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荀抬了抬眼:“审。如何不审,只是不是现在。夜里多派几人看着,千万不要教他们睡着了。”
    言罢,他便阔步迈出牢房。
    陈崇挠了挠脑袋,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侯爷审人时,最是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给犯人喘息的机会。今日怎么了,非但不上刑,还教他延后再审。
    思来想去没个结果,陈崇也不再踌躇,照祁荀的意思吩咐下去后,立马跟着祁荀回了营内。
    直至军营,他才恍然记起军营内还有一肤白貌美的小姑娘,他自以为猜准了祁荀的意思,立马嬉皮笑脸地说道:“小侯爷当真一刻也放不下白姑娘。”
    祁荀在差事上素来严谨不敢怠慢,忙起来时,夜以继日,常常忘了时辰。唯有这几日,他稍稍松快些,底下的人瞧在眼里,却猜不透他心里所想,只好将一切归咎于才来的两位姑娘中。
    赵婉的事,陈崇知了大概,就连将她发卖,也是他一手料理。如此以来,少了赵婉,众人便将视线落在白念身上。
    白念是今晨来得军营,来时将士们正在操练,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里头的个中缘由皆凭自己揣测。
    陈崇却是知晓一些,那日去山洞救人,小侯爷面上不显,手里的动作却带着几分急促,这是他随征沙场多年,从未见过的。
    祁荀顿住步子,扫了他一眼,在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后,神情肃然道:“不教他们睡觉,是为摧毁他们神智。你也瞧见了方才他们说话时头脑清醒,出口的话术皆是事先措辞过的。这人一天不睡,尚还能撑上一会,接连三四天不睡,你再问他话时,恐怕也没同你周旋的精力。”
    陈崇讶异地张了张嘴,后知后觉明白祁荀的用意和他的周到之处。
    不同的犯人自是要用不同的审法,是他这几日被谣传冲昏了头,没个正经,还以为美人误色,连小侯爷也不能免俗。
    “属下失言。”
    祁荀收回视线,抬脚往营帐走去,走至外头,似有觉着哪里不妥,转身吩咐陈崇道:“你将里头的桌案搬至隔壁的军帐,我今日在那办事。”
    陈崇不敢多想,立马将布满文书的桌案搬了出来。
    祁玥和白念见次阵仗,互望一眼。
    “阿玥,这好端端地搬出去作甚?”
    祁玥凑近了瞧她,发觉眼前的姑娘生得齿白唇红,尤其是那双眸子,轻轻一眨,便能将人得心魂摄取。
    “念念。”她突然一本正经道:“别说是大哥哥,便是今日我在此处处理军务,也难免被你分心。”
    白念被她说得面色一红,轻轻地在她腰间挠了一把:“就知揶揄我。你同苏将军又如何了?”
    闻言,祁玥叹了口:“他榆木脑袋,愣是不明白我话里头的意思。”
    人天性八卦,白念也是如此,她凑上去问道:“你同他说了甚么?”
    祁玥也不扭捏,直言道:“我来应郓前,特地照他的身量给他买了身衣裳,又在衣裳的袖口处绣了些花样。昨日我借道谢之名,将衣裳交与他时,特地给他瞧了我绣得花样,他倒是夸了我几句,说得绣得不错,然后便将衣服还与我了。”
    “既绣得不错,哪有还与你的道理,你绣了甚么?”
    祁玥突然变得支吾,垂下脑袋拨弄自己弧圆的指甲:“我...我绣了一双鸳鸯。”
    话落,白念显然愣了一瞬。
    她倒是知晓祁玥对苏明远有意,可祁玥的性子未免也太急了些,哪有人初回送礼,就送鸳鸯纹饰的?
    “我知晓你定要我说我心急,可我在应郓的时日尚未可知,总想着快些将他拿下,这才没有后顾之忧。”
    大致祁家天性如此,祁荀是直接、毫不避讳的性子,祁玥也是。
    白念听了这些话,既咋舌又有些钦佩,祁玥性子爽朗,大致是她大半辈子也学不来的。
    “那你可想出法子了?”
    祁玥摇头:“他分明待我极好,却总在这事上闭口不提。”
    “那你可知他有甚么不愿提及的过往?”
    白念也是这几日才认识苏明远,她只觉着苏明远为人谦和,儒雅有礼,余下的一概不知。
    被她这么一提,祁玥方才记起这一层面的事来。
    祁玥是一刻也闲不住的性子,心里有了想法,立时出门去办。白念无处可去,只得留在军帐内打发打发时间。
    得亏陈崇也是有眼力见的,见她无趣,便领着她在军营内四下闲逛。
    营内多有兵器,长抢短剑,都是实打实地锋利。白念从未见过这些,日头照在兵器上,银光闪闪,配上鲜红的红缨,瞧着教人手痒。
    仿佛握在手里,便能成为巾帼英雄似的。
    陈崇瞧出她的心思,立马取来一柄,递至她跟前:“姑娘可以试试手感。”
    白念伸手去握,不曾想这柄长抢分量重,若非陈崇虚虚抬着,怕是能砸在她的脚面。
    她立起杆子后,抢头直冲云天,红缨在杆子边缘晃动,像是不断涌动的一腔热血。
    想着将士皆需负重操练,又需在生死难测的沙场驰骋,白念登时肃然起敬。
    人人皆贪欢愉,欢愉之外,却是血肉筑成的铜墙。
    “陈将军,小侯爷在沙场上是甚么样的?”
