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了一桶热水,塞进他手里,“进我屋里洗澡去。”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九章 [vip]
    连续半个月, 屠大牛是天天往外跑,从村尾逛到村头,哪儿有人扎堆他往哪里走, 一副准备随时出手打人的架势, 村里没人再敢谈论他打矛子的事儿, 甚至提都不提屠这个字,即便有人猜测那天他回家了有没有跟家里闹, 也是躲在家里悄悄谈论。
    矛子由他二哥赶着驴车往镇上医馆送,大夫给他接两个膀子又是给他疼的哇哇叫, 像是出被人踩嘴的恶气,在医馆里可劲的叫唤, 看病的抓药的都往这边瞅,他二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都被他这作态臊的脸皮发热。
    坐堂大夫给开了几副药,看着面前肿的都合不拢的嘴,也是疑惑之前扯着嘴嚎感觉不到疼?
    “没得啥大事,脸上的伤过段时间自然就消了,就是膀子, 接是接上了, 但要好好修养个半个月,这半个月胳膊别使劲, 动作大了搞不好又脱节了,睡觉仰躺着睡,不能偏着。”等他们付了铜板拿了药就给人赶走了。
    人没影了才露出嫌恶,差点被口臭熏死了, 听有人在笑, 转头去看, 道:“唉, 别笑,我知道刚刚那动静像是我在杀猪。”
    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给送进门,矛子二哥也懒得搭理他一家,把大夫说的给重复了一遍,驾着驴车也回了自己家。
    春猫一听还要伺候这老鬼半个月,顿时不干了,坐在地上拍腿哭自己命苦,“老子是个窝囊废,被人踩在地上像个蛆,儿子也是个不中用的,看娘老子挨打挨骂愣是不敢放个响屁,他娘的就是个缩头乌龟,我可指望谁去?”
    往日她也这般骂,但矛子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个不着家的,她骂骂咧咧的就当是耳旁风,但今儿的就因为她那臭嘴挨了一顿揍,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不好受,现在还有脸骂,耸着膀子的男人恶毒地剜了她一眼,因着不能动手,只得回屋躺在床上。
    不打不骂,就可劲的让她伺候着,大夫说手不能用劲,他彻底不用手了,吃饭让喂,喝水让她端着碗,蹲个茅坑还让她给解裤腰带,没两天就把她给磨的受不了了,想出门叫骂又害怕屠大牛那凶煞的狗东西,只得在屋里指鸡骂狗,半夜里出门踹隔壁的青石墙泄气。
    屠大牛知道这人消停不了,过了两三天估摸着胆子又肥了就往这边转悠,刚好吃了中午饭之后逮着她在踹自己的墙,好嘛,当着她的面去把她家里土墙给踹裂个口子,也没跟她废话,只是瞟了眼大门,道:“婶子需不需要我把你家门给踹坏了?也好方便你偷老头。”
    找上家门了,老婆子不敢再还嘴,旁边住的邻居门杠的死死的,摆明了不会出来,她可不信这王八羔子不打女人,都是做给外人看,又怕哪个动作惹火了他再把门给踹倒了,只得怏怏闭嘴绕着院墙往后走,也不打算回家了,还边走边回头,生怕他跟上来了。
    矛子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起身把卧房门从里面给栓上,躺在床上安静如鸡,不知道多久,外面没了动静才松了口气,恨骂了声:“臭婆娘。”
    之后屠大牛又来了四五趟,什么都不做,不踹墙不打人,只是站在门口问:“婶子,有没有看对眼的老头或是哪个大伯子小叔子,给我说一声,我晚上把人送你床上来。”
