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恋舒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言自语:“我小时候遇到火灾,吓惨了,暂时性失明过一阵子。”
    除了烧伤,这也是她心头永远烙下的痛。
    那时她什么也看不见,世界一片黑暗,学习落下了,老师不喜欢她,她被同学恶作剧欺负。
    后来她能看得见了,他们还是欺负她,掐她脸,扯她辫子,用打火机烧她的头发。
    无论外婆多么疼爱她,在最绝望的时候,她还是像所有小孩一样粘父母。
    她哭着给父亲打电话:“爸爸,你带我回家,我不想在这里读书。”
    陆琮名哄着她:“舒舒,爸爸有重要的合同要签,你乖一点,好吗?爸爸忙完就给你打电话,听话。”
    她只好打给沈枫雅。
    她忍住不哭,怕妈妈和爸爸一样讨厌她。她乖声说:“妈妈,我想你了。你能接我去你拍戏那里吗?”
    “舒舒啊?”电话那头是经纪人的声音:“我是王阿姨,你妈妈在拍戏,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但她还是想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孩:“没、没事。”
    她躲到玉米地里,好几天没去学校。
    被外婆发现后,外婆苦口婆心:“傻姑娘,不上学怎么行?校长答应了,你不用完成功课,你就尽力多学就好,大不了就留级,你情况特殊,没关系的,他们不会笑话你,听话。”
    小孩子打打闹闹,没人当回事。
    她跑去纹身店找舅舅:“舅舅,我不想去学校。”
    舅舅放下手里的活儿,一把抱起她:“谁欺负你了?告诉舅舅。”
    她把事情经过告诉舅舅。
    舅舅把那几个男生打进了医院,用暴力解决了问题。
    沈恋舒学会了这种方法。
    她不再找父母,也不再依赖身边任何人,她打不过,就用钱去摆平所有不顺眼的人。
    上中学后,她继续延用这种办法。
    陆琮名很头疼:“老师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花钱雇人欺负同学。有没有这回事?”
    “她们先欺负的我。”她平静得近乎冷血:“我失明那会儿,那些人把我的盲杖藏起来,把我带进废品站锁了一天一夜。现在撞我手上,我还不能算旧账了?”
    陆琮名沉默了很久。
    “之前为什么没告诉爸爸?”
    “哪儿敢打扰陆总赚钱呀。”
    “那几个职高男生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恋了?”
    “就算我早孕了又能怎样?我乐意,你管我。”
    “你——看来老师说的都是真的!”隔着电话,沈恋舒都能感受到父亲对她失望透顶:“你怎么变得这么堕落!这么坏!”
    后来,“坏”这个标签,一直贴在沈恋舒身上。她干脆把这标签坐实,一条路走到黑。
    最信任她的舅舅死了。她最信任的哥哥丢下她,自己走了。
    全世界都背叛了她,她也不愿再忠于这世界。
    13岁的沈恋舒,嚣张,离经叛道,成了人人喊打的坏女生。
    她以为她再也没办法可爱回去了。
    结果,老天让他撞见这个容貌绝色的男人。
    她突然站定不动,神色呆愣,万城拢了拢她身上的外套:“冷么?”
    沈恋舒抬起头,表情茫然:“我可爱吗?”
    万城对上她满是雾气的眼睛,拇指轻拭她的眼角:“可爱。”
    沈恋舒眼角湿润:“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万城把她按进怀里。
    “喜欢。”
    “喜欢,为什么要丢下。”
    她的眼泪滚出来,砸在他手指上,万城被烫着似地猛缩回手。
    他嗓音沙哑:“不想连累你。”
    第24章 恋城   情敌送的
    万城知道, 沈恋舒喜欢他。但她喜欢的不是他的全部。
    她爱的,只有他的皮囊。
    她醉了,看似跟平常没两样, 明早起来就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阴暗小人,不敢问她真实的想法, 只能趁她不清醒,偷偷问:“沈恋舒,你心里有没有我?”问完,他立刻就后悔了。
    没有答案, 比有更有盼头。
    沈恋舒摇头:“没有!”
