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沈修远的胸腔里忽然盈满失而复得的惊喜和无措,右手的骨鞭一松,险些掉到水中。他收回武器,看着男主,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眼眶又有些湿润。
    那条青色的龙尾将他卷到了孟汮怀里,孟汮搂住了他。他的双手从背后环住男主,埋头在对方的肩上,紧紧地抱住了对方。
    “别哭。”
    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孟汮温柔地低声安慰道,尾巴尖轻轻拍着师兄的背。为了避免水镜外面的人注意,一个吻落在了对方的耳后,位置非常隐蔽。
    沈修远不好意思地轻声道:“我没哭。”
    他从孟汮怀里抬起头来,眼眶微润,眼尾发红。想到外面还有水镜,他尽量淡定地从对方怀里离开。男主仍有些凉的手指擦过他的眼角,宠溺而无奈地笑了笑:“师兄,你爱我。”
    【男主好感值+5,当前好感值:100。】
    沈修远点了点头:“我爱你。”
    颤抖的心彻底安定下来之后,他发现孟汮在他心里占据的分量,比他想象中要多很多。
    对方虽然是他的师弟,却有很多很多次,凭着一腔近乎决绝的孤勇和狠辣,把危险担在自己身上,不愿意让他受到任何伤害。这一次易地而处,对方以最绝对的信任,将性命交给了他。
    孟汮道:“我也爱你。”
    对方在水下握住了他的手,有什么圆圆的东西触到了他的手心。沈修远奇迹般地感觉到,这颗鲛珠里面竟然还有一部分力量。
    彻底消失是鲛珠起死回生的代价。鲛珠没有消失,说明它没有起到完整的作用。
    也许在青龙图腾被彻底还原的时候,男主就已经逃脱了死亡的危险。而这颗鲛珠加速了对方的清醒,恢复了对方的实力。那么,如果把它留在男主手里,或许以后还会起到作用。
    沈修远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将那颗鲛珠塞回对方手里:“你留着吧。”
    孟汮再度用龙尾卷起沈修远,往对方的储物戒里塞了一堆灵药,温声道:“师兄,这里对你的腿不好,你先离开。”
    鱼尾是鲛人最脆弱的地方。
    不知是否因为孟汮用过他的鲛珠,沈修远第一次感受到对方铺天盖地的龙族气息,是那种凉飕飕但沉稳锋锐的味道。但他竟然觉得很好闻,就连在血池里变得麻木的腿,好像也有了知觉。
    他被龙尾轻轻放到了岸上,但在他的视线里,第四关的屏障并没有打开任何出口。
    他望向孟汮,对方将手撑在池壁上,胸肌和腹肌在阳光下都很流畅,闭目稍稍顿了一下,收起龙尾,变回双腿,从池中起身。孟汮走到他身旁,皱眉问道:“无法离开么?”
    沈修远道:“或许是因为,我跟獬豸说的愿望是——”他低声道:“带你出去。”
    出口只对参加比试的人开放,也只在那些人的眼中现形。他是破例进入的,若想离开,必须得跟着孟汮才行。
    在孟汮出其不意地杀掉玄武族长后,水镜前面一片喧哗。
    玄武少族长怒火中烧,眼中充满了对“逆”组织的恨意。但遭遇飞来横祸,被玄武族长除掉了核心成员的那些小势力,对“顺天”的仇恨则更加深刻。
    他们中最有希望成为天地共主,带着他们享受荣华富贵的族人,就这么被“顺天”的人杀了!不少人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但碍于“关卡外不得私斗”的规则,谁也没敢在神兽面前动手。
    这场灾难过后,有希望竞争天地共主的势力只剩下了四个,分别是“逆”、“顺天”、“九尾”和“旋龟”。
    其他的组织要么发挥失常,要么惨遭玄武族长的毒手无法通过第四关,加上前面扣除的分数,统统因为累计扣除两分而被淘汰。
    “旋龟”是亲近“顺天”的组织,而“顺天”又十分了解九尾一族的招数。如果孟汮没有醒过来,天地共主几乎成了“顺天”的囊中之物。
    夫诸旁观了这场闹剧,轻声慢语地对獬豸道:“有趣。没想到名为‘顺天’的组织,反而在利用天地意志的宽容。他们很清楚你我都受到制约,即使他们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会让他们正常参与下个关卡,不会提供额外的制裁。”
