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你延哥,真的好土。
    又继续驰骋了十分钟,沈延停了车。
    许让借着路灯看见一条弯弯曲曲如银带的小河,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他烦躁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我两年前发现这里的。沈延双手交叠,抵在脑后,当时心情很不好,路都是随便开,不知道怎么拐就到了这里。
    他又侧身,稍微俯视许让:算是个秘密基地吧。
    许让顿了下,他没想到,沈延居然把这种重要的地方分享给了自己。
    他也转身去看沈延,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此时月亮少了一半,挂在树梢,周围是蝉鸣和不知名鸟儿的叫声。
    花香和泥土的清香充斥在鼻息。
    两人对视几秒,沈延先别开了视线,胡乱抓了下头发,指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里面还有个小亭子。
    许让顺着看过去,沈延指着的方向在他眼里一片漆黑,那里没有路灯,什么也看不见。
    我夜盲,就不过去了吧。
    沈延愣了下,你真夜盲?
    沈延想起上回带他下楼梯的事情了,他还以为夜盲是装的
    许让狐疑:我骗你干什么?
    沈延咳了两声,那今晚就不去了,里面估计蚊子也多,以后白天再来吧。
    两人沿着小路走回去,沈延开了大概十五分钟,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门口。
    他从车座下拿了书包给许让,把地址报给了他,说自己要去趟超市。
    许让接过书包,先进了小区。
    他想不到有什么店会开在这种地方,但还是乖乖按照沈延的地址找到了地方。
    沈延已经告诉了他进楼密码,是12082828。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密码莫名熟悉,又好记。
    可能2828,咔咔就是发吧。
    想不到沈延还迷信这种靓号。
    如果此时的沈延知道许让心里的想法,估计会被气得翻白眼,他应该不会想到,自己特意将两人生日连在一起的密码,会被许让解读成这样。
    沈延给的地址在11层1106,开门密码和进楼密码是一样的,许让按了密码,刚推开门,就砰一声
    Surprise周学凯晃着手里的拉炮,往空中喷出一道道彩带。
    平行班的小弟几乎都来了,十几人涌到玄关,争先恐后道:Surprise!
    许让怔住。
    周学凯得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许让把头发上的彩带拿下来,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被吓到了,他往客厅中央扫了眼,餐厅上已经准备好了锅和食材。
    我们要在这里吃饭吗?不去外面?
    周学凯:一开始也是要去外面吃的,可后来改主意了,延哥还把家里钥匙给了我,让我先带人把东西准备一下。
    他心想,当然是为了让你感受到家的温暖。
    许让疑惑:难道是沈延的生日?不对?好像不是六月底,但具体是哪天来着,他给忘了。
    不过,他没想到这房子是沈延的:这是延哥家?
    周学凯:嗯,他平时不住老家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咦,他人呢?
    在楼下超市买东西,应该一会儿就回来。
    许让换了鞋,这才发现,房子很大,有三个房间,客厅更是空旷,连个沙发也没有。
    他怀疑餐桌和椅子也是新买的。
    餐桌中间放着一口锅,周围食材已经准备好,有不少生鲜,都已经切成片,刀功炉火纯青,蔬菜水果也已经洗好,凉菜摆在四周,看上去很丰盛。
    许让吃惊:这都是你们弄得?
    周学凯:当然不是,我让家里饭店送过来的。
    许让:
    有个小弟道:哪有,水果是我洗的。
    桌子是我摆的。
    热水壶开关是我开的。
    许让:
    一群人聚在一起,都是话痨,于是开始顺势争起来谁的功劳最大,这时候门突然开了,大家纷纷朝门口望去。
    沈延身上还带着夏日里温润的夜风,他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一边,怎么都站着?
    见人终于凑齐,大家开始找座位坐下。
    许让挑了个比较偏的位置,正好在周学凯右边,刚坐下,周学凯的衣领就被拎起来。
    沈延:你换个地方。
    周学凯:?