    他这一闹,彻底把这臭嘴恶婆子给打进老鼠洞,也没脸再出来腆着厚脸嚼七嚼八,村里的其他人见了也是对这混子怵得慌,人要脸树要皮,都怕被他这痞子作态闹的家宅不宁,没见张矛子他兄弟四个都被人指名点姓的骂了也没敢找茬,就此村里说长道短的妇人安静了不少。
    按照大夫说的,矛子养了半个月,半个月一过,第一件事就是把害他挨揍的婆娘按在地上狠狠锤了一顿,只要她嘴痒骂骂咧咧的,他听到就给打一顿,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打婆娘泄气,他儿子见了就当没看见,外人更不管他的家务事,村里再难听到春猫扯腔拉调的怪声怪气。
    许妍被他男人要求这段时间不要出门,她也不清楚这打架的原因,既然没被村长找上门,就说明自家有理,她也真就不管不问,就在家里忙活着教两孩子读书。
    天冷后她更是不再出门,又是下雪又是结冰,一家三口就窝在屋里烤火吃锅子,她惦记的腊鸭也买回来了,时间不长腊味还不重,但也腌掉了鸭肉的腥膻味,兑着萝卜一起炖,浓浓的汤汁她能喝两碗。
    大牛和他爹忙完猪了就在石磨上磨麦子和稻子攒麦麸、稻糠,晒干的番薯藤也给剁成一节一节的倒进磨盘里磨成粗粉,现在猪没青草吃改吃生番薯了,一顿就得两麻袋,地窖里的番薯消耗的许妍看着都心惊,生怕还没到明年春天就见底了。
    直到过了腊月十五收猪的上门了,屠家后院每天都有猪嚎声,一头头肥猪捆了四肢甩上牛车,隔天再来就带有两根排骨,再继续买猪运走。
    排骨是屠大牛要求的,自家猪养的好,也没生过病,许妍爱吃排骨,不管是炖的还是红烧的都喜欢,秤猪的时候就给一个关系比较好的买猪人说:“大哥,每次来运猪带两根排骨,我自家吃,钱从生猪上扣。”
    “行,都是小事。”留的也都是好排骨。
    过了腊月二十九,猪圈里的肥猪都出圈了,剩下五头揣崽的母猪和三头留下的种猪,三桶猪食就给解决了,家里人总算闲下来了,过了个安稳闲适的新年。
    到了一月份许妍的肚子快有七个月了,肚皮鼓的老高,屁股也在变大,是的,不是肉多了,是骨架给撑大了,她姐说是肚子大了压的,生了孩子的女人屁股都大。
    许妧回家后拎起裙子扭着头看,生老幺的时候年纪大了,屁股像是塌了一般,直扑扑的往下垂,肉捏着也是硬的,自己都懒得摸。
    糟心。
    入春后,村里又热闹了起来,田边地头都是人,牛拉着犁在地里翻冻了一个冬天的土地和刚刚冒头的野草。屠家的猪粪坑终于派上用场了,发酵了一整年已经没了臭味儿,大牛拿着粪勺和粪桶往起装,他爹赶着牛车往地里拉,兑水泼在犁好的地里肥地。
    自家的地都给淋上了剩下的才往出卖,村里人赶着牛车驴车还有挑着胆子的来挑粪,一桶两文钱,随他们挑,挑多挑少全凭他们人多人少。
    但矛子连同他兄弟四个,涨价屠大牛都不卖给他们猪粪,说好话也不行,也没人敢出面说情,没办法,他们只好大人小孩都出门捡牛粪,但都习惯了村里有个猪粪坑,半桶粪一桶水掺和着能浇一垄地,现在让他们出门漫山遍野的去拾牛粪,哪会心里没怨气,春猫又成了泄气的,是个人都能给她脸子看。
    屠家现在的邻居也是,屠大牛不卖给他家猪粪,张尚德的老娘上门说好话并且质问:“大牛,我们这做邻居这么些年,没做对不起你家的事吧?有时也算帮你看着门别有小偷上门,这咋就不卖我家猪粪了?你也知道我家就靠田地过活,地里没肥,收成不好家里的大人孩子都得绑着裤腰带过活。”
    “婶子,你问我不如问你家儿媳妇,她在外说了什么,都是邻居你家给我帮了忙我也还了不少,菜园种的菜我家吃不了的不都进你们家肚子里了,都说吃人嘴短,你家儿媳妇偏偏嘴长的说瞎话了。”
    “哪个儿媳妇?”
