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安顿好孩子们,沈音沐在浴房烧好了水,雁洛兮抱他在身前,两人在热水里相偎了许久。
    待到水温渐凉,雁洛兮在他耳边轻声说:“阿音,你身上的伤就算了,怎么膝盖也是青的?”
    没有人回答她,怀中的男人已精疲力尽,疲惫入眠。
    雁洛兮叹口气,用大浴巾把他裹好,抱到床上慢慢擦干,在给他上药,擦干头发,慢慢按摩那些淤青。沈音沐似是陷入到了昏睡中,却不安稳。
    一定是在做噩梦呢!
    雁洛兮擦干自己上了炕,把夫郎揽到怀里,给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轻抚着他的身体,发现竟是在发热!
    这身体不光是外伤,更是严重透支了内里,抵抗力严重低下。
    雁洛兮拿来婴果,坐到他身后,开始运功,给他输灵气,直到体温正常了,才收手,睡下。
    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两人都太累了!
    可是半夜时分,雁洛兮还是突地被一声大叫,惊醒了过来。
    “阿音……”
    雁洛兮赶紧坐起来,点亮不远处的壁灯,就看到沈音沐发丝间都在淌汗,嘴唇抿得死紧,已经发青……昏迷中,牙齿更是咬得咔咔作响。
    雁洛兮赶紧去浴室拿来水盆、面巾、和浴巾。
    轻推床上身体不停发抖的男人,把他的头抱到怀里,一手轻揉他胸口,一手轻拍他手臂。
    过了好长一会,沈音沐颤抖的身体才渐渐平静下来,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铺天盖地的悲伤就冲到了雁洛兮的眼睛里。她心口一酸,无法控制的泪就顺着眼角落下,滴在了他的脸上。
    雁洛兮低下头,轻轻吻他,“阿音,不怕,再睡会儿,你太累啦。”
    沈音沐“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他不想让妻主难过!
    沈音沐确实太累了!梦里,那些守城的兵士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他眼前。
    他拼了命地挥舞着长|枪,踏过无数尸体,战到最后一口气,还是没能等到妻主。
    那些狼匪,就这样踩着他的身体冲进了盛京城,见人就砍,直直地砍向了他的雁大娃和燕麦粥。
    沈音沐发疯般地想要跑去救自己的孩子,却是怎么站都站不起来了……
    雁洛兮用手给他拭汗,略过汗湿的胸口,再摸摸后背,摸到了一手的湿水。
    她心疼到不知如何是好!先给他擦好脖子,毛巾很快就湿了个透,再换浴巾给他擦好身体。
    “阿音,不怕!大妞的精兵就埋伏在狼部回程的路上,她自会想办法救助皇上和太上皇。”
    沈音沐“嗯”了一声,伸手给妻主拉上被子,窝在她怀里安静地躺着,有种劫后余生的乏力。
    沈音沐伸手细细摸着雁洛兮细滑的肌肤,一转眼,两人在一起已经七年,妻主二十六岁了,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年龄。这几年,她因从不间断地练武,胳膊虽细却结实了很多。被催着经历了许多,加上岁月的沉淀,这七年,让妻主那妍丽的容颜里又多了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沉稳气息。
    如此魅力四射的妻主!
    沈音沐哪怕仅是想想要与人分享,就觉得心如刀割,恨不得就此死了,永不再醒来。
    但噩梦蚀心,前路凶险,他不能太自私!
    闭着眼睛,他小声说:“兮儿,这两年你一个人征战在外,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家里也只有两个孩子,还是太少了点。”
    才经历完生死,他又想委屈自己了。
    雁洛兮心疼地堵住他的嘴,吻到他喘不过起来,才放了人把他紧紧抱住,悄声说道:“阿音若还想要宝宝,等天下安定下来,咱们再想办法。妻主现在南征北战的,身子不适合怀孕,那样会让我体弱,必须在家休息。”
    “妻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还没登基呢,就想把妻主往外推啦!这一生就我们两个,当初是你先提出来的,不论生死都不能改变的。”
    沈音沐窝在她怀里悄悄流泪,雁洛兮也不揭穿他,只是轻抚他的后背,帮他揉着胸口,轻声笑道:“其实,我太稀罕雁大娃和燕麦粥了。根本就不舍得再有别的孩子,来分享该给她们的爱。”
    “我也是!”沈音沐觉得自己很丢脸,窝在妻主怀里不抬头。
    雁洛兮呵呵一笑:“你以为我给你的千名精锐是来干嘛的?不是来帮你守城的,是来护你和我们宝宝周全的。若你尽了力还是不能守住城池,她们自会先保你们。这世界对我来说,是因为有你们,我才这么拼。若是没了,这天下人与我何干?!”
    “妻主!?”
