连直哼,扭头就往里边去。
    贺明珠当然不会去理一个疯子,“阿公,阿公——”很奇怪,家里怎么没有其他人?,她在楼梯口叫阿公。
    喊了三四声,楼上才“蹬蹬瞪”下来一个人。
    “大哥!你都去哪了嘛,我从学校回来就没看到你!”是小姑贺贞。
    这还是贺明珠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她。
    “明珠呀,听说你可了不得呀!厉害哦,真可惜,我没在家错失了一场好戏!”
    “贺存根这个臭小子,就是欠打,就是老太太猪油蒙心了。哼!把家里的钱都搜罗光了,气死我了!我回来了也把他揍了一顿!”
    她义愤填膺,磨拳嚯嚯。呜呜呜,把她的嫁妆都给败光了!
    “小姑。”贺明珠唤了声,这个实际年龄比她大两岁,心理年龄却比她差好大一截的姑姑。
    “阿贞,爸妈都去哪儿了?”贺正忠问。
    贺贞嘟嘟77zl嘴,“去镇上赶集了,说是要备年货。哼,钱都没了,还能买个什么?还叫我去,我才不去!看中了又买不起,多糟心。”
    说完她看见他们手里提的好几样吃食,脸上的不开心一扫而光:“啊,这个肉好啊大哥,可以做腊肉啦,你知道,我最喜欢吃腊肉了……他也喜欢吃。”
    “就是呢,这些天大太阳,叫妈赶紧晒晒,过年可以吃。”贺正忠把那一拎子猪肉提到灶间,“你刚才说谁也喜欢吃?”
    小妹最后半句嘟囔地太小声了,根本没听清!
    贺贞抬头,眼珠子骨碌直转:“没呀,没说谁呀,我说,妈,咱妈……”
    贺明珠陡然转过去瞥了眼小姑,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暗生。
    这时候外面喧杂声起——是他们赶集回来了。
    领头的是阿公,后面跟着阿婆,阿叔,还有大堂弟存根、三堂弟继根。
    贺存根远远地一看见贺明珠,就暗搓搓地直接转身开溜了。
    阿公很惊喜,迎上去关切地询东问西:“回来啦?我刚才在路上还和他们说,你们不知道几时回来,是不是要去龙镇接一接嘞。怎么就你们仨,你妈妈呢?”
    “阿公。”明珠珍珠叫了声。
    “我妈没回来,龙镇新屋刚盖好,要人守着。”贺明珠补充说,“我们一会儿也要回去的,要过年了,买点东西来看你。”
    贺有福显而易见的失落,满是沟壑的脸上挤成了一团,“过年也不回来吗?”
    “嗯。”贺明珠点点头,“新屋刚落成,是要在里头守岁的。”
    这是这边的习俗,搬了新家,头一年最好是在里面过年。
    阿婆原先有个笑模样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年也不一起过,像什么样子啊!阿忠,村里人要说闲话的。”
    贺正忠抬头,还没说话,就先收到大女儿投来的目光。最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抽抽嘴角,又低下头去。鞋子拧地,地上要是有蚂蚁,估计要被拧得死无全尸。
    “好了,谁要说闲话?谁敢说闲话!”阿公低沉地喝问。
    “新屋落成,本来就要守岁,这是规矩!再说孩子老大了,自己搬出去独过又有什么不行?别用那老套思想绑着孩子了,我听人说,城里那些人,孩子一成家,就各过各的了。算什么稀罕事。”
    阿婆低声嘀咕:“又还没正式搬家……城里城里,城里人过年也是聚在一起的吧。”
    贺明珠不去理会阿婆的不爽,只管和阿公吩咐:“阿公,我们买了一些肉,可以腌了做腊肉。还有海味干货,也能放些时日。还有,你喜欢的烟和酒。烟能少抽,就少抽吧,不抽最好。酒也少喝点。上了年纪,要好好保养身子了。”
    贺有福连连点头:“花那些钱干什么,你们房子刚盖好,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平常抽个水烟也很好,自个儿酿的黄酒随便喝喝也可以的。”
    贺阿婆听说后,倒是去灶间看了看,转回来后面77zl色稍霁,“这个肉看着倒不错,我们刚才在菜市,还好没买下。老贵了,要是两头花钱可不得冤枉死。”
    “行了,你去烧灶去,别杵在这了。”贺有福赶紧地把这不会说话的老妻给轰走,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然后又把小儿子和小孙子这些会碍孙女眼的也给赶走,难得回来一趟,有好些话也想唠嗑唠嗑。
    一切清静,只剩大房仨人、小女和老父。贺有福才放开话匣子。
    “这新屋这就盖好了?这么速度?可要检查得仔细些。”
    “阿公你放心吧,虽然时间赶,但我是叫了三队工人师傅,齐头开干的。各个相互监督,都没偷懒。所以好着呢。”贺明珠给阿公解开疑惑。
    贺有福一听,可不得了。叫三支队,那得多少人工费呐!大孙女说得这样风淡云轻毫不在意,这是赚了可多的钱啊?
