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在呼吸交错间恍惚地想,新婚那晚,他们有吻过吗?
    两人跟魔障似的,旁的什么好像都消失了,只余两人呼吸间剩下的一点间隙,可身边确实还有别的生灵在啊,萧辰怀里小兽大约是被挤着了,挣扎着抬起脑袋,在两人间发出啾啾的声音。
    两人浑身一怔,从诡异地状态里清醒过来,萧辰忙拉开了距离。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可不知为什么,耳根就是有点热。
    萧辰好容易想起之前说到哪儿了,接上了话,语气却没有再绷着了:好吧,事情我知道了,你
    殿下觉得鬼面不算太糟?容渊冒出文字,突然问着。
    最初脾气是臭了点,但你的努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容渊:那么殿下,现在能相信我不是仅因听了几个传闻,就对你产生爱慕之心了?
    话题转得太快,以至于萧辰愣了愣,然后他心头一惊:你不会是从那时候就!?
    当时还没有明白。
    萧辰一口气没松完,就见容渊下句话是:回去之后,才想明白的。
    萧辰:
    那时候他们歇都是在一个帐篷里歇的!条件不好的时候,宽衣解带也没互相避着,行军匆忙时还躺过一张床榻萧辰稍微想一想,就觉得难以置信,这小子喜欢上自己,该不会也与这些密切的接触有关?
    可他那时候脑子里装得最多的就是打仗,只把这小子当个前途无量的后辈指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
    谁知道就能把人指点歪了啊?!现在的小孩儿都怎么回事,那样残酷的环境里,他还能有功夫想那些有的没的。
    容渊:殿下。
    慢着,等等,我信了,我信了行吧,别打岔,分明在说你欺瞒的事!
    萧辰抬手,深吸一口气,容渊抿了抿唇,大着胆子上前,握住了萧辰的手,萧辰手一颤,却没有挣开。
    隐瞒这些事,实属不得已,殿下,我知道,你一定也在猜,我是否还有别的理由。
    萧辰神色复杂:你倒是清楚。
    只是某些事,确实不到说的时候,我有自己的苦衷。殿下,容渊将萧辰的手抵在自己额头,唯有我对殿下之心,万望殿下不要误会,容渊是真的心悦你。
    萧辰嗓子一哽,他沉默片刻,低声道:我那时候,给过你什么吗?
    他曾说看见照进深渊里的光,可萧辰却不觉得自己对他做过那般有分量的事。
    容渊笑了:殿下,你给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正因如此,鬼面才成为了过去,才有了现在的我。
    伸手的人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或许他自己觉得并不费劲,可被这只手带出深渊的人,在泥沼中挣扎许久的人,才会在握住这只手时泪流满面,只有他才明白,能遇见你,何其有幸。
    化身的手可真是太热了,萧辰觉得自己手心都快被他捂出汗了,他忍不住动了动,容渊便识趣地松开,风一吹,掌心的温度散得倒是很快。
    可这心头的悸动,却没随着松手就平复下去。
    本来不是要兴师问罪?萧辰心想,这好像不太妙。
    作者有话要说:  容渊:反客为主
    第37章 踽踽独行
    萧辰抱着小妖兽, 先退了两步,在皮毛上顺了顺,想把掌心沾过来的微热擦掉, 才维持冷静地转过身:走吧。
    容渊跟上,走出几步, 萧辰道:还在后面跟着?
    容渊脚步一顿, 随即步伐变得轻快起来, 他三两步赶上前,跟萧辰并肩走在了一起。
    殿下心肠当真软。
    萧辰暂时是不计较了,小子一层一层的壳子,他总得理理,日后一起算账也不是不行,今儿再缠下去就不是问罪了,估计得歪到没法控制的方向上去。
    萧辰好歹是把话头拉了回来,他还记得当年说替鬼面算算亲缘的事:你父亲找到了吗?
    嗯,差不多有数了,只是我还没跟他相认,我想再观察一下, 如今我并不需要做父亲的给予什么, 我只是有问题要问他。
    问问当时母亲抱着婴孩的他被追杀时,他人在哪儿;问问关于母亲的死,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萧辰了然, 容渊这么说, 那就是用不着自己算一卦了。
    容渊本尊正独自坐在大殿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只听大门被粗暴地打开,右常风风火火地拖着尚未完全醒酒的左忆狂奔而来。
    等下, 松手!衣服衣服!要勒死了勒死了!
    右常无视了左忆的挣扎,躬身便要告罪:听闻尊主先前朝数位要职冥官下了诏令,不知是否也有传召我俩,醉酒误事实在失态,还请尊主责罚!
