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
    季青林问出话还没等到黎斯的回答,四周却突然变得寂静无声,非常突兀的平静。
    周围原本很吵闹,但突然腾出了一瞬间的安静,为池濂腾出的
    我去下洗手间。池濂站起身,垂着眼看不清眸,只是声音不高不低,似乎对于玩游戏兴致缺缺。
    呃?李启游戏输得惨,大冒险很多没完成,被灌酒灌得晕头转向,这会他抬起头盯着他池哥,半晌吞吞吐吐道:我也想撒尿,池哥等我一起。
    他捂着腹部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向沙发前站着的池濂,嘴里恍恍惚惚地念道:珍惜膀胱,回归男人本色!
    神经病。程兰心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颇为无语。
    池濂站着等李启,无奈李启喝得实在有点多,路都走不动,歪歪斜斜地靠在池濂身上,倚仗着池濂,俨然成了他身上的一个大型挂件。
    李启酒嗝一个接一个,满身的冲天酒气,池濂皱着眉一脸嫌弃,但也没把李启推开,半搀扶边拖拽着他向洗手间前进。
    李启似乎是觉得被拽着走不太舒服,努努嘴唇,把手从池濂肩上移到了腰上,还上下拍了拍,找了个合适的能着力扒拉的位置停住。
    池濂低头看了腰间一眼,但他腾不出手拍来李启的爪子,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拖拽的步伐更快了些。
    黎斯看了两人勾肩搭背的背影一眼,然后又轻飘飘地瞥了下李启放在池濂腰间的手,垂眸看了两秒,最后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你在看什么?季青林问他。
    你呢?黎斯反问。
    我在看池濂,你也在看池濂么。季青林问得认真。
    你没在看池濂。黎斯笑道,你在看我。
    他俩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只能供两人自个儿听见。
    季青林听见黎斯的话,眼瞳放大,似乎是在惊讶于黎斯的坦诚,随即又惊喜地弯了弯眼:你可真中我的意。
    他又凑近了些,醉意有些上头。
    黎斯这次避开了他,并且挪开了一点位置,拿起桌上的手机冲他笑了笑:借过。
    季青林不满地皱皱眉,拖延了好几秒才缓缓移开挡在沙发与桌间的腿,给黎斯让出了一条道。
    喂,你不是要上厕所?池濂推推还扒拉着他的李启,无语道。
    池哥你不上?李启一怔,直愣愣地抬头。
    不上,里面闷,出来透透气。池濂说。
    哦那,那好。李启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只是恍恍惚惚地点点头,头还在点着,手就要往拉链上放。
    你他妈干什么,池濂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向了厕所隔间的门上,进了厕所再拉裤链。
    哦李启挠挠头,慢吞吞道:我喝多了,池哥,没看清。
    池濂没理这个醉鬼,他拍了拍衣服兜,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呼
    他抹了下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有烟么?
    李启推开厕所隔间门的时候听见了池濂低低的嗓音。
    他愣愣转过头:池哥你在问我??
    废话。池濂说。
    有李启边说边从身上摸索着香烟,找到了却没立即给池濂,而是问了句:池哥你不是不抽烟么?
    想试试,池濂短促地应了声,别问了。
    好,李启也没再盘问,点点头,继续说道,那池哥你注意,吐烟慢点,别呛着了。
    嗯。池濂接下烟,出了厕所隔间,来到了厕所走廊外面的洗手台处。
    洗手台这会没人,墙上顺着洗手台的位置嵌了一张张镜子。
    池濂抬起眼认真地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里面的那人有着和他一样的容颜,皱着眉头。
    皱眉?
    皱眉干什么?
