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岫云这句话说完之后,车夫一直在后面没有吭声。
    她有点疑惑的转过头去,想看一看车夫怎么了,却不料,一下子撞上了一双隐约含着怒气的眼睛。
    “你怎么过来了?”花岫云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手里的包子差点就没有拿住。
    “娘娘,你这两天葡萄吃的太多了,以后不能这么吃下去了。”十九端着盛着热水的盆子,旁边搭着一条帕子,有些生气的看着蓝月儿。
    蓝月儿捂着肚子侧躺在床上,额头上面都有一圈虚汗。她紧闭着眼睛,难受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太医怎么还没有过来?”
    十九放轻了声音,那热热的帕子擦去了蓝月儿额头上的汗珠,“太医很快就来了,我给娘娘揉揉肚子。”
    蓝月儿勉强摇了摇头,“没事,我能坚持的住,太医来了就好了。”
    这两天正是宫里葡萄正多的时候。前几年葡萄种子刚刚由那些西洋人带到皓国来的时候,还没有多少百姓愿意种植这种没见过的水果。可是几年之后,大家都发现了这种水果的美味之处,产量也一下子高了起来。凤九幽并不喜欢吃这些,剩下的葡萄都送到后宫来了。蓝月儿分了一些给下人,剩下的自己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小满喜欢剥葡萄也喜欢吃葡萄,再加上十九忙碌,所以这几日在蓝月儿身边待的时间最多的是小满。两个人一起吃葡萄,几大筐的葡萄,三天就吃光了。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蓝月儿现在肚子疼得一头的虚汗。
    小满毕竟吃的没有蓝月儿这么多,虽然自己也有些不舒服,但并无大碍,自己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蓝月儿可不一样,现在完全撑不住了。小满自己知道心虚,见蓝月儿腹痛,赶紧跑去找太医了。
    十九现在既心疼又无奈,一边帮蓝月儿擦汗,一边忍不住念她,“娘娘,太子殿下都已经长那么大了,您就不能稍微小心一点吗,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做事冒冒失失的。”
    蓝月儿疼的有气无力,说话的时候气若游丝,颇有一种重伤未愈的感觉。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十九,“十九,我都已经这么疼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在这皇宫之中,除了凤九幽,估计也只有十九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了吧。
    十九轻轻哼了一声,把蓝月儿的枕头摆正了一点,“知道疼的话,当时就不应该吃那么多,也是我没有注意到。不过小满都已经是宫中的老人了,她怎么还这么由着娘娘胡来?”
    眼见战火快要弥漫到小满身上了,蓝月儿顾不得自己的肚子还挺疼的,急忙说道:“这件事情你可不能怪小满,是我自己非要吃的。她只不过负责站在一旁剥葡萄而已,和她没什么关系。”
    十九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
    小满有些心虚,一路跑着去太医院,跑过去之后反而身上不难受了。
    太医过来之后很快就开了药方,十九去熬药,小满为了将功补过,一直守在蓝月儿旁边照顾她。
    蓝月儿刚才肚子里面一阵绞痛,现在好多了。虽然还没有喝药,但已经转变成了一阵钝钝的疼痛。她趴在床上看着小满,“你不用一直在这里守着了,在旁边找个地方坐着吧。”
    小满摇了摇头,脚下寸步都没有挪动,“娘娘,由着您吃了那么多葡萄是我的错,我一定会照顾好娘娘的。”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蓝月儿有些烦恼的别过了脑袋,干脆闭上了眼睛,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喝过药之后,她又睡了一觉。这次只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再次起床的时候,蓝月儿已经浑身舒畅了。
    还没有收拾好,十九就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娘娘,郑夫人今天晚上想要见你。”
    蓝月儿一愣,晚上,花岫云这么着急吗?她点点头,“行,你到时候提醒我一下。”
    花岫云早上吃包子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一转头,就遇上了郑榭。
    郑榭眼下一片青黑,往日里面都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凌乱了,发冠都有一点歪斜。花岫云目光下移,还看到了他下巴上面刚刚冒出来的短短胡茬。
    那一瞬间,花岫云呼吸都停滞住了。
    车夫手里捧着三个包子,其中一个已经吃了一半,同一个两个一起拿在手里。他低着头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花岫云脑海之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在这两天去找杜夫人之前,她曾经和郑榭说过一声。这几天白天里她都不在家中,不过傍晚之前肯定会回来的,她当时还开着玩笑对郑榭说,要是忘了给自己留晚饭,自己就不客气云云。