    他指了指许让的右边:延哥,那边是空的。
    沈延附耳:我得做新来的左边,我右边侧脸比较帅。
    周学凯:
    居然这么讲究,于是整体都默默往左边移了个位置。
    许让左边是沈延,右边的座位空出来,跟平时在班级差不多,他也没再紧张。
    底料烧开,大家纷纷开始往锅里放食材,还开了几瓶啤酒。
    周学凯给许让倒了一杯,被沈延拿走,换成了一杯胡萝卜汁。
    卧槽!老大,这什么黑暗饮料!光是闻味道我就吐了。
    沈延给了他一巴掌,什么黑暗饮料,这是胡萝卜汁。
    周学凯:呕
    沈延:
    他恶狠狠对许让道:喝酒之前先把这个喝了。
    这个不是补维生素A的吗?一个小弟道,许让缺这个吗?
    许让看了眼胡萝卜汁,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夜盲症啊。
    虽然不喜欢喝,他还是笑了下,谢谢。
    沈延被许让盯着,心里的小狮子打了个滚,面上却道:超市胡萝卜打折,随便买了点。
    许让也不戳穿他。
    将近晚上九点,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食材的香味飘到空气中后,都争先恐后进行了夺肉大战。
    沈延吃得不多,他一直在观察身边的许让。
    平时在学校里一起吃饭的机会很少,他并不了解许让喜欢吃什么,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就借着今晚观察。
    他以为对方会很挑食,结果却出乎意料,许让明明不喜欢胡萝卜汁,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抿着,也喝了一半。
    他坐在角落里,不好从锅里夹菜,所以到现在也只是夹离自己比较近的凉菜。
    看上去什么都吃。
    可根本看不出许让喜欢什么。
    沈延不知道许让妈妈去世后,他在许家的生活是怎样的,许让自己也从来不说。
    其实仔细一想,如果是被许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少爷,怎么会每次都找角落的位置坐下,又怎么会怕麻烦别人而只夹自己面前的菜?
    而这些,许让似乎早就习惯了。
    沈延心里不是滋味,起身把各种食材往锅里塞,等了几分钟,拿了个大碗,全都盛出来,放在许让的面前。
    喜欢的就吃,不喜欢挑到一边,还有胡萝卜汁,不喜欢喝就不用喝。沈延拿过去一个碟子,又端走那杯喝了一半的胡萝卜汁,新来的,放轻松。
    许让怔了下。
    他没说话,低头盯着那一大碗食物。
    旁边人都开始起哄
    老大!我也要老大盛的!
    不,我要老大碗里的!
    那我跟你们这群小垃圾不一样,我要老大嘴里的。
    沈延:
    他怒道:休想!
    他老大的威严都快没了!
    一晚上,沈延不知道给许让盛了多少碗,许让也像他说的那样,挑挑拣拣,不再像在许家那样什么观点都不敢表露,只剩下逆来顺受和讨好。
    以前他就觉得沈延身上有着他向往的东西自由和随性。
    爱憎分明,喜欢的事物拼命守护,不喜欢的人不会恭维,更不会为了所谓感情去讨好别人。
    那是沈延的闪光点。
    许让喝了酒,浑身开始发烫,眼眶也跟着热起来。
    他依稀能想起燕敏在他耳边的教诲人要为自己而活。可他那时候太小,只记得这么一句模糊又笼统的话语,以至于上辈子为了许家,为了顾敬游,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可他妈妈又何尝不是这样?很简单的一句道理,她口头相传,自己却也没做到。
    还是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消耗了所有的青春。
    许让胡思乱想着,将七岁以前零星的记忆拼凑起来,得到的却是一个迷糊的还不如照片里真实的燕敏。
    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好想再见她一面。
    许让眼前一片模糊,眼泪大颗砸下来,他伸出手背去擦,却怎么也挡不住泛滥的情绪。
    他哭得太过惨烈,以至于大家都察觉到,纷纷停下筷子。
    沈延没见过这样情绪外露的许让,一时手忙脚乱,抽出张纸巾就要给他擦眼泪,怎怎么办?