    “尚子他婆娘。”
    没过一会儿隔壁就传来叫骂的声音,听着鸡飞狗跳的声音他总算舒坦了,在张尚德他爹来找自个儿老爹说好话递交情的时候,屠老汉松了口他也没计较什么,住的太近不适合闹的太难看,嘴贱心毒的受了教训就好。
    下次再犯贱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昨晚做梦把小说的结局都给演了一遍,偏了八百里地,太累了,状态太差,写不出来了。
    争取晚上字数多点,把肚子里的孩子给磨出来。
    第四十章 [vip]
    地里刚撒上麦种, 曹万从县里回来了,还托人带信让屠大牛去镇上,一起喝酒。
    屠大牛嘴上说好却一直没动身, 家里的母猪肚子都滴溜下来了, 最近几天还在扒窝, 说不准他前脚走了它后脚就要生,老头子又不会接生, 为了一顿酒再把猪崽给糟蹋了,那可是亏大了。
    还有地里刚撒上的麦种, 牛耙地的时候难免会把种子再翻起来,后山上的鸟天亮就扎在地里刨麦种吃, 地里的老鼠子日里夜里都偷,扎稻草人作用不大,还要人时不时的拿个竹竿去赶。
    许妍现在溜达的地儿已经换成田间地头了,她也不乱走,就站路上发出声音把鸟惊走,带红果和平禾出门放风的时候, 就是指使两个孩子围着地边跑一圈。
    村里的娃这段时间是不吃饭睡觉不回家, 都坐在自家地里赶鸟,能扑到手的拿回去烧水拔毛, 家里人给他过油炸了吃。
    平禾年纪还小,五六岁正是喜欢撒野的年纪,看到其他孩子待一起挖坑烧火烤番薯,进山爬树掏鸟蛋, 羡慕的眼睛发红, 他姐拉他往回走的时候就垮着脸不高兴, 慢吞吞地迈着小短腿。
    他小姨见了问:“咋了?又没人惹你。”
    掀起眼皮看了小姨一眼, 低头扣手指,打蔫的说:“我也想玩,不想写字了。”眼泪掉到手背上,被他迅速擦掉。
    “就这事?还值得掉个眼泪?”许妍拽着小男娃的衣裳往回走,“你不说谁知道你想要啥,你说了我才知道啊,红果也是,想要就说,别盼着其他人去猜你的心思。”其实这话她最想对红果说,她太听话了,叫干啥就干啥,不管干不干的来,总是先委屈了自己。
    平禾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拉着他姐的手仰头抱怨:“那我说了你也知道了,还拉我回去?”
    许妍好笑,故意逗他:“我是知道了也没说知道了就答应你。”
    “那我说了也没个屁用。”他闷闷道。
    “还是有屁用的。”
    回家后,许妍把三人练字的废纸给找出来,拿出剪刀又折又剪的,抬头对闷坐的小外甥说:“出去找几根高粱杆,给你做几个风车拿出去才有人跟你玩。”
    “好耶。”一蹦就起来了。
    风车乡下孩子不怎么玩,是可以跟猪尿泡相媲美的玩意儿,家里有纸也是窗户纸和对联纸,都是不烂不往下撕的。
    “红果,你劈几个竹条,只劈一小节然后掰弯,会做吗?不会做你来剪纸我来劈。”
    “会,我看我娘做过。”红果有些激动地说。
    一张纸可以做两个纸风车,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好了十来个,泛黄的纸沾着蚯蚓般的黑字,插在高粱杆上看着还挺好看。
    “呐,拿出去玩,别打架,要是因为分不均打架了我可不放你出去玩了,太笨了,丢脸。”一捧高粱杆递他手上,看人转身就要跑,又呵住他,“咋了?你姐就不玩了?你花钱买的?”
    “我不玩,小姨,我在家陪你。”红果尴尬的连忙摆手,还对她弟挥手让他走。
    “我不用你陪,你小姨夫在家,想玩就去玩吧。”也不再为难她,十来年年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对平禾勾手指,指指红果,说:“分你姐几个”,看他只给了他姐两个风车,红果都没说啥她也不再要求,只是道:“这么小气的弟弟,我要是你姐,每天送你来的路上给你打哭两遍,敢跟爹娘告状再多打两遍,保准让你有吃有喝的先想着我。”
    看他惊恐的瞪着自己,扯着嘴露出一个大笑,“我不是说着玩的。”
    两个孩子都走了,她才吁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两个哥哥两个弟弟,家里就一个姑娘,咋还养成了这个性子?就这样嫁人了不是给婆家送老妈子去的?”
