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和琳的再次见面只是那一夜的隔日,赫饶与贺熹在贺父的安排下去射击俱乐部。路上经过凯悦广场,她看见身穿火红色裹裙的和琳,凹凸的曲线,波浪似的卷发,足有八厘米的高跟鞋,立在人群之中,在一个男人面前风情万种地笑。
    赫饶匆匆往车门处挤,“麻烦停下车,有没下完的。”
    正好是红灯,公交司机一脚刹车停住:“想什么呢,赶紧下。看车啊。”
    贺熹一怔,拉住她:“我们还没到呢。”
    赫饶来不及向她解释更多,只说:“我才想起来有点事,你先自己去。”
    贺熹跟上她:“什么事啊,我和你一起。”
    赫饶按住她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行。”
    车门在这时打开,她急步下去,扬声喊:“等会我去找你。”
    隔着车窗,贺熹看见赫饶向凯悦广场而去,川流不息的广场上,男男女女,老老小小,人影攒动,贺熹没发现什么寻常,然后,公交重新启动,左转。
    和琳与男人面对面站着,她五官倒是很敏锐,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居然看到了仅有一面之缘的赫饶。以为是偶遇,也确实是偶遇,但没想到赫饶的目标是她。
    感觉到背后渐近的脚步声,男人回头,眼神倏地一紧,赫饶却是脚步一顿。
    和琳不动声色地把一切尽收眼底。拨弄了卷发,她淡淡地笑起来:“又见面了,小姑娘。”
    男人眉心一蹙,问和琳:“熟人?”
    原本两人只是迎面而立,没有肢体接触,和琳却在这时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姿态亲昵地回答:“刚认识的警校小妹,别打人家主意,名花有主。”
    不过是一天时间,就被人家摸了底。她是谁?赫饶眼神一紧。
    男人的面色不显山不露水,他抽回手改为拥抱和琳,“既然你有朋友,我先走了。”然后他贴在和琳耳边,像情人似的耳语:“晚上打给你。”
    当着赫饶的面,和琳主动向男人索吻。
    这样的旁若无人的亲热,令站在一边的赫饶感到尴尬,除此之外,还有难堪。
    是和琳故意给她的难堪。
    待男人走后,和琳抄手站在赫饶面前:“不会初吻还在吧?”
    赫饶是个比一般女孩子更为冷静自制的人,可在男女之事上,她的羞涩之心却与常人无异。闻言耳根就红了。
    和琳阅人无数,见状就笑了:“还真在啊,”她啧啧了两声,以眼神打量赫饶:“可惜了。”
    似乎是褒奖,实则是讽刺。赫饶听出来了,但她不以为意,只关心:“为什么查我?”不查如何知道她是警校学生?
    “为什么?”和琳笑得有几分散漫,“我高兴查谁就查谁,还要试先向你请示?”然后她上前一步,凑到赫饶耳边,以暧昧的语气说:“眼光不错,你男人,卖相好,功夫也棒。”
    她说完就退后一步,眼含笑意地观察赫饶的反应。
    或许是赫饶表现出来的冷静让她觉得无趣,也或者是,她没有看出端倪放弃了。片刻,和琳说了句:“再见赫小妹。”说完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停下,回头:“对了,我叫和琳,你想查什么,我无所谓的。”
    赫饶根本不相信和琳和萧熠发生了什么。因为萧熠对贺熹的爱,三年来,她看得真真切切。至于查和琳,为了堂姐赫然,赫饶真的着手去查了。
    那天,赫饶之所以突然在凯悦广场下车,不是因为和琳,而是和她站在一起的男人。
    陈锋,赫然的男朋友。确切地说,当时已经是赫然的前男友。他们分手已有一年之久。
    抛开赫然和陈锋的关系不谈,陈锋和赫饶也有些渊源。他们同是公安大学的学生,比赫饶大三岁的他,在赫饶入学那年正好毕业。令人不解的是,毕业后陈锋放弃了刑警工作,随父亲经商,然后没多久,就和赫然分手了。
    两人相恋多年,彼此很相爱,赫饶以为,他们会在毕业后理所当然地结婚。结果等来的,却是两人分手的消息。
    赫然为此颓废了很久,直到半年前才勉强走出失恋阴影。不过,据赫饶所知,赫然才在不久前去找了陈锋。然后,赫饶就遇见他和和琳一起出现在凯悦广场,而他,假装不认识她。
    赫饶眼中的陈锋是正义的,对赫然也是极尽宠爱,甚至对她这个准小姨子,也爱屋及屋的格外关照,还经常和她讨论刑侦方面的知识,分析案例,对伯父伯母更是没话说,赫饶早已认定了他会成为自己的姐夫。
    对于和赫然的分手,面对赫饶的询问,陈锋只说:“为了公司的发展,我的婚姻我自己作不了主。所以赫饶,对不起。”
    赫饶神色清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除了赫然,还有你自己。”
    “赫饶,万一哪天我出了什么事,替我好好照顾然然。”
    “你会出什么事?”
