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南吃了一筷子,然后就没再吃了。
    太膻。
    不过许书玉几人吃的很开心,他们吃习惯了这种味道,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红枣粥倒是很不错,红枣去皮去核煮的软烂,糯米粘稠,两者相配味美香甜。
    盛粥的是一个比较大的瓷白盅子,掀开上面的盖子,枣的香甜的味道四散开来,实在是诱人。
    一人一碗,正好瓜分了满满一大盅的红枣粥。
    池慕寒点的甜食除了他自己倒是没人吃,许家兄弟吃过了陆允南做的,也就不想吃别的。
    陆允南则是吃不了那么甜的,他被塞了一小块甜糕,吃一口甜齁了。
    池慕寒不觉得,自己吃了个爽。
    哟,这两位谁啊?玉春楼也是你们两个小贱种能来的?
    陆允南几人坐的地方离楼梯隔着一桌,许书玉正面对着楼梯,许书元坐在他右手边,池慕寒在左手边,陆允南是背对着楼梯。
    屏风虽可遮挡,但是架不住上方人的视线。许书玉抬起头,看向楼梯上的人,是秋姨娘的儿子。
    小贱种,见到三哥都不知道叫?许书风一路下来,走到许书玉身前,他看了一眼池慕寒,不认识。
    许书风大小就爱欺负许书玉和许书元,他亲娘是贵妾,这两个小子的亲娘是买来的贱籍。那可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谁知道蒙学里让这两小子搭上了陆家小公子,得了道升上了天,他都不能随心所欲明着来。
    怎么入了国子监,没当陆家那位的跟班啊?你和这不知哪来的东西一起吃饭,陆家那书都不会念的傻子不觉吃味?
    陆允南侧身看了一眼许书风,他真的很困惑,并且也将困惑问了出来,许家三哥,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将人看全了再说,我就坐在你边上
    许书风:
    陆允南都替他尴尬,脚趾都能抠出一套玉春楼来。
    我没看见我不知道我许书风越说声越小,池慕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没兴趣。
    书风,不是说在楼梯等着,怎么先下去了。
    楼梯上又传来一道声音,许书风如蒙大赦,立马抬头感激的朝说话的人看去,我看见家中弟弟在这,下来打个招呼。
    说着便登登登的跑了。
    陆允南朝着楼梯看去,有三人立于上,其中有一个身形较为出挑,一脸别人欠他上千真金白银的人他还认识。
    两人一对视,瞬间电光火石,电闪雷鸣,电卷星飞
    至少陆允南脑海里是这么想的。
    允南,今日有缘得见,还得恭喜你升堂纪尹说了一半,拍了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脑子,读书读傻了,允南今年又留堂了。
    陆允南吃饱了,他撑的慌。既然人都送上门了,那他必须给面子,也逮着损一损权当消食。
    纪退省,你不用阴阳怪气,你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陆允南转身坐直了看着上面的人,我可是听说你怕入率性堂遇到我六哥,硬是在卷上乱写一通留堂了。
    纪退省冷哼道:胡说八道!我能怕他陆允筠!
    陆允南幽幽道:谁知道呢
    纪退省重重的甩了一下衣袖,我们走。
    一行人走后,池慕寒问道:那个欠钱脸是谁啊?和南弟你有仇怨?
    陆允南不在意的解释,没什么仇,不过也有些过节在。他叫纪尹,字退省。他爹是左相,管尚书省和门下省。我爹是右相,管尚书省和中书省。中书省草拟,门下省审核。
    说不上谁大谁小,不过明面上是规定以右为尊。我们两的爹在朝堂上暗自较劲,我们这些当儿子的就在国子监暗自较劲。
    不过他也就是见面会损我,和我较不了什么劲。我又不是想不开,和他较学业。他又不能和我较谁学业更差,谁留堂时间更久。所以就把矛头对上了我六哥,去岁刚开学还放出狠话要将我六哥压在底下。
    结果次次考试,我六哥都拔得头筹。他心里憋闷,遇见了我,也是我倒霉。他那天一下子就把气撒我身上。
    说罢,他三根手指并拢作指天发誓状,天地作证,我那会正蹲在墙角偷吃了块奶糖。他不知怎么的就找到了我,一上来便训斥我,好好一个读书人还骂起了人。
    他竟找过你的麻烦?之前怎么没听知知你说提过?
    许书玉面露担忧,语气也因好友被找麻烦,却没有与自己说过而带着一些的责怪。
    陆允南倒是没觉得什么,宽慰道:他也没把我怎么样,只是有一些口角,说了反叫你们担心。
    而且我当时光想着吃糖,吃完糖才意识到这厮骂我了。所以也没真的吵起来,只是他单方面发泄怒气,倒也算相安无事。
    池慕寒对此觉得有些憋闷,问道:你就这样放了他离开?没有打一架找回自己的场子?
