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头皮瞬时一阵发麻,暗叫不好。
    糟了,她怎么又惹到厂督了……
    “李元珠,你便底是真蠢还是假蠢啊。”陆慎睨了少女一眼,神色不明。
    小姑娘闻言扑通一声跪下,连忙磕头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虽然阿珠也不知道她底又犯了啥错,但是遇事不要慌,先认罪总是对的。
    “知道错哪儿呢吗就认罪。”陆慎冷哼。
    “奴才、奴才不该给督主吃羊腰子!”阿珠睁着乌溜的杏眼,小脸郑重。
    “……”
    陆慎冷笑,“还有呢。”
    “奴才、奴才……”阿珠实在想不到自己干啥错事了,刚刚无非就是夸了赵公公送来的那一箱玉石,莫不是夸错了……其实那玉不好亦或是这赵公公关系和督主不大好?
    “奴才、奴才不该夸赵公公送的贺礼……”阿珠也不知自己猜的对不对,只敢偷偷抬眼去瞅那人面色,刚好对上那人黑沉沉的眼,小心肝儿吓得又是一颤。
    “奴才知道错了,奴才日后一定少说话,多做事!”
    小姑娘硬是朝着陆慎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无辜且讨好。就在阿珠脸上的肌肉都快挤的发僵了,那人才掀了掀眼皮,移开了眼。
    “备热水,我要沐浴。”
    听到这句话,阿珠知道这事总算翻篇儿了。
    “得嘞,奴才这就给您备热水去!”说罢小姑娘便屁颠颠跑出了门。
    待阿珠提着几大桶热水夯哧夯哧地给浴桶灌满,老祖宗这才点了点他那颗矜贵的脑袋。
    陆慎在屋里头沐浴,阿珠便在屋外守着。
    随时等着老祖宗的传唤。
    期间又给添了两趟热水。
    真不知道督主这大冬天的咋就这么喜欢泡澡,且一泡那就得泡一个时辰,又洗又搓的,这一身皮估计都得搓掉,活跟身上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似的。
    守了大半个时辰,阿珠困的直点脑袋。
    真是的,还不知到啥时候才泡完。阿珠腹诽,强打起精神。
    已是夜间亥时,屋外头简直冻得死人,呼吸间全是白腾腾的雾。
    阿珠搓了搓手,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又跺了跺脚,裹紧了身上的小夹袄。
    直到听到屋内水声响动,阿珠便知督主这是泡好了。
    推门进屋,便见男子穿了一件白色中衣,衣衫微敞,露出了精致的锁骨,浑身还带着一丝微热的水汽。
    胸膛的肌肤微红,不知熏的还是搓的。
    如墨的长发湿透,秀美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
    美人出浴果然就是那么赏心悦目,阿珠心里想着,若是不开口说话那必然就更好了。
    陆慎光着脚便走到了榻边,坐到了软榻上,长至腰间的墨发便这么湿漉漉地披散着。
    “过来,给本督擦头。”
    阿珠回过神来,连忙凑上前,眉眼弯弯讨好道:“督主,奴才这就给您擦。”阿珠可高兴了,刚才在屋外可冻人,现下能在督主屋里多暖些时辰也是好的。
    男子抬眼瞥见少女冻得发红的小脸蛋时,眼底也不见起伏。
    “督主,奴才就用这帕子?”阿珠从木架上拿了条帕子在陆慎跟前晃了晃。
    见陆慎没发话,阿珠便当他默认了,于是拿着那方帕子小心翼翼地给陆慎绞着头发。
    没想到脾气这么差的人头发竟然这么软。阿珠捏了捏手心里如绸缎一样的发丝。嫉妒地想着,脸就罢了,怎么头发都比女子要美了。靠得这么近,阿珠嗅到了陆慎身上那股清寒的药味,虽然有点苦涩,却并不难闻。凉津津的,像是冬日里的雪。
    阿珠不知道的是,陆慎往日里可从不让人近身伺候。更别提这种擦头发的事,哪个宫人敢上前?若是扯断了那老祖宗一根头发,估计连自个儿的小命都保不了。
    小姑娘手劲儿绵软,没敢用上十足的力道。绞了四五条帕子,男子的头发才干了大半。
    软榻边的炭火盆烧得哔剥作响,阿珠的脸被烤得红通通,浑身暖意洋洋的。北晋的冬天冻得要死,她们这些宫人可没主子这等烧炭用地暖的好待遇。这几天睡在那杂物间,夜里都得冻醒好几回,她又生来畏寒,半夜都得裹上袄子睡,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这两天,她也只能在侍奉督主的时候,蹭点碳火烤烤了。
    方才阿珠便是想借着给陆慎擦头发的机会留在他屋里多暖和些时辰,现下他头发也差不多大干,小姑娘却还想多留,便磨叽磨叽地继续擦着。
    “好了,不必擦了。”陆慎躺回榻上阖着眼,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色。
    阿珠的小心思瞬间就没了发挥的余地,督主睡了,她也没理由再留,“那奴才就不打扰督主您休息了,奴才告退。”小姑娘耷拉着小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往门外退。
    “等等。”
    阿珠回头,一双杏眼极亮。
    “等本督睡了再走。”
    ……
    一个时辰后。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美,焉得知?’ ”
    “择不处仁。”男子淡淡提醒。
    阿珠:“……”
    “督主,您还不困吗?”