    前两天,花岫云确实每天在傍晚之前就回来了。
    可是昨天晚上,她不仅彻夜未归,而且什么话都没有留,反而在早上出去了一会儿之后就如临大敌的回家了一趟,带走了两辆马车和几个人。
    也不知道昨天下午,提早回家的郑榭守着一桌子的饭菜等她等到了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担心地四处寻找,一直找到了今天早上,找到了这里来的。
    花岫云自知理亏,看着自己手上吃了一半的包子,心里面很不好受。她声音细如蚊呐,“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
    花岫云的话才刚刚说完一半,就被大步走过来抱住她的郑榭打断了。郑榭紧紧环抱住花岫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刚刚看到花岫云在街道上面一边悠闲地走着,一边吃着包子的怒气已经全然消失不见,郑榭搂着花岫云,就像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花岫云也忍不住环抱住他。
    大街上面人来人往,再加上这地段本来就繁华,这个时间点,许多人都忍不住停下来驻足观望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花岫云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心推了郑榭一把,“好了,我们回去再说。”
    可是等到回去之后,郑榭又有点生气了。
    花岫云仔细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郑榭叹了口气,“以后遇到这种事直接跟我说,听你跟那车夫说的话,到了现在还想继续瞒着我,是不是?”
    花岫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能瞒一时就算一时吧,结果还是被你给知道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告诉我,知道了吗?”郑榭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和玉儿一起等待着花岫云回家来吃晚饭,可是一直等到天黑,花岫云都不见人影。
    厨房的饭菜热了又热,郑榭让玉儿先吃,他带着家丁出去找花岫云。找了几个她平时习惯去的地方,都说没有见过她。郑榭那个时候甚至想去皇宫,还好那个时候宫门已经关了,他还不至于理智丧失到直接夜闯皇宫。
    结果就是他和家丁每条街道都差不多走了一遍,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人。今天下午精疲力尽回来的时候,郑榭猛然一抬头,却在家门口找到了。
    花岫云自知昨天晚上的事情是自己做过分了,现在无论郑榭说什么都答应了下来。
    郑榭得到了保证之后,终于克制不住睡意,很快就睡着了。
    花岫云今天早上起的很早,一路舟车劳顿,看到郑榭睡得香甜,也忍不住眼皮打架,倒在旁边也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到了傍晚,想起今天上午看到的事情,花岫云急忙让自己身边的侍女给蓝月儿递了拜贴,请求今天晚上见面。
    晚上,花岫云如约来到了皇宫。
    她赶着宫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进来的,今天晚上是要睡到这里了。
    蓝月儿对她这么着急过来一趟的行为感到不解,“都已经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早上说也来得及,何苦跑这么一趟呢?”
    花岫云说,“我怕明天说就来不及了。今天下午已经耽搁了点时间。”
    花岫云把自己这几天干的事情一点都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听得蓝月儿眉头皱得死紧。
    “岫云,”蓝月儿目光里面充满了不赞同,“你这种行为也太冒险了一点,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可以给他们安排其他的地方住。”
    花岫云摆了摆手说道:“我父亲那刚好有一处空宅子,就不用麻烦你了。杜姑娘的事情你帮了我良多,已经足够了。”
    “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说话干嘛要那么见外。”蓝月儿道:“话说那处宅子在哪里,你赶快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花岫云说了一个地址,又补充道:“其实也不需要那么紧张。荽庄这个地方还是很好查的,但他们已经从那里搬走了,再去什么地方,就算是老王爷,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我们可以先做准备,但是不必着急。”
    蓝月儿却摇了摇头。
    “我不这么觉得。从老王爷的人发现杜家人搬走,直到他们找到荽庄,你算算一共有多长时间?”
    花岫云皱着眉头一合计,有些惊讶,“除去路上的时间,最长十个时辰,最短……可能只有六七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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