    “那就好那就好。可累了你了,是阿公没本事,没给你们攒下家业。”贺有福这些日子其实也在反思,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导致家里变成这样两头奔的?
    他想来想去,把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如果自己会赚钱,家业丰厚,那两房人头是不是就不会因为钱财这种事闹得不愉快呢?
    他并没看透,根本与钱多钱少无关。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根本就是有些人心眼子长歪了。
    贺明珠也不想跟阿公深刻讨论这个,因为毫无意义。阿公即便老黄牛似的拉那些人,他们也不见得会上正道。
    她送了东西来,目的也就达到了。再待下去只会引人眼红,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她终结话题:“没什么,各人靠自己才有路子走。阿公,我一会儿回去,顺便也先搬一些东西走,想叫个拖拉机,送去龙镇。”
    贺有福站起来,“成,没问题,我去跟开车老六说一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问,“正式搬家日子定了没有?要不要摆酒?”
    “大概正月十五吧。”摆不摆酒贺明珠还没想好。
    “我看,这酒还是得摆一摆比较好。村里一些宗亲总问起你们,老早就说等你们搬家,要送你们的。别人的好意我们阻挡不了,要真这样,总得摆个席请他们吃一吃才好。”
    这边的搬家习俗是,近枝的族里宗亲都得到场助阵。搬家时辰都是深夜凌晨,浩浩荡荡从老房子出发,乌漆嘛黑的,就需要人多,才热闹。
    “晓得了,再看吧。”明珠回答道。
    不一会儿,贺有福就回来了,带来了消息:“跟他说好了,你们只管整理东西就是。”
    在一旁静静听话的小姑贺贞开口问:“明珠啊,你房里的那个床也要搬走吗?
    “哪能呢,这么大件太麻烦了。小姑要是喜欢,你拿去睡就好了,只是别卖了就成。”贺明珠以为小姑是看中了她那张床。
    那小单人床当时打的时候,正逢贺正忠刚得了女儿,很是宠,特地叫木工师77zl傅在上头雕了花鸟的,很别致漂亮。
    “不是,不是,我又不是没有。”贺贞摇摇头,眼眸发亮,有些粉红泡泡直冒,“我是想要那个粉红色的床帘子呐!太漂亮了,我早就看中眼了,不好意思问你。等下别人说我虚长你一辈,跟侄女抢东西……嘻。”
    贺明珠愣了愣,瞬而噗嗤一笑,“我还以为什么呢,你不早说,拆去就好啦。我还嫌那太粉里吧唧的呢。”
    那是李秀兰帮乡邻裁衣裳的时候,多余出来的边角料。按照电影里女主角那公主床的床幔,一个色系给女儿缝的。明珠一直觉得那款式太矫情,颜色太幼稚。
    “那太好啦!”贺贞高兴的拍掌,心花怒放。
    贺明珠看小姑她那娇娇的脸上,神采飞扬的天真模样,心下不忍。转头对阿公说:“阿公,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第34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春装新款
    一行人有些莫名, 什么话还不能当着大家面说了,这会子在这里的都不是嘴碎的人呀。
    尤其贺有福,跟着孙女儿走到屋外, 疑窦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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