    她很大声, 这两个字在寂静的夜晚清晰地钻进他耳里。
    万城面若冰霜。
    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有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恨。
    他拦腰抱起她, 迈着长腿大步往停车场走。
    沈恋舒不配合,手舞足蹈挣扎:“放我下去, 我要散步。”
    万城把外套给了她,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毛衣, 他看着瘦, 手臂上的肌理结实得很,又硬, 硌得她痒痒, 沈恋舒咯咯地笑。
    万城将她裹紧, 护在怀里:“笑什么?”
    沈恋舒仰头, 贴在他耳边, 声音很轻:“骗你的。”
    他放缓脚步。
    她说:“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万城眉眼微沉,静静听着。
    沈恋舒在他脸侧气若幽兰:“你丢下我之后,我就不喜欢你了。我呀, 心里有别人了。”
    万城沉默几秒。
    他克制着情绪:“谁。”
    “他叫——”她勾住他的脖颈,一字一顿:“大、坏、蛋!”
    *
    沈恋舒做了一个超长的梦。年少那段被记忆封存的往事,铺天盖地般涌入脑海。
    说来奇怪,平时不会刻意去想的事情,以为已经遗忘,某年某天,它突然在梦里重现,就又能清晰如昨天刚发生过一样。
    她选择性遗忘那场火灾,也想遗忘十岁那年的一切。可是那个漂亮的男生成了记忆点,她不愿意忘记他,因此也做不到忘掉童年的噩梦。
    舅妈带姐姐走了以后,她长期处在孤独当中,没有父母的陪伴,有花不完的钱,造成她既骄傲又自卑的性格。当她遇到同样坚韧又脆弱的男孩,立刻朝他伸出援手。
    十岁时的喜欢很纯粹,不懂什么是爱情,却极其真诚。
    梦里的场景切的很快,转眼漂亮男生的脸成了万城。
    万城对她说喜欢她,还夸她可爱。
    果然梦里什么都有。
    回想起梦境那双清晰又模糊的眼睛。她从小到大看男人的眼光,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外面传来万城跟兰姨说话的声音。
    昨晚搁保温锅里的鱼虾全都不能吃了,兰姨正在清洗。
    “枫雅说过,舒舒胃不好,她昨晚吐成那样,今天八成是没有胃口了。我熬了粥,等她醒来记得叫她喝哈。”
    万城说:“好。”
    沈恋舒低头,发现她的衣服换掉了,身上穿着干净的睡裙。
    还穿反了。
    这毫无耐心的手法,必然出自万老板之手。她拉起裙摆看了眼,可喜可贺,内裤没反。
    身上香香的,头发也没有酒气,应该是帮她洗过澡的。
    她坐到梳妆镜前,镜子里那张脸白皙干净,鼻头的小痣都看得清楚,有人帮她卸过妆。
    房门推开。沈恋舒条件反射似的一脚迈上床,迅速钻回被窝装睡。
    协议有规定,她不能私自出去喝酒,她打算蒙混过关。
    身侧光线一暗,紧接着鼻头微痒。
    是万城的手,他在点她鼻尖。
    沈恋舒努力控制住不眨眼睛,奈何睫毛不听话,轻轻颤几下,暴露了她的伪装。
    万城没有揭穿她,像是觉得好玩,又刮了刮她的鼻头。
    这男人居然喜欢一颗痣。
    沈恋舒装不下去了,她拍开他的手:“痒死了。”
    她翻身滚到里面,被万城一把捞出去,他抱她跟捉小鸡似的,轻而易举。
    他还是看着她鼻头的小痣。
    “什么时候长的?”
    万城没提她喝酒的事,她也装失忆:“一直有,跟你睡觉没卸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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