    “我打算现在就开启第五关。有仇怨的人互相竞争,应该会是一出好戏。”
    它代表的是天地意志中残忍的一面,并不关心人类的死亡,只想看戏。
    獬豸什么都没说,交出了对秘境的掌控权。
    夫诸扬声通知下面的人:“第五关现在开始。现在未被淘汰的势力,马上选出一名首次参加选拔的大乘期修士进入第五关。一刻钟后,有人活下来的势力加分。”
    在第四关秘境的正中央,忽然出现了崭新的第五关屏障。前几关的场地都相互独立,而第五关由于突然开始,场地就被设在了第四关中。
    孟汮本想先和师兄一起离开第四关,再进入第五关。谁料因为“逆”组织符合要求的人只有他,他直接被拉到了第五关里面。
    其余进入第五关的人有玄武和九尾两族的少族长,还有没参加过第一次天地共主选拔的旋龟族长。
    沈修远仍无法离开第四关秘境的范围。于是他走到第五关的屏障附近,找了块大石坐下,观看里面的情况。
    虽然离开了血池,也服用了灵药,但在男主进入第五关后,他曾经被龙息压制的双腿又逐渐变得麻木,甚至有变回鱼尾的冲动。渐渐地,他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第五关中,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夫诸话音刚落,玄武少族长就使出了绝招。
    刹那间,第五关的屏障内透出浩瀚的灵力波动。
    玄武少族长暴喝一声,灵力凝聚成拳,劲气四面扩散。关卡内的温度变得炙热,甚至连空间都变得有些扭曲。这是他的得意招数,曾经将无数敌人毙于拳下。
    孟汮感受到对方澎湃的灵力,暗暗心惊。
    他第一次与这片大陆的顶级战力正面交手,就清楚地感受到了双方的差距。对方的修为不仅远高于他,甚至还高于师兄,并且上来就是杀招。
    这种情况下,他必定无法在对方手下坚持多久。但若要撑过一刻钟,还是有希望的。
    他面色微沉,先运转经脉暂提修为,灵剑向对方狠狠劈去。紧接着手指略微变长,向掌心内部曲卷,竟似是龙爪的形态,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重击对方的胸口。
    两股灵力相触,力量如同水波般一圈圈扩散。
    秘境里的空间剧烈震颤,水镜外的人几乎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靠影子猜测哪一方会赢。
    关卡中的另外两人运起灵力防御,在一旁作壁上观,并不急着偏帮任何一方。他们更希望双方两败俱伤,自己渔翁得利。
    孟汮被玄武的灵力击飞,他身形晃了几下,却依旧能够点地着陆,在地面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见对手并未像自己想象中那样重伤呕血,玄武少族长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上当了!从敌人的反应上看,对方根本不是大乘初期!
    他知道青龙一族曾有短暂提升修为的办法,但那个方法早已失传,对方绝无可能掌握。
    他更不知道孟汮因为吸收过鲛珠的力量,实力照从前有所提升,只觉得对方心机深沉,在前几关刻意隐瞒了大乘中期的实力。
    假如是这样,他要想在一刻钟内拿下对方,就得付出一些代价。如果他在除掉对方后受伤,九尾正好黄雀在后,将他们两人全部淘汰。
    想到这里,他对袖手旁观的旋龟族长喝道:“过来帮忙!”
    旋龟族长却并未出手:“两个城可不行。”
    旋龟一族作为中等血脉,一向依附玄武。在秘境中剩下的势力较多时,“旋龟”自觉没有什么成为天地共主的希望,于是忠心为“顺天”卖命,也收了对方的好处。
    而现在选拔进入第五关,只剩四个势力,他们也有很大希望成为天地共主。玄武要想让他们帮忙,得多加报酬。原本胜利后给予他们两个城的约定,可以不作数了。
    玄武少族长怒道:“你要多少?”
    反了天了,竟然坐地起价!
    旋龟族长道:“半个州。”
    “成交!”