    屠大牛从屋外走进来听了轻笑,“有你这样的娘,我可不担心我儿子闺女养成一副吃亏的性子了。”
    许妍翻了个白眼,“那也是根儿随了你,有你这样的爹,我压根生不出忍气吞声的娃。”
    “你姐夫老实还是你姐实心眼?红果不还是养成了怯怯的性子。”男人反驳她,一屁股墩在椅子上,手顺着衣缝探进去搭在鼓起的肚子上,手指像敲鼓似的无顺序的动着,里面的娃娃踹他一脚他就高兴了。
    抚了抚肚皮,欢喜地喊了声:“好闺女。”
    “大牛,屠大牛,来客了,快出来迎接。”随着人声传进来的还有开门的吱呀声。
    慌忙把手捞出来,按住要起身的女人,“我去看看,我听着声音像是曹万,你慢着点,不急。”
    刚踏出房门就见曹万已经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顾清和杭成文,杭成文也是当初一起玩的,家里是开粮铺的。
    “兄弟,在家呢,我喊了老半天都没见人。”曹万一惯夸张地说。
    “得了,别演,推开我家大门才张口的,什么老半天?”看他们不错眼地盯着自己身后,转身相互介绍:“我媳妇许妍,说话的男的叫曹万,后面那个不认识的叫杭成文,都比我老,直接喊哥。”
    “哎,弟妹打扰了,不知道你情况,要不我进门也悄悄的”,他装模作样地打招呼,身侧的手却给他兄弟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厉害,这是成亲没几天就怀上了?
    “哪有打扰,乡下妇人不讲究声大声小,顾哥、曹哥、杭哥都屋里坐。”
    她话还没落后院屠老汉倒是叫起来了,“哪个兔崽子扯着嗓子鬼嚎什么?把老子的猪都给惊早产了,大牛,快过来看看有没有事。”
    屠大牛对曹万竖起大拇指,一脸赖定你了,庆幸道:“厉害,我这窝猪可找到有钱的冤大头了。”
    他这样一说,曹万几个也轻松了下来,“别说猪了,你我都赔的起,走,听说你会给猪接生,哥几个瞧瞧去,也跟老爷子打个招呼,看还认不认识我这个兔崽子。”
    “行,只要给钱随便看,别说看猪看我都行”,招呼他们往后院走,转头对许妍道:“你别进后院看,出门玩去,饿了先抓点蜜饯填填肚子。”
    屠老汉是瞎说的,他俩估计这头猪这一两天就要下崽,昨天就有奶、水了。一行人去了后院,屠大牛跳进猪圈按了按猪肚子,估计事不大,又是生过好几胎的老母猪了,就靠在猪圈上问外边站着的人:“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无聊啊,回来找你们玩几天。”曹万说得一本正经。
    屠大牛瞥了他一眼,动了动嘴。顾清和杭成文坐在火灶边吃烤番薯,听了他的话眉毛都没动。
    “嗐,你们仨这是啥反应?不欢迎我回来?”
    “欢迎,老叔欢迎,你再不来一趟老叔都忘了你长啥样了,小杭也是,都多少年没见了?吃不吃烀猪头?我给你们做,我记得当年你们这一窝抢着吃猪脑。”屠老汉站一边乐呵呵地瞅着他们,曹万还是那个性子,没变。
    “吃,我就爱老叔做的烀猪肉,味都进肉里了,家里有没有猪头?没有我现在去买。”曹万殷勤地接话。
    “有,你们来的巧,昨天有人下乡卖肉,我把猪头猪蹄猪尾巴都买下来了,天冷,撒点盐能放好几天,你们继续唠,我回前面炖肉去。”妍丫头早上吃的少,饿的快,炖猪头要的时间长,早点做能早点吃进嘴。
    曹万不说回来的原因屠大牛也不问,这个季节除了地里下种没旁的事,值得他往回跑一趟肯定是有私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曹万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还在琢磨也没听说大牛媳妇是带着孩子嫁进来的啊,然后就听了小姑娘喊大牛喊小姨夫,心里为大牛松了口气,真心夸赞道:“这小丫头长的好,像弟妹。”
    许妍摸摸红果的头发,笑着说:“好多人见了她都说像我,她更像她娘。”
    几个人把整个猪头都给吃干净了,猪脑花屠大牛先给他媳妇舀了一勺,刚放下勺子,都伸着筷子进盆里抢了,屠大牛看杭成文连孩子的都骗,拿筷子点点他们,“都是不缺钱的人,还稀罕这点猪脑花了?想吃都留钱下定,过年的时候我一家给拎两个猪头去。”
    曹万拿出帕子擦擦嘴,一脸满足的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二郎腿说:“行啊,那你得把老叔也给带上,我馋的是他的手艺,把你爹搭上我就下定金买猪头。”
    屠老汉听着直乐呵,“我答应了,老头子老了还值钱了,只管下定金,我烧排骨炖猪蹄做扣肉都有一手,要不要定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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