    左忆虽然是被拖过来的,但整好衣物后,也恭敬地行了礼,若真因醉酒耽搁了事,确实该罚。
    容渊:无妨,他们处理已经足够。不在公务期间,你们放松一下无可厚非。
    右常这才直起身:那尊主来找我们是为了?听府上的侍从们说,容渊是亲自上门来找过他们的。
    也只是想与你们小酌两杯,不过我到的时候,你们可都已经醉了。
    没耽搁事就好,右常松口气,然后踹了左忆一脚:都怪你!
    左忆不服:不是你非得认为自己酒量更高要比一比的?拼酒就怪我一人了?
    酒量的话题分明是你开的头!
    那你别接话啊!
    两人眼看又要掐起来,容渊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他俩的相处模式,有时候会劝,有时候就当没瞧见,有时候他还会观赏一番,觉得这样也不错。眼下他化身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兀自起身离开了,任左忆右常自己闹去。
    化身回到在妖界的客居后,容渊以想让神识休息为由,避开萧辰回到房间,关上门后,他却并没有收回神识,而是拿出了方才与乘风切磋时的剑。
    剑身雪亮,没有沾上一滴血,光亮得能当镜子使。容渊将剑尖对准一个瓶子,手指泛起灵力,缓缓推过剑身,只见剑居然蒙上了薄弱的红光,有血从剑尖处滴落,这是方才利剑划破乘风手臂时,吸取到的血液。
    若不是为了拿血,容渊犯不着去挑衅乘风。
    尽管没能拿到辞树的血,但或许再用乘风的血做一次验证,就能得出答案。
    容渊又逼出化身体内一滴血来,合着乘风的血,在桌上画了一个符咒,他催动起灵力,看着桌面上的符文不断地变化,最终定格,停住了。
    兄弟。
    符文告诉他,两种血液的主人是兄弟。
    哈这算什么?
    他确认自己的母亲是幽冥的人,神女也没了很多年,他和乘风如果是兄弟,那只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容渊看着符文一动不动坐了半晌,而后忽然忍不住笑了,他的皮囊好,怎么笑都好看,只是这个笑容有点疯。
    他不能说话,捂着嘴,嗓子里因为笑发出奇怪的咕噜声,胸腔里憋得疼,容渊边笑边想:这算什么?
    传闻里天帝对神女痴心一片,神女去后,他不愿再娶,天界的事务也渐渐丢给两个皇子,把自己活成了个伤春悲秋的清苦人。
    那他的母亲呢,那他呢?
    既自诩此生只爱一人,那就不要招惹他母亲!既然招惹了,又为何抛下她不管!
    容渊捂着嘴,心中的恨意疯狂涌动,心脏发出悲鸣,本尊在房间内因为巨大的疼痛跪倒在地,手指在青石地板上生生抓出了痕迹,嘴角不停地渗血,他眼眶也红了,被愤怒逼得像要滴出血来。
    沽名钓誉,敢做不敢认,枉世间还有不少人为天帝与神女的故事抹泪,将天帝的痴情传唱,视作榜样。
    他一边跟母亲生下了自己,一边还装出心中只有神女的模样,笑话!通通都是笑话!
    容渊无比庆幸方才自己本尊离开了大殿,没有在左忆和右常面前失态,他收回了一些在化身处的神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让萧辰发现。
    他的身世之谜终于揭开了,可事情还没有明朗,天帝和自己的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未知数。容渊把自己劈成了两半,一半思索着,真相未必很糟;可另一半只剩愤怒和憎恨,因为无论有什么理由,他母亲都已经回不来了。
    我好恨,为什么从出生开始看到这些的都是我!为什么两个皇子能有天帝和神女一起守候着长大,而我的母亲独自带着我,甚至没有机会听我叫她一声娘亲!
    容渊周身戾气荡出,房间里的桌椅摆设直接被碾了个粉碎,不停有破碎的声音在他耳边砸落,容渊满手都是自己的血,他慢慢揪住自己心口处的衣裳,嘴唇动了动,无声道:殿下
    殿下,我好痛啊
    正在房间里沉思的萧辰忽然间心神一荡,难以形容,模模糊糊,却又有种绵密的窒息感,并不是星君之间的呼应,不是星君,那他还能和谁
    容渊?
    紫莲难道除了感知对方的所在,还能有别的作用?