    池慕寒代入感极强,他已经开始有些生气了,这要是换做是我,他骂我一句,我都能打的他满地找牙。
    陆允南闻言,钦佩不以,不过也说了自己没白捱这顿骂,我倒是想与寒兄你一般,不过我自己这小身板,打架肯定打不过。所以当时一气之下就跑回家告状了。
    六哥听后就寻了个时间,套了他麻袋,将人给打了。他知道是我六哥打的,也回去告状了。他爹亲自找到我爹,然后我六哥被老爹揍了一顿。
    本来有些出来气的池慕寒听到这里又隐隐冒火,这人不讲道义,竟然回家找爹!那你六哥后来怎样了?难道就这样被这书呆子坑了不成?
    我六哥是谁啊,他这人向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陆允南对他六哥那是相当崇拜,我爹打他,他就打纪退省。还放话了,要是国子监遇到,见一次打一次。
    陆允南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话说的很是响亮,纪退省也怂,不然他也不会被打后只会回家告状。他怕了我六哥,就不敢升堂。也就今天遇见我,骂也不敢骂,只能阴阳怪气说我一句。
    他倒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被人骂了就跑回家找六哥。
    池慕寒听到这样的结局,也是长舒了一口气,直道:大快人心。
    南弟,我实在是太喜欢你六哥。若有机会,还望你可以引荐一二。
    陆允南点头表示没问题,他觉得自己六哥应该也会很喜欢池慕寒这样的。
    想到之前许书风趾高气昂的模样,陆允南有些担心许家兄弟,他颇为认真的询问二人,你俩和我说实话,我离开蒙学后,那些人还有没有欺负你们?
    许书玉身形微顿,随后很是干脆的摇头,说:没有。
    然后又补充说道:虽然不会和我们讲话,但是也没有再找我们麻烦了。你那时候即便离开了,隔三差五还找我们去府上玩,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三哥他现在也就是会嘴上说话难听,倒是没敢做什么对我们不好的事情。
    陆允南闻言,看向许书元,见许书元也点头了,这才放心,我和你们说,被欺负就一定要和我说,听到了吗?
    双胞胎看着陆允南,两人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都点了点头。
    虽说许书玉兄弟两是双胞胎,不过因为性格相差巨大,倒是总会忽视二人模样相同。这是池慕寒第一次见到两张一样的脸做同一个表情,一时间有些懵了,他说道:若是哪天书元装作书玉,书玉装作书元,定是没人能发现。
    陆允南对此说法很是赞同,这两人要是做相同表情,简直就是复制粘贴。
    吃饱喝足,正是逛街的好时候。
    许书玉远远瞧见有卖簪花的,立即跑去。摊贩卖的簪花都是应季的花朵,野外都能采摘的那种。
    用作簪花的花朵采摘枝要留长些,花朵也要密一些。
    若是想鲜花戴久些不枯,会将花枝放进花瓶簪内,因形似花瓶因此得名。花瓶簪材质众多,金银,瓷,琉璃,木皆有。簪内能存水,簪入发髻之中,簪身细长,簪口如瓶,水在其中并不会滴漏。
    这桃花甚美,三五成团竞相绽放,知知你戴上必然很美。许书玉选了个花最多的给陆允南簪在发髻上。
    人面桃花相映红,说的也不过如是。许书玉很是满意,盯着陆允南瞧了又瞧。
    池慕寒也不错眼的看着陆允南,笑道:这会成了桃花仙了,不知小仙人管不管凡间的桃花缘,要是管的话,我倒是很想求一求。
    陆允南挑了朵看上去不错的,踮起脚尖簪在了池慕寒头上,平宁山上的佛寺有棵姻缘树,听说很灵。对了,那的送子观音,是灵上加灵。寒哥今年十七,算算是能娶妻了。
    池慕寒捏了一下陆允南的脸,随后快速退后,听听,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嘛。我打趣你一句,你回了我几句?
    街道上,几个俊俏的簪花少年郎你追我赶,笑的惬意自在。
    皇宫内。
    典雅精致的御书房,大周朝的九五之尊正在发火。
    云冥!云冥!朕的好臣子,你告诉朕,这冥如何能做字!朕让你做宗正寺少卿,就是为了让你给朕的弟弟,在宗谱之上,记上这么一个字的?
    手中的奏折猛的甩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跪在地上的宗正寺少卿吓得不敢抬头,哆嗦着身体。
    顾云岚气的厉害,怒道:你哑巴了吗?给朕说话!
