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喉咙里发出混不似人的咆哮,两只眼睛已经完全被蓝锈覆盖这大概也是他胡乱攻击的缘故所在。
    迟晟虽然没有听清刚才女人的尖叫,但他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人,且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在找的那个失踪的人。于是一直没有下死手,而是以防守为主。
    很快迟晟就发现那人似乎已经没有了理智,他像是被破坏欲支配的机器,疯狂地摧毁着他触碰到的任何东西,但并没有目标性。
    峰娃,儿子!
    女人尖锐凄厉的叫声再次响起,她挣扎着想要上前,被她家里人跟彭书记死死拉住。
    别去,你相死吗?
    那不是峰娃,你看看那还像是个人吗?
    你去了能做什么?你看看他现在听得懂人话吗?
    女人浑然没有听进任何劝说,疯狂地挣扎着,哭喊着。
    这凄惨的声音最终吸引了山上肆意破坏的怪物。他侧头朝这边看了眼,然后张开猩红与蓝色横生的嘴,朝着山下咆哮了一声,然后像是一辆坦克般冲了下来。
    这要是让他冲下去,下边拉成一团的人一个也别想幸免。
    季遐年!
    迟晟登时目眦欲裂,他以一种快到让人看不清的速度借力撑着树干跃起,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线,一个横向鞭腿猛地抽出,直直将那笨重的怪物踢飞了出去!
    那怪物像是一只沉重的沙包坠入了五米开外的树林里,撞断了两棵树后趴在了那里。
    这时,后知后觉的一群人才冷汗直下,意识到刚才他们经历了多么凶险的一瞬。
    季遐年,
    迟晟已经大步到了季遐年的跟前,伸手握了下他的肩膀,没事吧?
    季遐年刚才站在人群的最前头,如果那怪物冲下来,首当其冲就是他。
    没事。
    季遐年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迟晟的手臂,扭头朝一边倒地的怪物看去。
    那怪物还趴在那,一动不动。
    峰娃!
    女人趁机挣脱开,朝着那怪物跑去。
    迟晟刚想去拦,却被季遐年按了下手臂。迟晟回头看来,季遐年冲他摇了摇头。
    已经不用了。
    迟晟明白了季遐年的意思。
    果然,下一秒就响起了女人的嚎哭声,周围程家的人也犹豫着走了过去。
    他们脸上的骇然多过悲伤,或许是无法接受这个怪物就是自己的亲人,又或者无法接受几小时前还好好的人,就这样面目全非离开的事实。
    这是,这是怎么了?
    彭书记显然被吓坏了,六神无主地望着迟晟跟季遐年,喃喃道:怎么好好的人就变成这样了?这是新闻里说的那个病吗?这么严重?
    季遐年转头,注意到彭书记无意识地在拍身上的积雪,脸色仓惶。
    季遐年当做没有看到,只是提醒他道:彭书记,这事是不是还要跟镇上汇报一下?这人也不能就放在山上,得弄下吧?
    彭书记回过神,讷讷点头:对,要汇报。这是大事
    彭书记说着就拿出了电话,打开通讯录的时候手指都还是抖的。
    季遐年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那倒在地上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堆铁锈的怪物,轻轻闭了下眼。
    蓝尸的出现,也比上辈子提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去了
    37、第三十七章
    镇政府的人来的很快, 可能是最近封闭式管理,路上没车跑的缘故,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他们用了一半时间不到就到了。
    来的人都穿着雨衣和雨靴, 戴着橡胶手套跟透明面罩。打头的负责人一看他们这边几乎没防护的样子就立刻皱起了眉。不过倒也没有斥责什么, 只是让工作人员递了几把伞过来。
    季遐年跟迟晟也得到了一把伞, 两人一起撑着站在一边没走。
    显然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少工作人员的脸上满是骇然,但还是过去劝守在尸体边的家属, 让他们离尸体远一点。
    然而这种时候向来是越劝越糟,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家属顿时又哭嚎起来。
    这边,负责人已经听彭书记说完了事情经过, 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对彭书记说,我跟疾控中心打个电话,你先把家属劝走,好把尸体装袋隔离。还有这位
    负责人转头看向迟晟跟季遐年,迟晟报了自己的名字:迟晟。
    负责人点点头:迟先生,你跟死者有直接接触,虽然说这种感染没有传染性, 但以防万一,一会疾控中心的人来了,还是也给你检查一下。
    迟晟点点头表示理解。
    负责人又说:那请你们两位先下山去等会,我们这边
    我明白。
    迟晟应了一声, 然后偏头看了季遐年一眼,走吧。
    嗯。
    山脚下多了两辆车,其中一辆上面印着城管巡逻的标志,车斗里还放着一些铁锹。
    周围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季遐年跟迟晟就在车边站住了。
    季遐年踢开了脚边的雪,清出一片空地,然后跺了跺脚,有些冷了。
    迟晟闷闷地嗯了一声,一脸心神不属的样子。
    季遐年偏头看了他一眼,问:在想那个感染者吗?
    迟晟一愣,然后摇头,接着又点头,又摇头,接着皱眉道:我没想到会踢死他。
    季遐年不确定地问:你在内疚?
    如果是阎王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但现在的迟晟没有经历过上辈子的惨烈悲剧,没有仇恨和痛苦的淬炼折磨,甚至还没有经历大灾难爆发的混乱。
    他有着军人的使命感和保护欲,踢死一个感染的百姓跟踢死一个犯罪分子,两者带来的心理压力显然不是一个量级的。
    然而迟晟却摇头。
    是有些抱歉,但内疚不至于。我清楚我在做什么,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选择。只是我没想到会踢死他,我应该踢不死他才对,他的身体可比普通人硬多了。
    季遐年稍微放了心,那或许是他自己死了?我看到他的嘴里都长满了蓝锈,眼睛都不见了,内脏说不定也是这样。
    迟晟却还是摇头,不是,我能感觉到我踢碎了他的胸骨。而且我感觉有些不一样
    迟晟皱眉沉吟着,似乎在思索着合适的词句解释,片刻后他忽然一脸坚定地看向季遐年,我升级了。
    季遐年:啊?