    陈崇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怔了神,他想着,小侯爷到了年岁,也该有个家室,既有姑娘问起,总得说些好听的话。可思来想去,全拣些好听又浮夸的话:“我们小侯爷,用兵如神,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攻无不克,锐不可当。”
    白念无奈地笑了声:“我不是想听这些。”
    她突然记起,自己认识祁荀,尚停留在最浅显的表面,且这层表面,还是近几日方才触及。他所经历之事,从来只是轻描淡写地被人揭过,白念想多了解些,这才问了他身边较为亲近的人。
    陈崇没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那白姑娘,是想听些甚么?”
    “诸如他有没有遇着劲敌难以攻克的时候,亦或是事与愿违,碰上不尽人意的时候?”
    陈崇觉得有些怪,众人皆爱听功勋劳绩,偏这白姑娘独辟蹊径,非要听些不好的过往。
    其实,人在沙场,难免受伤。祁荀再怎么厉害,到底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是人便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候。
    可他拿不定主意,毕竟白姑娘也小侯爷走得近,他若说错话,教白姑娘大失所望,小侯爷还不知怎么修整他呢。
    正犹豫着,便听见身后响起一道轻快宠溺的声音。
    白念回过头去,瞧见祁荀冲她朝手。
    “你想知道甚么,直接问我便是。”
    第65章 交缠   被人吃抹干净
    祁荀丝毫不避讳提及先前的事, 外边皆传他攻无不克,将他说得神乎其神,其中的艰辛、酸楚也唯有他自己知晓。
    过去不说, 是因白念没问, 再者, 战场上打打杀杀,提起此事, 免不了说些血肉残肢的画面,他怕小姑娘吓着, 索性也就不提。
    白念放下手里的长抢,提着裙摆跑了进去。这顶军帐的陈设更简单些, 除了会客的座椅小几外,别无他物。
    她突然记起祁玥的话,水灵灵的眸子滴溜一转,跑至祁荀身侧坐下,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在方才的营帐内处理军务?”
    祁荀掭笔的动作一顿,将视线落在双手托腮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面若桃粉, 分明带着羞赧,还非要硬着头皮逼他将话说出口。
    祁荀知她想听些甚么, 可他一肚子坏水,且存心要逗她:“阿玥太吵,静不下心来。”
    白念愣了一下, 心里腹诽:这话怎同祁玥说得不一样。
    她轻轻“哦”的一声,满怀希冀的小脸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
    祁荀瞧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渐浓,他抬了抬白念白瓣儿似的下巴, 眸子中带着些戏谑:“还有便是,有人过于扰乱军心了。”
    白念的脸红得彻底,尤其是耳垂处,几欲滴血。
    即便如此,心里欢喜难耐,她捧着祁荀的手,轻轻地在他的手背处落下一吻。
    有时候压根不需甚么勾人的手段,只要喜欢的人正在眼前,那她做甚么都是勾人的。
    祁荀喉结下滑,视线便没从她的脸上挪开,他反扣住白念的手腕,轻轻一拽,便将人带入自己的怀里。
    “这么明目张胆扰乱军心的,你还是头一个。”祁荀抬起自己的手腕,示意她去瞧自己手背上的口脂:“我说的对不对?”
    白念捂着脸,听了他的话,才从指缝处去瞧他的手背,瞧见自己鲜红的口脂后,咬了咬下唇道:“那我替你擦去。”
    说着,她正要起身,却有双手扶住了她的腰。
    “是你的口脂太浓了些。”
    白念眨了眨眼:“浓吗?”
    祁荀点头。
    “我出来时才照过,分明正好。”
    话虽这么说,白念已然捻着绢帕擦了起来。摩挲了好一会儿,唇上只留一层浅红,她复又问道:“这样呢?”
    祁荀盯着看了一会儿,回道:“差不多了。”
    正要收回帕子,祁荀却捏着她的下颌,凑了上来。
    白念没想过会有这出,她眨了眨眼,一双手僵在空中,不知该做何反应。
    祁荀笑了声,抓住她的手攀在自己腰间,又揽着她的脖颈,迫使她贴近自己。
    小姑娘嘴唇竟跟她性子一样,皆是软软的。来回反复摩挲了几回,不见她有反应,便轻轻地咬了咬她的下唇。
    白念掌心微敛,弄皱了祁荀的衣裳。
    轻咬一下虽然不疼,到底还是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这下过后,她才乖乖地闭眼,记起册子里旖旎的画面,便伸了伸舌尖,在祁荀的唇上舔了一下。
    祁荀愣了一瞬,他原先只想点到为止,没想着过火。
    可待白念亲自送上门,他怎舍得推拒。
    撬开齿关,撩拨着她不断躲闪的舌尖,又一步步深入,直至唇舌交缠。
    分开时,白念呼吸急促,迷糊中还发出了“啵”地一声。
    声音之清脆,立时教她窘迫起来。
    她埋首在祁荀的胸口,这声虽是她发出的,可姑娘家脸皮薄,不愿承认。
    不愿承认也便罢了,还要将这事怪在祁荀的头上。
    祁荀替她抹去唇上的湿濡,笑着哄道:“都是我不好。”
    这本身是句认错的话,偏由他说出口,里边便多了几分“下回还敢”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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