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跪坐在谢清欢身前,突然被青年一把拉入怀里。他疼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却执拗又温柔地凑过来,吻住她脸上的泪痕。
    “不哭。”谢清欢颤抖着说:“念念别难过。”
    江念紧紧抱住他,埋在他的胸口,肩膀耸动,很快把青年胸.前的衣服浸湿。她攥住谢清欢的衣领,像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呼吸,过去百次的记忆太惨烈,只能结契的青鸾能安抚突然涌来的绝望的情绪。
    谢清欢抱住她,慢慢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怀中少女。身上伤口几次迸开,鲜血流了一地,他浑然不觉,只怕弄脏怀里的姑娘。
    山中子焦急地抱着堆瓶瓶罐罐跑过来,到门口,看见他们两个紧紧抱在一起,好像要把对方融进骨血里,地上鲜血横流,看上去惨烈又激.情四射。
    山石上默默后退一步,“这、这……”
    年轻人玩得这么开吗?
    江念终于缓过来,抵着谢清欢的肩,手指全是他的血。
    “疼不疼?”
    谢清欢不说话,凑过来递给她一个冰凉又缠.绵的吻。
    山中子:……
    “咳咳咳。”他疯狂干咳。
    江念回头,眼睛红红的,“师父。”
    山中子一怔,“怎么哭了呢?”
    江念摇头,估计山中子也不知这些事,她也不愿让小老头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吸吸鼻子,闷声道:“药呢?”
    山中子连忙把药瓶递过来,低头看着伤口崩裂的青年,倒抽一口凉气。
    谢清欢闭着眼,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像个残破的娃娃,半坐在地上。
    “小鸾这是怎么啦?”山中子问。
    江念给他伤口撒上药粉,不出意外,就见药粉被血冲散,一点用的没有。
    山中子一惊,“明明以前你们一用伤口就好了,怎么对小鸾没有用?”
    江念哽咽着说:“他需要一个兽医。”
    裴翦出现在门口,长身而立,背对阳光。
    他看了眼惨烈的景象,沉声说:“去屋里。”
    江念扶起谢清欢,把浑身是血的青年扶进自己曾经的闺房中,小心把他放在榻上。
    裴翦:“你出去。”
    江念应了声,却被紧紧抓住手。谢清欢不肯松开她,紧紧望着她,苍白的唇微抿,黑眸湿润,神情脆弱又依恋。
    江念当即心软,“师兄,我能在这里吗?我想陪着他。”
    裴翦面无表情:“不能。”
    江念:……
    她在裴翦冰冷的目光中,默默去扯谢清欢的手。谢清欢握得极紧,指节惨白,眼里水雾蒙蒙,始终不肯放她走。
    江念只好弯下身,亲亲他的眼睛,小声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你师伯给你治治病,连师伯都忘了吗?”
    谢清欢声音很轻,“别走。”
    江念心软成水,抹掉他面上冷汗,触及青年苍白冰冷的肌肤,再次抬头看向裴翦,企图撒娇:“师兄,让我陪着他嘛。”
    裴翦:“不能。”
    江念小声嘟囔:“师兄你不懂爱!”
    裴翦:……
    到最后她只好把牵牛花放在枕头边,温柔哄自己的小鸾:“我去给你摘花,你先乖乖躺在这里,好不好?”
    谢清欢定定看着她,慢慢松开手,然后背对她蜷紧身体。青丝铺满削瘦的背,身体因为疼痛颤抖,长发也微微曳动。
    江念抓起一缕冰凉的青丝,低头亲了口,然后与裴翦对视一眼,慢慢走出卧房。她坐在石阶上,听见里面传来重重的喘息,心脏也发紧。
    多半是这治疗的方法太惨烈,裴翦才会让她避开。但是她与谢清欢结契,自然能体会到小鸟现在的难过。
    她低着头,抱住膝盖。
    山中子靠近她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肩,“念念,没事的,你师兄可以救小鸾的。”
    江念声音低哑,“我知道的,”她抱住小老头,“我只是心疼小鸾,也心疼师兄。”
    山中子深深叹口气,拍拍她的后背。
    “你们有出息,你们的事,我总是不懂的。”小老头很无奈,就像他不知道明明人间一个裴翦,为什么死了,还能见到一个裴翦。
    但不管是哪个裴翦,终归是他的徒弟。
    他想起在冥城初见青年时的情景,也如江念般,心中漫上针扎一样的疼痛,“我刚见到你师兄时,他连话都不会说了。这些年我天天陪他,才让他多说几句话。”
    江念扁扁嘴,又想哭了。
    山中子连忙捏她的脸,“哭什么,你和我说说,你怎么下来了?小鸾怎么回事?”
    江念双手交握,“小鸾,是青鸾。”
    山中子瞪大眼睛,“什么?”