    迟晟伸出自己的手摊开在季遐年跟前,摸一下。
    季遐年:
    迟晟:摸啊。
    季遐年:
    季遐年狐疑地把四根手指搭在迟晟的掌心,然后?
    迟晟又说:按一下,捏也行。
    季遐年:
    季遐年试探着按了一下迟晟的掌心,手下的触感让他一愣,然后他又捏了捏迟晟的手掌、手指。
    硬的。
    不是皮肤,而是肌肉。在柔软的皮肤下仿佛放着一层起伏的钢板,迟晟的手就像是一只套着硅胶皮肤的机器手。
    迟晟露出些笑意:明白了诶大爷你干嘛?耍流氓啊?
    季遐年没管他,硬是捋起迟晟的几层衣袖,然后捏了捏迟晟热乎乎、硬邦邦的小臂。
    也是同样的触感。
    季遐年抬头,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你能硬化肌肉了?!
    迟晟看着他的表情,也忍不住露出了个笑来:嗯,刚刚发觉的。或许骨头也能硬化,不过现在不好实验,一会回去再试。便宜占够了没?拿我当暖手袋呢?季遐年回神,低头看了眼他两只手都捏着迟晟的手臂,一只手还钻进了衣服底下往臂弯里伸。
    季遐年顿时有些尴尬,但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嫌弃道:哪有你这么硬的暖手袋?
    一边说着,一边给迟晟拽下了衣袖,严丝合缝地拉到手腕处。
    迟晟一挑眉,接着长臂一伸把季遐年的肩膀揽住了,威胁似地用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可以啊大爷,占了便宜还嫌我,反了天了你。
    季遐年被他勒的痒痒,缩了缩脖子用手肘去怼迟晟的腰,松开,午饭还想不想吃肉了?
    迟晟一噎,忿忿不平地松开了,哼哼道:你也就能拿着个要挟我了。
    季遐年整了整衣领,白了他一眼,没接话。
    两人又站了几分钟,山上传来了动静,伴随着女人的哭声下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站直了身体,面上的表情也肃穆起来。
    感染者的尸体已经被装袋了,但或许是因为感染后蓝锈太厚,袋子的拉链根本拉不上,只能敞开着。
    他们经过的时候季遐年朝袋子里看了一眼那蓝锈似乎在感染者死后又疯长了一圈,现在别说五官特征,就是连人形都难以辨别了。
    峰娃!!我的儿子啊!!!
    女人在尸体被放进皮卡车车斗后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周围几个家属为她撑着伞,试图拉她起来却失败了。
    季遐年有些不忍地别过眼,但下一秒却忽然听到女人尖利的声音冲着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
    女人爆发出让人惊愕的速度,转眼扑到了迟晟跟前,伸手胡乱对着迟晟抓挠捶打。
    迟晟抿直了唇线,站在那里不闪不避,他甚至有意识地没有硬化皮肤,转眼就被女人在下颌处抓出了一道红痕。
    季遐年只觉得血一瞬冲到了脑袋上,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往里一折然后猛地一推,冷声道:离他远点!
    女人猝不及防,被推的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好在被她的家属接住了。
    但季遐年的这个举动却激怒了这些家属。他们从寻人起一直积压在心里的惊惧和悲痛转眼化作怒火,争先抢后想要发泄出来,一个个都伸手指着季遐年要往跟前冲。
    你做什么!?
    你怎么打人啊?
    来啊,跟我打!
    面对暴怒的人群,季遐年却不仅不避,反而一个跨步横档在迟晟跟前,然后他从兜里拿出带着的甩棍,咔啦一声甩出了一米长的合金棍杆。
    竟然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
    村委跟镇政府的人一看形势不对,连忙都上来拉架。
    混乱持续了十来分钟才稍微平息,但那群家属却都嚷嚷起了杀人犯的说辞。
    季遐年知道这是他们情绪的转向发泄,因为无法接受亲人无故离世,所以他们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凶手。
    他们未必是真的觉得迟晟是杀人犯,但他们目前只有这一个合理途径可以发泄自己的情绪。
    但凭什么?
    季遐年冷漠地看着他们,然后手里的甩棍忽然一扬,重重砸在旁边的皮卡车车盖上。
    哐!!!
    金属撞击的声音像是一个被骤然敲响的铜锣,震得周围嚷嚷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季遐年没有任何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才轻笑了一声,扬声道:现在这么勇敢,那会跑什么啊?
    安静的家属里瞬间有几个人脸色微变。
    季遐年的话像是一把刀子,剖开他们愤怒的火焰,露出其下躲藏的恐惧和自责。
    他死是因为感染,踢他是为了救你们,要是你们真觉得不该踢那一脚,那现在就去死啊!
    家属们尽数色变,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反驳的话。过了几秒,软倒的女人又嚎啕出声,却再没有叫喊杀人犯的话。
    村委的人不由松了口气,又去安抚了家属几句,彭书记则走到季遐年跟前,当着和事佬。
    季遐年垂下眼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收起甩棍,打断了彭书记的劝慰。
    彭书记,我没事。麻烦你跟镇政府的人说一声,这车的修理费该多少钱,修好了我赔。
    彭书记应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远处响起了鸣笛声防疫中心的人来了。
    大雪开始下后,防疫中心在各个乡镇都设立了临时点位,所以来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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