    陈锋微微一笑,“我只是说万一。”
    他的笑看在赫饶眼里太勉强,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生病了吗?”
    陈锋敛了笑,回答:“没有。”
    是没有苦衷,还是没有生病?赫饶走出了很远,陈锋依然站在原地不动,望着她背影的眼神看在旁人眼里像是不舍。但赫饶知道,他不舍的,是赫然。
    既然如此,何必分手?为了公司,多荒谬。他忠爱的,不该是警察事业吗?
    赫饶折返回来,“你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当警察了?”
    陈锋默了一瞬,垂下目光:“怕死。”
    怎么可能?在遭遇交通意外时,以己之身对陌生人都能舍命相护的男人,会怕死?
    当晚陈锋就打来了电话,问赫饶:“你怎么会认识她?”
    赫饶也有同样的疑问:“你呢,是因为她和赫然分手的?”
    这个她当然是指和琳,他们默契地彼此心照不宣,像和琳的名字是禁忌,不愿提及。
    明显感觉到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然后陈锋真的承认了,“是。”
    不可能!和琳与赫饶是截然不同的人。陈锋曾那么爱赫然!
    是啊,还许诺毕业就和赫然结婚,结果誓言还在耳边回响,人却分道扬镳了。
    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
    赫然与陈锋,究竟是他轻许承诺,负了她?还是她轻信了他的誓言,被辜负了爱情?
    赫饶忽然不想继续这通电话了。
    陈锋在这时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听上去低沉而沙哑:“赫饶,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比如你,我相信,为了警察事业,你甘愿放弃一切。”
    躺在床上,赫饶辗转难眠,她一遍又一遍地咀嚼陈锋的话,总觉得,他是在传递什么信息给她。是什么呢?他说该做的事,还提警察事业。
    “甘愿放弃一切,为了警察事业。”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性,赫饶心中一惊。黑夜中,女孩子眼中竟有迫人的寒意闪动。
    那么,和琳是什么人?让陈锋为她放弃了深爱的赫然?
    赫饶试图摸和琳的底。可惜,身为警校生的她,没有人脉,没有根基,要查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而且这个人又根本不是a市人,实在太难。
    邢唐在这个时候从g市而来,代表大唐,代表邢业出席一家公司的十周年庆酒会。
    赫饶对于他突然出现在a市已见惯不怪,得知他此行用意,只一反常态地问:“需要女伴吗?我行不行?”
    向来冷漠的邢唐微眯眼睛看她,“太阳打东边出来了?还是我听错了?”
    赫饶的神情很严肃:“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不过,我不能买太奢华的礼服,只能租一件,会不会丢你的脸?”
    二十四岁的邢唐挑了下一侧的眉毛:“如果我说会丢大唐的脸,你愿意接受我送一件给你吗?”
    赫饶也不娇情:“好吧。”却不是接受他的馈赠:“我以五百的预算去买一件体面的,只能这样了,再贵的话我会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毕竟只穿一晚。”
    以一个平民家庭的女孩而言,用做家教的一个月所得买一件只穿一次的礼服,已经很奢侈了。
    邢唐笑:“好,就五百。”
    那是邢唐第一次见赫饶穿礼服,白色的蕾丝绣花修身款,穿在身上更显赫饶身材高挑,玲珑有致。而她些许的不自然,竟有几分性感的味道。
    赫饶似乎也很满意,站在穿衣镜前,前后左右的看。
    到底是女孩子,都爱美。
    邢唐一捶定音:“就这件吧。”
    赫饶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下来,“我再看看吧。”
    邢唐俯在她耳边,一副怕别人听见的样子:“折扣很大,好像,五百都用不上。”然后看向营业员:“帮我算下折后价。”
    营业员的态度很好,微笑地说:“好的先生,您稍等。”然后拿出计算器,一边算一边说:“今天我们家全场2.5折,活动就一天,赶上了很划算呢。”
    邢唐偏头看向赫饶:“既然全场2.5折,要不要再试试其它的?”
    赫饶大概算出了价格,觉得很满意:“不用了,就这样吧。”
    她向来有主见,况且那件礼服也确实适合她,邢唐不再多言。
    最后只用三百零三块搞定了礼服,赫饶意外又惊喜。她所不知的是,所谓的折扣优惠,是邢唐不动声色补了差价换来的。而邢唐所不知的是,赫饶之所以主动要求和他出席酒会,意在和琳。
    酒会定在周五晚八点,原本这个时间萧熠约了贺熹和赫饶,说是要给她们姐俩改善伙食,带她们到校外大吃一顿。但周三时,贺熹告诉赫饶:“他周五晚有酒会要去,我们自由活动吧。”
    偏偏那么巧的,邢唐周四就来了a市,赫饶不确定两个男人要出席的酒会是不是同一个,更无从得知和琳是否会出现,但她决定堵一把。
    万一赢了呢。
    莫名地,赫饶就认为和琳会再次出现在萧熠面前。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和琳对萧熠,很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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