    宗正寺少卿这才敢发出声音,他心里也苦啊,微臣不敢推卸责任,可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太后娘娘亲自去了宗正寺,说瑾阳王回京入学,尚未取字。太后娘娘说身为长辈,替王爷取了,便要微臣在宗谱上替瑾阳王记上这个字。
    说到最后,这位少卿大人只能趴在地上,哭道:陛下,微臣当时真的没办法啊!还请陛下明察啊!
    顾云岚问清了缘由,顿生疲惫。对方哭的他脑袋疼,挥了挥手便让人下去了。
    太后,又是太后。
    朝朝被带回京时,祖母便派人叮嘱他,让朝朝和太后离的远点。
    如今朝朝都住在宫外,极少进宫,进宫也是来见他一面。这难道离的竟还不够远嘛?须得太后亲自前往宗正寺,只为了给朝朝取一个如诅咒一般的字?
    陛下,瑾阳王求见。韩公公入殿通报,顾云岚深呼一口气,理了理衣服和头发,问道:朕此番模样,还吓人不吓人?
    韩公公不敢直视圣颜,只细看了衣服和头发后便连忙低头,陛下很是温和。
    顾云岚松了一口气,让人快些请顾朝进来。
    朝朝,你今日不是入学?这会怎么来宫里了?吃饭了吗?顾云岚笑的温和,迎上前去,拉着自己弟弟的手,带着他入座。
    哥,你没告诉我,他也在。顾朝看着顾云岚,一字一句道:你让暗卫给我假消息,暗卫说陆知今年升堂了。
    暗卫可没有骗你,一开始确实是要升堂的。不过上一任宋祭酒与孔祭酒私交甚笃,他听闻孔祭酒安排了陆知今年升堂,便让他缓一缓,再磨一磨陆知的性子。免得日后进了官场,像个小炮仗,炸的人不得安生。
    顾云岚存着揶揄自己弟弟的心思,他作思索状,自从玉春楼交给你之后,你可没少让暗卫给你汇报关于陆知的消息。既然你要去国子监读书,又那么关心陆知。给你放在一个屋檐下,怎么还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顾朝闷声道。
    没有不高兴,那就是高兴了?高兴怎么还这幅模样,也不见你笑一笑。
    顾朝面无表情的动了动嘴角,似乎是想表达高兴。最终也只是以嘴角轻微抽搐而告终,顾云岚也不舍得为难他,便说算了。他牵着顾朝的左手,将他的袖子往上掀开,露出了顾朝手腕上戴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金镯,宽约一寸,上面镶嵌这一颗小巧的红珊瑚珠。镯子内外雕刻着许多种镇压厉鬼的符箓。
    顾朝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回去,用衣袖重新将金镯遮盖住。
    朝朝,这金镯上的红珊瑚珠,是当年哥哥和你一起找的。那么一大颗珠子,被摔的稀碎,我也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小块能拿着的。我还记得当时你趴在灰坑四周寻了许久。
    顾云岚此时不是以皇帝的身份在说话,他面对顾朝,心中有太多的疼惜。在顾朝面前,他只有兄长这一身份。
    你如今是在宁京城,不是在行宫。国子监有许多和你差不多年纪大少年郎,朝朝,你会有许多的朋友。包括你一直避不敢见的陆知,他也会和之前一样,再次成为你的知己至交。
    顾朝垂眸,过了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听上去很是压抑,哥,他靠近我会死。他之前差点就死了,那么冷的天,月明池的水那么冷,他泡在里面,不得出来,我救不了救不了,哥。
    顾云岚双手握住顾朝的肩膀,他蹲了下去,仰头看着顾朝,朝朝,哥现在是皇上了,和以前不一样。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顾朝闻言,眸中本氤氲的水汽陡然散去,又换上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寒冷。
    顾云岚见状便知道了,顾朝不可能再说。
    你若当真不愿再面对陆知,那就给你升堂。看着哥的眼睛,告诉我,你想升堂吗?
    顾朝抿唇,那个想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沉默了半天,肚子比嘴先出声。
    咕噜噜声后,顾朝冷冷道:我饿了。
    顾云岚察觉到自己弟弟别扭的要命,也不多言。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喊了人备菜。
    好吃吗?这是哥私人小厨房做的,可不是光禄寺那群人能比的手艺。顾云岚说话时语气轻快,想来是非常满意自己的小厨房。
    顾朝吃了一口,确实比光禄寺的有味道,不过比他的玉春楼还是差些。
    朝朝,太后她给你取了字,叫云冥。顾云岚看着吃饭的弟弟,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字,待会就写信送去行宫,请祖母替你取一个。到时候哥亲自去宗正寺替你改。
    顾朝咽下嘴里的饭,摇头,就这个吧。
    顾云岚闻言,急了,可这冥字怎能做生人的字?
    顾朝却毫不在意,只顾埋头吃饭。顾云岚却是看得出,顾朝不愿意他因为这个事情,打太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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