    说时迟那时快,旋龟族长突然从背后抽出双刀,插入战局。孟汮的灵剑被荡开,他以一敌二,转瞬之间又陷入劣势,短短两招之间,处处都是险境。
    九尾少族长向前走了半步,却并未出手。
    他在考虑其中利弊。如果“逆”组织被淘汰,下一个面对两人联手的就是他。但如果他帮了“逆”组织,就相当于为自己扶持了对手。他看得出来,孟汮必然是他未来的强敌。
    孟汮扫过对方脸上的犹疑,低沉喝声飞快地响起:“‘顺天’熟悉你们的招数,留下哪个组织更有利,你应该心里有数。”
    九尾少族长微微一笑,绿色的灵力光芒从地上升起。密密匝匝的藤蔓诡异升起,直射对面两人的腿部。他没有攻击“顺天”那一方的人,只是干扰了对方的行动。
    虽然孟汮的说法很有道理,但出于自身利益,他不想现在就帮对方除掉玄武。在最后一关中,他完全可以用“逆”组织来牵制“顺天”,自己前往高台安放信物,成为天地共主。
    旋龟族长向来很依赖身法,被藤蔓干扰的力度最大。
    而玄武少族长那边,每当他有机会重伤敌人,藤蔓就会突然形成大网,准确地将他的灵力挡了一半回去。
    他有心想对付这些藤蔓,但由于操纵藤蔓的人同样是大乘后期,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也杀不尽。他一怒之下,直接攻击九尾少族长,把对方也搅入了战局。
    反正早晚都要除掉九尾,与其让对方在这里搅混,还不如直接打一场!
    孟汮身上的压力瞬间减轻。第五关的屏障内,武器撞击的锵锵声响不断响起,水镜外的众人只能看见里面几人混战的残影。
    沈修远观战的位置比较近,即使隔着屏障,也能感受到里面剧烈的灵力波动。他眼前发花,强行等着孟汮出关,难耐地吐出一口炙热的气息。
    他的腿不疼了,但可能是浸入血池并给别人使用鲛珠的后遗症,他好想变回鱼尾。
    而且好热。
    他的尾巴想要浸正常的凉水。可由于无法离开第四关,他也无法打开水府的动态入口。
    用灵力制造的水虽然足够凉爽,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水。那种水无法让鲛人生存,因此也无法对安抚燥热的鱼尾起到任何作用。
    他凝望着孟汮。在漫长的一刻钟结束前,对方终于找到机会引开玄武少族长的注意力,趁其不备,在九尾若有若无的牵制下,杀掉了大乘中期的旋龟族长。
    第五关的屏障徐徐打开,夫诸看够了众人杀招尽出的场面,满意地朗声宣布:“前五关的初选结束,明日午时开启最后一关。只有你们三个有资格进入。记得准时到场,否则视为放弃资格。”
    随后,拉着獬豸一起从秘境上空消失。
    关卡中剩下的三人都受了伤。其中孟汮修为最低,伤得也就最重,腹部被划了很深一道血痕。其他两人都是轻伤。
    孟汮虽然通过了第五关,神色却十分凝重。
    敌人比他多了百年的修为,等进入第六关,真正展开争夺天地共主的最后一战时,以他现在的修为并没有任何优势。
    在决战开始前,他必须再度吸收灵石,或者大量吸收天地灵气,尽可能地让修为再上一个台阶。
    彻底脱离战场后,孟汮第一眼就看向师兄,旋即发现不妙。师兄仍然坐在附近的大石上,看似冷静如常,眼神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恍惚。
    孟汮心口微颤,担心对方出了什么事。他立刻运起轻功,朝师兄的方向奔去,揽着对方的双腿,抱起了他的师兄。
    沈修远浑身滚烫,把头埋进孟汮怀里,一条华丽的鱼尾顷刻间变了出来。到了现在,他已经烧得快要意识不清了。他抓着孟汮的衣服,双颊泛红,喃喃地道:“水……”
    孟汮身上没有水袋。他抱着师兄,飞快地往第四关的出口奔去,想带对方回到秘境中的客栈。但第五关的位置在第四关中间,他们一时半会无法抵达出口。
    沈修远的鱼尾缠住了他的腰,还是轻而含糊地说着要水。孟汮心急如焚,一边加速赶向出口,一边低声诱哄道:“师兄,水府,动态入口……”
    “我进不去水府……”美人的眸子半睁半合,显然非常难受。
    孟汮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迅速找了身旁的一块大石坐下,单手将师兄搂在怀里,在灵剑上割破了另一只手的指尖,将鲜血抵到了师兄的唇瓣上。
    尝到龙血的味道,沈修远眸子里波光粼粼的,舌尖掠过手指,主动含住了他的手指吸吮。不过片刻,眼神就清明了很多。
    孟汮的眉头缓缓松开。
    不愧是曾经在白露城黑市上被当做天价灵药贩卖的龙血,果然有用。
    沈修远吐出孟汮的指尖,形状饱满的唇晶莹湿润。孟汮的指腹上沾染了血色和水色,甚至还牵出了细小的银丝。
    沈修远轻声哀求道:“阿汮,摸摸我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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