    萧辰抬手唤出紫莲,幽冥紫莲滴溜溜打着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可心口那感觉还没消散,萧辰顿了顿,收回紫莲,推门而出。
    小兽在萧辰房间里睡着,萧辰在容渊房门前站定,敲了敲门。
    容渊说他会收回些在化身身上的神识,但也不会完全收回,一旦周围有动静,他立刻能将神识拉过来,萧辰并不担心他会不会听不见自己敲门。
    萧辰等了等,须臾后,容渊给他开了门。
    化身又失了一滴血,加上本尊意识正激荡,脸色更苍白了,萧辰一眼就瞧出来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容渊自己是看不见的,但他的化身此刻神情倦怠,文字似乎也慢了:神识用了太久,有些累。
    光是分出化身也就算了,到了妖界后,包括万兽窟一行,真刀真枪打了几场,他几乎没让自己神识休息过,连轴转,累也不奇怪,萧辰顿了顿,他道:等天界人把皇子接走后,我们也辞行回去,应该不会再花多长时间。
    天界人,皇子容渊本尊那边又震碎一个花瓶。
    萧辰仔细看了看他:不然你先把神识完全收回去吧,以一炷香为限,这一炷香内我守着你,你先休息下。
    神识若完全收回去,化身就会成一座空壳傀儡,容渊愣在门口:守着我?
    萧辰却不答,站在门外笑了笑,只道:我能进去吗?
    容渊下意识让萧辰进门,萧辰拉过他手腕,将人带到床榻边,然后按着他坐下,容渊完全木讷地跟着他的动作,一点没反抗。
    累傻了?萧辰道,躺下吧,一炷香内我寸步不离守着你,不会有问题。
    容渊却盯着萧辰,没反应,萧辰哎了一声:看什么看,还不回去?
    容渊的字慢吞吞飘了出来:殿下,我不想完全收回神识了,我想看着你。
    现在的小年轻这么说话都不脸红的吗!萧辰干脆直接把他一按,手动让人躺下了:别闹,你都倦成这样了,再不让神识休息,小心影响修行,你不是还在修那什么功法?
    萧辰把他按下后,自己准备起身坐到桌边,刚一挪,发现衣服往后扯住,他回头一看,容渊把他衣摆拽住了。
    他都说了要在一个屋里守着了,怎么,还怕他跑啊?既然话已出口,就算真发生了什么需要离开这间屋子,萧辰肯定也会把他的化身带上,完全不用担心。
    萧辰拉了拉自己的衣摆,他没怎么用力,也就没扯出来,无奈道:干嘛呢?
    殿下如今为了恢复身体,也需要日日休息。
    萧辰:嗯,但就这么一会儿,不碍事。
    容渊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殿下,上床榻来休息吧。
    萧辰:
    他说着往里挪了挪,只是手依旧没松,将萧辰衣摆拉得更开了:当年行军艰苦时我本人也与殿下同榻休憩过,何况等下我收回神识,这就是具傀儡罢了。
    当年不知道你什么心思,能一样吗!傀儡傀儡,可也顶着你的脸啊!
    萧辰这回使了劲儿,将衣摆往回一拉,顺手拉过傀儡并不需要的被子,给人捂上,笑骂:歇你的去吧,少得寸进尺啊,别以为我真拿你小子没办法了。
    容渊被被子捂得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将被子扒拉下来,萧辰已经坐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容渊微微弯了弯嘴角:殿下。
    他写的字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还刚好浮在茶杯上,萧辰:嗯?
    容渊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实则又只是单纯的想唤一声,想看着他,容渊本尊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此刻的他比起化身,倒更像具没魂的傀儡。
    要是现在能亲手握着殿下的手就好了。萧辰看他没有字迹再出现,便道:去休息吧,我在呢。
    你在我身边啊。
    化身终于闭上眼,不过容渊依旧留了一丝神识,听闻着房间里萧辰的呼吸与动静,他实在舍不得,也不想在此刻变得独身一人,感受着萧辰在身边的气息,容渊终于从无边的恨意里慢慢冷静下来。
    本尊抬手抹掉唇边的血迹,用灵力把自己手上的血也擦干净,自己双手掌心相贴,依然是冷得很。
    容渊擦着自己的手,眸光从方才的疯狂变得沉静,沉静得可怕,他冷冷地想:天界,天帝。
    便让我看看,你的皮囊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心肝。
    作者有话要说:  萧辰陪着你呢
    第38章 未语可知
    女子上次与黑袍人见面时正在描眉, 这次坐在水边,却依旧在描眉,她换了身装束, 服饰依旧华贵,长长的裙摆曳在地上, 她像是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黑袍人走到她身边, 女子叹气:你又失败了。
    出了点意料之外的状况。
    哦?就像是萧辰中毒后, 半路杀出个容渊那样?
    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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