    池濂不解地伸出手指,按在了自己的眉心。
    他确实不是出来上厕所的,但也不是因为包厢太闷。
    就是不舒服,具体哪不舒服却说不上来。
    他看着黎斯不舒服,看着季青林不舒服,看着他俩凑在一起就更加不舒服。
    池濂觉得自己有毛病。
    自己叫人出来吃饭,到头来话都没搭上两句,饭也没吃上一口。
    还搞得自己不是很高兴。
    他知道季青林的性取向,但他不知道黎斯是怎么也知道的。
    和你一样。
    黎斯的这句话在他听来既暧昧又彰显着一种微妙的默契,仿佛只是为了说给季青林听,又仿佛只有他们两人懂。
    这个认知让池濂心脏有点酸涩,莫名其妙的。
    后来被换位置也让他有些烦闷,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季青林从黎斯身边挤开,而是两人本沉默着,不说话却也不难堪。但却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刚刚好就多在他们中间。
    于是他就成了那个多余的了。
    他没必要再坐在那个位置,坐得他自己也不太舒畅。
    烦,闷。
    池濂手指夹着李启给的那只烟,低头弯着手掌拢在香烟的周围,唇里叼着烟,一手摁开了打火机。
    咔嚓的一声,弓起的瘦薄掌心内腾起一股明媚晃动的火苗。
    火苗舔舐着香烟的脑袋,池濂垂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在被火一股股地烧着。
    这是他第一次抽烟。
    看来不是特别难。
    就是这感觉似乎也没什么吸引人的,他感觉不到李启等人口中的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挺无聊,还单调,也不能燃灭烦恼。
    啊
    他仰起头,狠狠地闭了闭眼,声音里有些不解气的郁闷。
    身后的厕所的总大门被人推开了,看来有人进来了。
    池濂没有回头看,在洗手池两边撑着手,低着头。
    嘴里还含着一根烟,没吸气,也没吐气,就这么硬生生地叼着。
    他感觉自己的肩被人轻轻敲了两下,然后他听见了黎斯的声音。
    会抽烟么你?
    懒散的,带着笑意的,黎斯的声音。
    池濂抬起头看着镜子,镜子里他的身影旁边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形挺括,眉眼清明,气质平淡而透着雅,比他高上一些。
    你怎么来了?
    池濂没有回头,对着镜子问了句。
    黎斯没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慢悠悠地伸出手摘下他口中的香烟,香烟的脑袋被烧得通红,泛着明灭的火星,他在这一闪一闪的红色火星中听见了黎斯的话语
    第一次?
    没。池濂这才偏过头,似乎是在盯着黎斯手中的烟,又似乎是在盯着拿着烟的那双手。
    这是第很多次了。他抬起眼注视着黎斯的眼睛。
    又说谎。黎斯挑挑眉,摁灭了那只还苟延残喘的香烟,最后一点红星被洗手台的水洇湿,香烟在半道上便失去了它的价值。
    烟不是你这么吸的。黎斯望着他笑道。
    你干什么,还没燃完。池濂皱眉。
    别抽烟,不好。黎斯说道,不容置疑地将手中摁熄灭的香烟丢进了垃圾桶。
    跟你有什么关系?池濂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黎斯扬起眉梢,垂眸看了池濂半晌,突然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强?
    他伸出手捏了捏池濂的脸蛋。
    池濂拍开他的手,脸颊都被黎斯揪得有些红了,他瓮声瓮气道:不是在和季青林喝酒么?
    他说完又极低地加了句:反正你们都一样。
    黎斯挑眉:说什么胡话。
    你来找我做什么?池濂又回到了起初那个固执的问题。
    哦,有人给你打电话。黎斯边说边拿出一部手机,正是他从桌上拿来的那部黑色手机。
    谁?
    池濂条件反射地问出口,问完了才觉得自己说快了,谁给他打的电话他自己看看不就好了么。
    这是他的手机,又不是这个人的。
    他伸出手想要去捞黎斯手中拿着的黑色手机,但却捞了个空。
    他疑惑不解地抬起眼望着黎斯。
    你干什么,给我。
    又来电话了。黎斯笑着晃了晃他的手机。
    不是问我是谁么。
    池濂皱着眉拉住黎斯的手腕,另一只手想要去够黎斯手中的手机。
    依旧没拿着。
    但他看见了黎斯把手机转向他这面的屏幕。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
    伴随着黎斯漫不经心的嗓音。
    陈越。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继续。
    第52章
    池濂一愣,盯着那个不停跳动的名字看了几秒,抿唇皱眉道:给我。
    黎斯这次没逗他,将手机递了过去。
    池濂接过手机点了接通,刚准备开口,抬眼却瞧见了垂眸沉默看他的黎斯,他莫名觉得心里有点虚。
    他将手机拿开了些,远离自己的脸。
    我过去接个电话。他的声音压得很轻,说话间指了指厕所里面。
    嗯。黎斯点点头,眼里带了点其他的东西。
    池濂这副乖乖巧巧禀报行程的模样还真挺招人稀罕。
    池濂见黎斯点了头,这才将手机重新凑回耳边,边走向厕所隔间里边开口。
    喂?
