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凤摸了摸头上的花玉冠,低眸问道:“新郎送给新娘子的礼物,喜欢吗?”
    婠婠毕竟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心里油然喜欢美丽的事物,她反问薛凤,“我戴着好看吗?”
    “好看。”薛凤牵住她的手,婠婠没有挣脱,随他一起往前走,所到之处,无不张灯结彩,盈满喜气,薛凤指了一下不远处,“那里是我们的新房,冬天暖和,我们就住在那里。”
    “夏天呢?”
    “夏天那地儿就热了,我们住梧桐院,厅堂里挖一口古井,连通井下凉水,凉风也随之源源不断吹上来,屋子里就凉快了。你要是觉得热,我们可以去京里避暑。”
    “京城好玩吗?”
    “好玩,西域的胡族舞,波斯的夜明珠,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去。玩尽兴了,我们再回家。”
    婠婠无力垂下头,明显家这个字眼戳中她痛处了,“我无父无母,不知出身来历,不知生辰年岁,哪里有家。”
    薛凤点点她眉心,不许她垂头丧气,扬声道:“总想着过去焉有以后,和我这个大富人在一起,要什么有什么,快乐是你的,天下所有宝贝也会是你的。过去的事不值得,你总得想着以后。”
    “听起来还不错。”
    “只是不错?”薛凤冷冷道:“绵州第一大富人的妻子,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婠婠小声道:“是绵州第一大富人,又不是天下第一大富人。”
    薛凤漆黑的眼睛转过来,“你小声嘀咕什么?”
    “我在纳闷,绵州第一大富人为何非一个乡野村妇不要?”
    薛凤脸上微红,轻轻咳嗽道:“少自作多情,全是那乡野村妇勾引的绵州第一大富人。”
    婠婠哪里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一时嘴巴微张没话说,气得脸上发涨,“少自作多情,谁勾引你了?”
    薛凤反握住她的手,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无奈道:“不承认就不承认,不逼你。”
    婠婠甩开他的手,“才不理你。”自顾自往前走,薛凤脸上浮过一丝笑,也不追上她,就在后头默默跟,看着她的背影,仿佛回到清泉村养伤的日子,被村人骚扰那段时日,她在前面走路,他就在后头不远不近跟着,替她扫平一切障碍。
    日子飞快,很快真就到了成亲之日。
    婠婠没有娘家,就安排在另一处宅子,等着新郎官来讨她。
    一大早上,婠婠就听到了外面的人声,她被兰九拉起来,按在梳妆台前,洗干净了脸梳妆打扮,穿衣戴上凤冠,往镜子里一瞧,脸上粉粉白白,一身红裙的女子像她又不像她。
    婠婠看着镜子恍惚了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嫁人,可是心里没有半分喜欢,反而想起了第一次,在遥远的清泉村,她和哥哥穿着朴素简单的喜服,在简陋的屋子里拜堂洞房。
    时间过得飞快,但她没忘记那天哥哥的样子,眼里倒映出满满的她。
    迎亲的队伍快要到了,喜娘进来,婠婠看了她一眼,由着喜娘往她头上盖了红红的喜帕。
    等待的过程中,丫环们都出去了。
    屋子里变得安静极了,只剩下婠婠、喜娘和兰九叁个人。
    婠婠摸了摸肚子,对兰九道:“我饿了,想吃桌上的糕点。”
    兰九点点头,转过身去拿。可是刚一转身,径上忽地一疼,被人偷袭,没看清楚对方,随即就不省人事,倒了下去。
    婠婠听到肉体倒地的动静,立即掀开喜帕,看到高大的喜娘朝她走来,满脸欣喜,一把扑了上去,“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男扮女装的喜娘,也就是宋怀玉,一脸温柔地抱住了她,“时间不等人,我们要抓紧了。”
    婠婠埋在他怀里点点头,换下了身上的红裙,宋怀玉拿出两套男人的衣服,一起换上,随后趁着众人没发现,悄悄离开喜屋。
    宅子附近被薛凤的人盯得紧紧的,只有后门一个出口,眼下正是倒夜香的时辰,宋怀玉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干净的桶,让婠婠待在里面,把盖子盖住,和夜香桶混在一起,而他自己则扮演车夫,拉着一车从后门出去。
    后门盯梢的老远闻着味儿,就打恶心,没仔细检查,随便挥了挥手,就让他出去了。
    等婠婠从漆黑的桶中钻出去,他们已经了城外,宋怀玉拉着婠婠从桶里跳出来,将她抱到马上,两人身体挨着,一身臭味,相视笑了起来,婠婠坐在宋怀玉胸前,身下马儿跑得飞快,两边风景如云一般游过,婠婠心里仿佛哽咽了一样,说不出的心酸,也有快溢出来的满足,不由抓紧了他衣服,摸到他怀里藏住的一把弓,笑道:“还好有这把弓。”
    宋怀玉闻言低头下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妹妹还记得。”
    婠婠说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哥哥靠打猎为生,每一把弓都会好好爱惜,不舍得丢掉,那天当着我的面丢弃,是在暗示没有说真话,后来见到柳金,更确定了我心中所想。”
    当着薛凤爪牙的面,柳金不好明说,但也不忍将婠婠瞒在鼓里,才委婉提醒,婠婠一点就通,听起柳金问她那把弓放在何处,如何不知这是宋怀玉借柳金之口向她传话,在他心里,第一是她,第二是深山里厮杀猎物求生的一把弓,心中所爱,如何能割舍。那日当薛凤之面,他说的尽是假话。
    宋怀玉笑了笑,他心里比她还要甜,他们是结为姻缘的夫妻,更是从小相伴的兄妹,妹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家人,他眼里何尝不是只剩下了她,为了二人能厮守,他不怕世俗的偏见。
    他长在乡野村间,学不来世俗伦理的那一套,只愿为本心所活,不受规矩束缚,宁愿做个逃兵,也要死在她身边。
    “可惜那块玉,是你生父母留给你的,这些天委屈你了。”
    婠婠摇头,“不委屈,要说起来,哥哥吃了更多的苦。”
    “苦点没关系,以后日子会好的。”宋怀玉握住她的手,传来温暖的感觉。
    婠婠望着远处的山,满心欢喜,“以后我们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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