    江念:“师父也对青鸾做过很多研究吧,当年九华山用我诱他出来,把他绑在魔渊,”她攥紧手,指节发白,“我想救他,可是救不回,他快死了,然后他进来这边,我也跟着过来了。”
    “我不想再丢下他了。”江念眼睛有点湿,觉得自己来到冥城后,真是变成一个哭包,说两句话就要抬头望天忍住泪意。
    但是在师父师兄和自己的小鸟面前,哭几下也没什么。
    山中子拍拍她的肩膀,心疼地说:“好,那就不丢下。既然决定做一件事,埋头去做就好,不用想太多。等小鸾好起来,你师兄把你们送回去。”
    江念泪巴巴地扯着小老头的袖子,“不走好不好?”
    山中子笑了,“这里死人才能待,除非你像你师兄这么厉害,不然待在这儿会对你们有损的。”
    江念:“那死掉算了。”
    山中子拍拍她,“胡闹,你让小鸾陪你一起死啊?”
    江念沉默片刻,才哼哼唧唧地说:“他愿意的。”
    但是她舍不得。
    山中子:“没事嘛,你师兄有我陪啊,等你日后修炼到飞升,来找我们就好了。如果修炼不到飞升,寿数尽了,一闭眼就能看见我们。只要你别被人家把魂魄都绞碎了。”
    他揉揉少女的脑袋,“念念你看,不管你想飞升还是想游戏人间,总之我们是能重逢的。你呢,只要好好地活一世,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好不好?”
    江念扁嘴,“好。”
    吱呀一声,转动的轮轴拖着木门打开。
    裴翦淡淡道:“晕了。”
    江念起身就想去里面看,但是到门口又顿住,“我得去给他摘朵花,不然哄不好。”她偏头看裴翦,“师兄,你和我一起去吗?”
    裴翦点头,“好。”
    两人并肩行在青石山阶上,走得很慢,日光横斜,一对并肩的影子滑过摇曳的草木。
    最后来到开得灿烂的一墙牵牛花前。
    江念抚上一朵淡蓝的花,手指揉着柔嫩的花朵,这样的乡野之花,不名贵不罕见,也不为文人墨客追捧,但她偏偏很喜欢。
    喜欢它们生机勃勃,从石缝里也能钻出来开花的灿烂。
    没有比这样绚烂的生命力更美的东西了,她总是如此想。
    “这朵是不是最好看?”江念选来选去,摘下翠绿藤蔓最上开的一朵花,回头问裴翦。
    裴翦淡淡扫了眼,“嗯”了声。
    江念小心捏着花,突然啪嗒落下一滴泪,认真问裴翦,“师兄,我可不可以不走?”
    裴翦:“不可以。”
    江念慢慢蹲下来,小声说:“可是我舍不得师兄师父。”
    裴翦忍住想揉她发顶的冲动,道:“会重逢。”
    江念:“那还要好多年呢。”她心疼得厉害,“师兄已经等了我这么久,这么久,怎么能让师兄再等下去?”
    少女低着头,柔顺黑亮的乌发垂落,遮住小脸。
    裴翦眼神微动,不知不觉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手指陷入柔软蓬松的青丝中。
    “会重逢。”他一字一顿地说。
    江念抬起红红的眼圈,“可是……”
    裴翦:“现在,挺好了。”
    师妹能活过命中注定的死劫,来到他面前。
    这样的重逢,总好过从前百来次,他一剑绞碎天地,在坍塌的世界中,去捡拾鬼方山上一把烂骨。
    第112章 九华神君
    带着刚折下的鲜嫩花朵, 江念回到昏暗的房间。
    这是她小时候的房间,符纸与毛笔胡乱堆着,底下露出话本的一角。她小时不爱画符修炼, 把话本藏在符纸下, 趁着师父师兄不在, 偷偷看底下的话本,听到门外脚步声, 就飞快把话本推回符纸下,装模作样拿起毛笔, 假装自己在努力学画符。
    清风徐徐,窗前挂的风铃叮当。
    风铃是用许多碎玉与彩色的贝壳做成, 登仙集买的,遇到妖气就会响;窗台还摆着一盆兰花,叫做独占春,花瓣舒展,像两只燕双飞。
    谢清欢背对着她躺在榻上,青丝铺满淡青的被褥。
    江念盯着他的背影, 嘴角翘了翘, 轻轻喊了声“小鸾”。
    青年沉默着,似是昏睡。
    江念轻手轻脚走过去, 脱去鞋袜,把他的长发拢到一边,睡在他身侧,去牵他的手。青年的手紧紧攥着, 指节因用力而苍白, 摸上去终于带上点热度, 像块暖玉。
    江念一点点摩挲着他温暖的手背, 眼睛有点湿,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因为某个人温热的体温而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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