    周学凯离得近,听到许让在低声呢喃,立刻道:老大,他在说话!
    沈延想靠近去听,却被许让一把薅住头发,用来擦鼻涕眼泪。
    沈延:!!!
    大家:!!!
    卧槽!居然敢用老大的宝贝头发擦鼻涕!
    而沈延却弯着腰任凭许让动作,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朝周学凯喊:快听他说的什么?
    周学凯回神,立刻凑过去。
    听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他好像在喊爸爸?
    沈延:
    周学凯尬笑了两声,我再听听。
    几个小弟都围过去。
    我听出来了,好像是妈妈!
    我也听到了,是妈妈!
    沈延愣了下。
    半晌,他把人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像哄婴儿一样,轻轻抚摸着后背。
    许让醉得睁不开眼,朦胧间,他觉得有人顺着他的脊背慢慢拍着,像小时候那样。
    他抓住对方的衣角,像一根救命稻草,躲进怀里,不愿离开。
    许让陷入了沉睡。
    再次有意识后,许让听到了窗外清脆的鸟叫声。
    他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下是床,周围的陈设摆放都十分熟悉。
    这不是他自己的房间吗?
    许让还在懵,外面就响起敲门声。
    醒了没?
    是爷爷的声音。
    他赶紧喊了声爷爷,燕老爷子推门而入,终于醒了,赶紧洗洗吃中饭。
    许让吃惊:中饭?他看了眼旁边的闹钟,居然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不过他是怎么回到这里的?许让心里有个想法,但还是问了下:爷爷,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燕老爷子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个高个子小伙子,长得很帅,看年纪应该是你同学吧。
    许让大概猜到是沈延:你问他名字了吗?
    我问了,但他说了,做好事不留名。燕老爷子又道,于是他留了自己的姓,说姓沈。
    许让:
    延哥,不愧是你。
    是你同学吧。
    许让点头:嗯,我跟他坐一起。
    你这同学挺有意思。燕老爷子想起昨晚背着自己孙子的男生,神情复杂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长得是挺帅,可惜
    许让:可惜什么?
    大夏天戴了个针织帽燕老爷子面露同情之色,你这同桌不会得了什么病在化疗吧。
    许让:
    片刻,他试图帮沈延解释:可能他觉得时尚吧。
    两人逐渐换了话题,燕时让他洗个澡下楼吃饭,下午顺便带他去马场转一转。养了那匹白马都没时间带孙子看看,这回终于有机会炫耀了。
    燕时走后,许让穿鞋起来,发现书包也好好摆在椅子上,手机在桌子,他拿起来,给沈延打了个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
    喂?新来的你醒了。
    沈延的声音略带疲惫,估计昨晚他醉酒后确实帮忙收拾了不少烂摊子。许让略带歉意:延哥,昨晚是你带我回燕家的吗?
    不然呢?沈延的语气依旧拽得很,你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吗?你
    许让赶紧道歉:对不起!
    他一道歉,沈延就彻底没辙了,还反过来关心:你现在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许让:我没事。末了,他又实在没忍住,问道:延哥,你昨晚为什么要戴个针织帽?
    时尚。
    果然。
    沈延当然不会傻到大夏天带针织帽,但他一想到要顶着一头黄毛不是,金发见许让的爷爷,就觉得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被棒打鸳鸯。
    新来的会哭死的。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沈延问他下午准备干什么,许让把燕时要带他去马场的事情告诉了他。
    沈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让就听到爷爷在楼下催他,他赶紧说了声拜拜就挂了电话。
    另一边的沈延,火急火燎从小区回到沈宅。
    一回家就陪沈老头下了两盘棋,还故意输给了他。
    最后,沈老头红光满面,心情颇好:说吧,又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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