    黎斯盯着他的背影隐进了隔间里,若有所思。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池濂才从厕所隔间里出来。
    打完了?黎斯抬眼问了句。
    嗯。池濂点点头,将手机收进了校服兜。
    黎斯手懒散地揣进兜里,居高临下地望着池濂,舌尖顶了顶腮帮。
    他在考虑应该怎么问。
    池濂狐疑地看着他:你不出去么?
    黎斯没答话。
    专门进来给我送手机?池濂拉高了点音调。
    嗯,专门送的。黎斯点点头应下,所以你该怎么答谢我。
    池濂:送个手机你还要答谢??
    黎斯:当然,我一般不给别人送手机。
    不是,你池濂气笑了,不讲道理啊。
    没有吧。黎斯笑道,我在恰当的时机给你送手机不应该被答谢么,万一我没送过来,你就错过了呢?
    池濂盯着他:错过什么,一个电话而已。
    是吗?黎斯挑挑眉,要是今天没接到,以后就见不到了吧。
    池濂在他的话音里皱紧了眉头。
    你什么意思?他瞅着黎斯,缓缓开口。
    我说错了么。黎斯问道。
    池濂抿着唇,确实没说错。
    手机送来得很及时,这个电话也接听得很及时。
    他和陈越最近相处得不是很愉快,陈越是那个跟眼前的晏和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的、他的竹马。
    他被家里人赶了出来好一阵了,住在陈翠花家里算下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没在一个学校,所以他也是有段时间没有见着过陈越了。
    陈越和他表白了,但他没这个意思。
    真的没有。
    说起来有些奇怪,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从哪断的呢?似乎是从他在校门外遇见晏和的前一天。
    他有以前的记忆,但他又不是纯粹的池濂。
    这是一种奇异的直觉,他无法找到这种感觉由来的解释。
    他原本应该是要喜欢陈越的,这点他能感觉出来。
    因为见到陈越时他的心跳会加快,但很奇怪,加快的心跳仿佛和他池濂是隔开了来的。
    怎么而言呢,就像是他应该、必须喜欢陈越,而他本身是无法做到这件事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莫名从那快速跳动的心跳声里品出了一种被控制的意味。
    他喜欢谁应该由他自己而定,而不是被谁控制着去喜欢一个人。
    有什么东西控制着他,要他走上一条被安排好的道路,比如喜欢陈越,比如认识晏和。
    认识晏和这条道路是他那天在校门口见到晏和的第一眼就从脑海里清楚认知了的。
    他正在一步步地往那条被铺好了的道路走。
    像一只提线木偶,被看不见的手控制着。
    他无法摸清前路。
    这种感觉很让人颓废丧气。
    在请假条之缘的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黑色,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着。
    他在这片黑色里听见了一道声音那道声音来自遥远的深处,告诉他这是判给他的惩罚。
    惩罚。
    他做错了什么?惩罚又是什么?
    刚才陈越给他打电话是要告知他出国的消息。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瞬间他心里有丝慌张,但这丝慌张很陌生。
    既属于他又不属于他。
    他接到这个消息时其实本应感到平静,至少按他的心来说应该要如此。
    他对陈越没多大感觉,尽管那只看不见的手在要求他必须喜欢陈越,还有比如现在,那只看不见的手在要求他为陈越出国这件事难过。
    行吧。
    他暂时似乎脱离不了这神秘的控制力量,那先走着试试,后面指不定摸索着就能没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涌入了。
    什么奇奇怪怪的记忆断层感觉都是从他遇见晏和开始的,准确来说,不是遇见。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在同一个班上,是很陌生的同学。上一次两人相见应该可称为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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