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达到一个重要的目的,往往需要巨大的投入,甚至做出巨大的牺牲。
    历史学家曾经做过相关的研究,明朝的航海史比欧洲早一百年,当时的技术比欧洲要先进的多,为什么明朝没有走上海上制霸之路,倒是让落后很多的欧洲完成了这项伟业呢?
    综合而言,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两个词汇——一个是“地缘”,另一个是“海权”。
    但其实究其本质,两个词并不冲突,而是相辅相成的。
    华夏历史上,黄夏商周春战秦,汉后三国接两晋。南北二朝隋唐五,宋元明清依次平。但无论是哪一朝哪一代,始终都在广袤的中原大地上繁衍更替。
    历史上强盛的汉唐等朝代也曾向外开疆拓土,但其实都是带有主动防御性质的有限进攻,而自身的主要活动,都是集中在长江、黄河两河流域的宽阔土地上。
    而这土地宽阔富饶到足以承载历代帝王所有的野心和梦想,再加上华夏历来都是高度的中央*集权,所以统治者更多的——或者说几乎所有心思都放在对内管理上。
    对外则更倾向于宣示实力,以天朝上国的身份接受各国的朝拜臣服为主,并没有很强的对外征服欲望,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郑和下西洋数次的成果就是最好的说明。
    而欧洲各国则完全不同,自中世纪以来,大如华夏一个省份、小如华夏一个州县的欧洲各国就开始了长达几百年的互相混战。
    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大大小小的王国彼此倾轧,屡屡榨尽了他们所拥有的最后一丝元气和血液。但是,由于他们都是低端的菜鸡互啄,打了几百年也没有真正的消灭了谁、灭亡了谁。
    但是有趣的是,这些国家都不认输,互相叫着劲儿。在现有实力不足以碾压对手的情况下,这些地域狭小、资源匮乏小国不得不向外扩张,以攫取更多的资源。
    随着此时的各项技术指标不断提高,人类能够探索和到达的区域也在不断扩张,这就让生存压力更大的欧洲各国不得不争先恐后的走上了对外殖民的道路。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英国、荷兰和葡萄牙三个国家。这三个国家共同的特点都是国土全面临海、土地非常狭小、资源高度贫瘠,所以他们就成了大航海时代的先驱。
    观的说,因为压力最大,所以不得不如此。
    来自未来的我自然知道,自满清鞑子入关之后,尽管有着被吹捧夸大的康乾之治,但其实却是在不断拉大与欧洲之间的差距。
    落后就要挨打,华夏因为落后挨了一百多年的打,给整个国家和民族带来了沉重的灾难。作为华夏儿女,我无法忘怀这段历史,而既然我现在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为什么不去做出自己的努力呢?
    养尊处优的明朝王室毫无生存压力,始终活在天下一统的崇高梦幻里,完全不知道身边潜伏着的巨大危险,也不知道地球另一端的欧洲正在全力以赴奔跑,随时图谋着侵吞包括明朝在内的所有土地!
    我必须唤醒它!让东方大国清醒的看到这个世界,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而唤醒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真正感受到危机!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压力和疼痛!
    如果因此会带来战争、牺牲和痛苦,那我只能说这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终归是躲不过去的!
    东方博览会举办的很成功,伦敦、阿姆斯特丹和哥本哈根三场举办完毕后,在整个欧洲都带来了巨大的震动和影响。
    丝绸,瓷器,刺绣,木艺,茶叶,美酒,美食,戏剧,书籍,技术,思想。我带给了欧洲能带来的一切!
    在三国朝野上下增知强闻、更好的享受来自东方文明的产品和实惠的同时,三个举办国也因为税收和分成赚的盆满钵满。
    这让明朝的声望在欧洲一时无两!人人都向往那片神奇的、富饶的土地,不同的人更是抱着不同的向往,不同的思考。
    其结果就是不少国家都表示,希望我们能够增加博览会的场次,当然更关键的是邀请美利坚商会和我本人能够到他们的国家去召开博览会,带给他们更多的商机才是最主要的。
    其中甚至包括西班牙——和我敌对许久的西班牙。
    这充分说明,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什么面子,什么尊严,什么仇恨,那都是浮云。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能赚的钱为什么不赚?但是,由于西班牙人贪婪成性,为了防止他们见钱眼开、贪墨我的财物,我对西班牙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
    缴纳保证金。
    当然,不是交给我,而是交由第三方法国代管,如果西班牙人违约,那么保证金归我。
    西班牙人开始不愿答应,但是现实就是在强势卖方市场的情况下,他们没有选择。
    最终,我们达成了保证五万五千金币的协议。保证金由法国王室代为保管,无论最后这笔钱是归我还是归还西班牙,他们都将从中抽取五千金币的手续费。
    作为中间人的自然是我的朋友——法国王储亨利。为了洽谈此事,同时也因为要在巴黎再开一场博览会,晚秋时节,我在落满枫叶的香舍丽舍宫见到了他。
    比起两年前,这位来自纳瓦拉的亨利明显成熟了不少,但这位以随性出名的未来法国国王,他的微笑中却带着无奈,只是一个劲儿频频向我敬酒。
    他是在求醉,我的感觉是如此。
    “嗨,亨利,我的朋友,酒是喝不完的。”我放下酒杯,微笑着道:“比起喝酒,我更关心的是你的忧愁,你不想说说吗?”