    “不困,继续。”
    阿珠欲哭无泪,她已经站在床头给陆慎读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论语》了,可他竟然还没睡着!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睡意,还愈发精神了……
    阿珠她自己都困了。
    她现在宁肯回屋睡觉受冻,也不想站在这儿给陆慎读书了。
    身体虽是热的,可她的心拔凉拔凉的。
    更别说,她这腿都快站麻了。
    可没办法,他是主子,她是奴才,哪敢不从啊。
    阿珠含着眼泪委屈巴巴地继续读:“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
    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法……。”
    “君子怀刑。”陆慎抬眼,那双桃花眼微掀,“你又错了。”
    “督主……”阿珠快哭了,她真的好困啊。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这书上的字现在都开始一排排地在她面前跳舞了。
    “一个时辰你错了二十五处。”陆慎侧躺在榻上,手撑着太阳穴处,似笑非笑地望着阿珠。
    “你这样错下去,本督一听到就想纠正,更睡不着了。
    “奴才蠢笨,奴才蠢笨……”小姑娘低头认错,心里已经恨不得把陆慎狂骂一顿了。
    还不得怪你!该睡不睡,尽想着怎么纠正我,折腾人倒是有一手!睡不着也是你活该!
    当然,这都是阿珠的心里话。她可万万不敢对陆慎这样说,她得表现得毕恭毕敬,诚惶诚恐,陆慎才会放过她。
    “你确实蠢笨。”陆慎轻笑,挑眉看向阿珠,“那你说说本督该怎么罚你。”
    罚?竟然还要罚她?着世道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她给他读了这么久的《论语》,他纵然原先不知道孔夫子说的“仁义”是啥,可现下听也该听会了吧!阿珠心里那个憋屈啊,简直都快气哭了。
    “不知道啊?那让我来想想该如何罚……” 陆慎蹙眉,似乎真的在思考。
    阿珠见状慌了,忙喊:“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让陆慎想,那罚可就不是简单的罚了。最好的情况,也得缺胳膊少腿的。严重的话,那小命必然不保了……这两种画面,阿珠自然都不想看到。
    “知道?那你说说。”陆慎抬眼,颇有兴致的模样。
    “那就罚、就罚去奴才明儿的晚膳!”阿珠咬咬牙,小脸悲痛,已然做出了很大决定的样子。
    “太轻了。”陆慎摇头。
    “啊?太、太轻?”阿珠惊恐地瞪眼,结结巴巴道,“那…那明日和后日的晚膳都罚去?”
    陆慎继续摇头。
    阿珠“哇”的一声哭了,上前抱住那那老祖宗的大腿哭哭啼啼道:“督主啊,不能再罚了啊,再罚奴才就活不了了啊!”
    小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有句老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奴才两晚不吃已经是极限了啊,不能再饿了啊,督主!”
    陆:“……”他可算知道小姑娘这一身肉是怎么养出来的了。
    这不吃简直比要她命还难。
    第12章 最终在阿珠的讨价还价之……
    最终在阿珠的讨价还价之下,那尊贵的督主总算答应不罚去她的晚膳。
    不过她还是得继续将这书读下去,且得读到督主睡着才可。兴许是看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陆慎那仅有的一丝良心起了作用。
    由此特准许阿珠坐着替他读书。
    于是阿珠将凳子挪到床榻边,在晚膳和睡觉之间俨然选择了前者。读着读着,阿珠又开始犯起困来,小脑袋直往下点。
    “子曰、子曰……”小姑娘嗓音黏黏糊糊,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手上的书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阿珠的脑袋也顺势压到榻沿,圆嫩的小脸贴在褥子上,脸颊上的肉肉都挤了出来,嫣红的小嘴被压地嘟圆着,竟然还打出了小呼噜。
    榻上的男子睁眼,狭长的桃花眼微挑,见到少女竟然敢睡着,眼皮跳了跳。
    “李元珠。”男子冷声。
    “呼……”小姑娘浑然不觉头顶上那冷冽的目光,砸吧砸吧小嘴,睡得愈发香了起来。
    陆慎坐起身来,刚欲发作,再瞥见阿珠眼下两圈淡淡的乌青时,秀美的面上浮现一丝怔愣的神色。
    鬼使神差地突然伸手戳了戳小姑娘那鼓出来的脸颊肉。
    白白的,软软的,有点像他平日里最讨厌的糯米团子。
    于是又戳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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