    沈音沐这一惊可是不小!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他的确用爱与温情拥住了她的心,却从没想过要当她的全世界。
    他从小的教育里,红颜祸水,指的就是这样的男子。
    雁洛兮叹了口气,亲亲他的鼻尖:“就算消灭了狼族又如何?!等我们死了,还会有豹族、豺族、各种各样的野兽想要吃肉……而现在的蓝盛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听到这话,沈音沐所有的悲伤一下褪去,把脸贴上她的:“妻主……你放手去做,我都听你的。这一生,我们俩人一起,给羊瘦身,做狮王吧。”
    “好,先睡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两人浑身上下紧紧贴在一起,动作亲密的过分,往日这般光景,定会交颈旖旎,激|情泛滥。
    这夜不知怎的,两人十指相扣,生出一股气息,交融、温存、强大,互相补给。
    两人都知,对方此时的眼眸,定是黑得发亮,但她们同时闭上了眼睛,清空思绪,继续睡觉。
    隔日,雁庄的大军和沈言的大军均未赶到盛京城。
    而下午,便传来了三皇女在江南黄袍加身,被拥立称帝的消息,创南朝,她自称南帝。
    南帝呼吁蓝盛人,迅速南下过天江去避难,勤王大军火速掉头,转去江南护驾。
    各方势力都被这消息炸的惊慌失措,急火火地往雁宅跑,雁洛兮早早就带着夫娃巡城去了。
    魏家四暂领新建的御林军,负责保护盛京城的安危。
    魏三童暂领盛京巡检司,收了团头们做朝廷的编外人员,下大力气稳定住了治安,人心即稳。
    不过,沈音沐倒是也放出话去,明日恢复早朝,时辰正式改为辰时至午时,固定两个时辰。
    各部需精简奏章,言简意赅,不许说废话。
    雁洛兮管理雁庄的一套方法,舒阿父太熟悉了!
    他提前一日带着家里的少女,少男们就去宫里布置会场。
    又跑去翰林院,请来邱大祭酒做主持,这崭新的形式直接就把大祭酒给说愣住了。
    沈音沐和雁洛兮骑在马上,一人身前坐着一个娃。
    这次雁大娃想要跟着娘亲,可是燕麦粥死活不肯。
    这小家伙平日里温温柔柔的,特别乖,不争不抢不闹。可一旦坚持起来真是倔的很。
    反而平日里活脱性子的雁大娃,还真有姐姐样儿,这会儿就让着他。
    “姐姐让着你,你晚上就该感谢姐姐,燕麦粥跟爸爸睡,姐姐跟妈妈,好不好?”
    双臂紧紧环住身前的燕麦粥。雁洛兮这眼睛,一边扫着排长队买粮,或等着以工换粮的百姓表情,一边与燕麦粥讨价还价。孩子小时候,燕麦粥小又弱一些,雁洛兮就主动带他,姐姐给爸爸带。如今两个孩子都五岁了,就不能再区别对待。
    “不要,燕麦粥不要离开娘亲,姐姐可以睡边上的。”
    小家伙最喜欢娘亲温暖的怀抱,在这事上他最为坚持。
    沈音沐轻笑:“妻主这两年陪她们少,就惯着些,都抱着吧。孩子们,想妈妈的!”
    妻夫俩都裹着带帽大披风,捂得严严实实,外人也看不清她们的脸。
    正说笑着,就到了南城,这边是穷人的聚集地,这次跟着团头参加保卫战的人最多。
    远远的,就见一男子,激动地推着自家妻主:“你快去,快去听听,咱区的团头又在敲锣哩!”
    那妇人无奈:“十一殿下给去城头帮忙的人都发了棉鞋,你也有的穿,咱一起去呗。”
    男子呵呵一笑:“嘿,这不第一次有自己的千层底大棉窝,不舍得穿呀!”
    往年南城大部分人家,冬季能出门的棉鞋棉袍,一家就一套,当然要紧着需要出门的家主穿。
    看着四邻八舍都聚的差不多了,团头举着电海螺,大着嗓门吼:“魏大人刚来说啦!雁大人要修从运河直达内城的路,可以同时跑几辆大车的那种!”
    不少刚有自己鞋穿的人,脸色瞬间就变了,这大冬天的还让人服劳役啊!?
    给那两碗粥根本就不能管饱。再给冻伤残了,来年干不了体力活,全家都得饿死。
    这时候团头又说:“魏大人说了,一日两顿干饭!咸菜一份,饭管饱!每十天给顿肉可以带回家,发劳保衣物,还有月钱拿!根据辛苦程度算,越苦钱越多!”
    “可知修运河边的哪段路?”
    众人七嘴八舌,团头从早上开始,已经转了好几个区,嘴早就说干了。
    大家伙都尊敬她,有离家近的夫郎,快步跑回去端来一碗热水让她先润润喉。
    团头“咕嘟”几口喝完,继续说道:“就是南城外被狼匪毁坏的道路,咱修好加宽,好运粮食进来。听说雁大人从南方买了许多,咱城里的大商家,舒记、孙记、李记,这次不仅没涨粮价,还一直在开棚施粥,让进城避难的百姓不至于饿死。”
    众人纷纷点头,她继续招募:“还有,各家会做饭,有力气的夫郎们也赶快报名。除了体力活,还有蒸馒头、熬粥、切咸菜,这等平常惯是干熟的活计。不仅管饭,每月还给三十个大钱,男人们也不用担心饿肚子啦!”
    周围的人,一下就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眼里都燃着希望的光。
    “妻主,三童做得不错。我们回吧,明日还要早些进宫给父君带些礼物过去。”
    “好!”雁洛兮掉转马头,轻笑:“回吧,今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犒劳一下爹亲好不好!”
    “娘亲做饭饭最好吃袅!”两个小家伙高兴地拍着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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