    亨利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又大大的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角的酒,方才嘶哑着声音道:“孙!我的挚友!我不是不想说,而是……而是确实无可奈何。”
    我端起酒杯,又和他碰了一下,方才轻笑着道:“我从明朝出身,到如今出海已有两年多。在这个阶段里,有无数人想要我的命,我却依然过得很好!”
    亨利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盯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做到这一切,靠的就是争取二字!”
    亨利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良久才低声道:“前途,爱情,自由,我什么都没有!我的朋友,我也想争取,但是……”
    我默默地不做声,等着他继续说。亨利进入了自己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喃喃的说着。
    “我的父亲、母亲,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都和瓦卢瓦王室存在着姻亲关系。我和已经死去的弗朗索瓦,查理九世、亨利三世都是表亲,亨利三世后继无子,我是最有力的继承人”。
    “玛格丽特是个好女人,也是人人仰慕的美女,但是我和她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而我的岳母——凯瑟琳·德·美第奇,又是个太有野心的女人。”
    “她摄政的这些年,现在的国王亨利三世完全处在她的控制之下,更不要说我——一个毫无实权的王储,可以说是完全找不到存在的价值。”
    “可是我又不甘心!我虽然是胡格诺派,但我对法国的热爱并不比任何一个天主教*徒少!为什么就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就要成为被排挤的异类!就要处处受制呢?”
    “我想要让法国真正站起来!让每个法国农民的锅里都有一只鸡!可是……可是希望太渺茫了……”
    “太难了!我的朋友,太难了!你帮不了我的。”
    他喃喃的说着,端起酒杯又给自己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还要喝的时候,我却一把按在了酒壶上!
    亨利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干嘛。他对我这位救命恩人印象很好,也充分相信我的实力,却依然对我能够帮助他不抱希望。
    “在华夏,从古到今,大多数君王都出自草莽。比如当今大明朝的太祖朱元璋,就是一个草莽出身的皇帝。”
    我看了亨利一眼,他在听,我便继续道:“他从小家穷,连饭都吃不起。在鞑靼人的奴役下,家人全部离散逃亡,他从小给人放牛,做苦工,吃顿饱饭是他最大的愿望。”
    “后来,他当过和尚,嗯……就是僧侣,这也是为了生存。后来又投靠了义军,就是革*命*党,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最后彻底赶走了鞑靼人,统一了比法国大十倍的明朝!”
    说着,我端着酒杯,面带十分戏谑的笑容对着亨利道:“比起他而言,你拥有着几乎一切!你的是明朝初代皇帝做梦都不敢想的!比起他,你什么不不缺,唯独缺少的就是……”
    “勇气!”
    这个词汇,就像重锤砸在了亨利的心头之上!他有些呆滞的看着我,口中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良久,亨利再次看向了我,眼神中恢复了一些神采,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该拼搏一次?对吗?我的朋友?”
    我笑而不语。亨利换了个姿势,把双肘架在桌面上,身体重心前压,低声问道:“你觉得我能行?”
    我哼了一声方道:“不然你以为我喜欢浪费时间吗?”
    亨利追问道:“我岳母……美第奇,怎么过她这一关?”
    我沉声道:“她终究是外人,名不正则言不顺,等到时机到来,这个问题一定迎刃而解。”
    亨利一愣,随即又问:“那教*派呢?我是胡格诺派!我的战友、朋友为了信仰*自由流了无数的血!难道我要背叛他们的牺牲吗?”
    我冷冷的看着他道:“没有话语权,你不过是一个寒号鸟般的胡格诺派可怜虫!只有站在制高点,才能让你的意志得到贯彻!”
    不等他回答,我提起酒瓶接着道:“酒瓶里装着红酒还是啤酒,别人并不知道,重要的是标签上写着什么,这就足够了!”
    亨利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我假装改信天主教?这……这比起被驱逐到比利牛斯山孤老终生,似乎也并不太难接受。”
    亨利狠狠喝了一杯酒,似乎提起了勇气,却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可是,最大的问题是,亨利三世还十分年轻,我一定能耗过他吗?”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颓然的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却没喝,而是等着我的回答,双目十分焦灼。
    我淡淡的笑了一声,轻轻拿起酒瓶,低声缓缓的道:“人的一口气,佛的一柱香。对于志在必得的至尊位置而言,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啪”!亨利手中的酒杯滑落到地上,而他的手依旧在颤抖!良久他才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你是说……行刺!?”
    我再次笑而不语。房间里的空气稠的仿佛化不开的沥青,再也没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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