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丑与叶群青皆有负伤,交手多时,蛇丑发觉叶群青格外关照芙儿,只唯恐剑锋划到她一点儿。
    对其余两位使个眼色,狠毒招数尽往芙儿身上去。
    蝎丑持一对弯利金钩,上头寒芒闪烁,黑气阵阵腾起。
    叶群青强挨了蝎丑那下,斗久只觉得右臂骨酥手软,胸口生出一股脱力感,那钩子想必淬了毒。
    蛇丑银刀飞舞,向着芙儿的脖颈割去,叶群青锵得一声挑开,毒气攻心,终于支撑不住,吐出口血。
    蛇丑思忖这小子果真缓兵之计在诓我,想她奸狠狡诈叁十余载,被一个少年玩得团团转,不由心中怒上加怒,反而柔声道:“叶群青,你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姐姐让你们做一对黄泉鸳鸯。”
    叶群青逐渐不敌,蝎、牛二丑面露喜色,蛇丑骂道:“两个蠢东西,还不拿下这个丫头,要我时时提点你们不成?”
    方才猴丑偷袭之后面色大变,蛇丑细想渐渐觉出不对,这个丫头跟着叶群青,身份必然不简单,她要细细查明了再决定杀不杀她。
    蝎牛二丑一番好意平白挨骂,心头有气都冲着芙儿去了。
    蝎丑笑道:“啊哟,没看出来是个白嫩嫩的小娘子,长得倒是漂亮,你可是那小子的情妇?他大不大,有没把你肏爽?换哥哥如何?”
    他本就骨相崎岖,瘦长如鬼,配满嘴的污言秽语,更加惹人嫌恶。
    说罢向芙儿腰间钩去,叶群青大怒,剑锋飞转削他手腕,这一动气又喷出口血:“你这条癞皮狗也配!”
    叶群青且战且退,蛇丑认出这正是来时路,笑道:“怎么开始走回头路啦,莫不是前面看到鬼门关,你畏了。”
    转过大殿,果然是方才看到的偏殿,匾书“清心殿”叁字,叶素亭幼时出身道门,深受无为之道熏陶,也命两个儿子修剑时在此静心。
    天山派历经洗劫,偏殿也是层层蛛网,香炉积灰,一片冷清凄凉。
    蛇丑知道这里没有机关,警惕心已去大半,心想这小子穷途末路,不如在这里擒他,左手甩出腰间翠蛇,右手黑指成抓,根根如刺,朝叶群青眼睛抓去。
    叶群青一脚踢翻香炉,借香灰飞舞,使出一招‘迷津有问’,千万道剑光不要命似的往蛇丑身上招呼。
    真是假,假是真,有香灰掩护,让人分不清剑意虚实。
    蛇丑不敢轻视,凝神以待,忽然听叶群青喝道:“小心!”
    正疑惑叶群青怎么好心提醒她,又是第二盆香炉朝她头上倒来,蛇丑闪身避开,叶群青沉声道:“小心机关。”
    蛇丑心下顿时警觉,一边招架一边左顾右盼,附近空空如也,除了香灰扰人视线,哪有什么机关暗器?
    叶群青一剑朝她右侧削来,说道:“当心左边!”
    蛇丑暗惊,纵身跳起,叶群青一剑不中,给她堪堪避过。
    叶群青又朝她下盘攻去,蝎牛二丑从后赶上,蝎丑大叫:“莫中计!这小子诈你!”
    蛇丑脸上有点挂不住,又被下属一提醒,不由得眼中喷火:“叶群青!”
    叶群青吐出来的血把前襟染得一片暗红,他反而纵声大笑:“宣清馆真是狗不讲道理,我好心提醒,你怎么反倒来怪我?”
    蛇丑不再多言语,铁了心要把这两个人拿下,无论叶群青嘴里说什么,她都打定主意不理会。
    细黑的五指距离芙儿的脸不过寸许,狞笑道:“过来!”
    芙儿躲避不及眼看要被抓到,叶群青暗暗运足内力保护经脉,转身把后背亮给蛇丑,硬生生挨了这一掌,口喷鲜血飞撞在梁柱上,反手拨动开关。
    突然头顶咔嚓作响,万箭齐发,蛇丑悍然色变,纵身跃起先冲芙儿的后心去,不管怎样,只要抓住这个女孩一样可以要挟叶群青。
    这叁人本就占据上风,视叶群青为囊中之物,只想着他气力渐乏,一攻而上肯定能拿下,却没料到这平平无奇的清心殿,布下的机关比正殿还多!
    蛇丑心中大骂香归这个死丫头放屁放一半,怎么不给她讲清楚这清心殿也有埋伏?
    他们懈了防备,再要躲避已是不及,天花板降下一道道铁笼,底下带锐刺,牛丑当场被扎穿天灵盖,脑浆崩裂。
    蛇蝎二人困于笼中斗转腾挪,只忙着应付暗器,狼狈不堪。突听蝎丑惨叫一声,然后扑然落地,没了动静。
    叶群青早带着芙儿滚进安全的地方,待到箭支发完,才提剑缓步而出。
    蛇丑嘶声:“小畜生,老娘真是小看你了。”
    叶群青目光浴血,轻轻启唇:“宣清馆屡次犯我天山派,究竟何意,给我从实招来。”
    蛇丑大笑:“死人就不要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了。”
    叶群青以剑抵在她的喉咙:“谁才是死人,你再说一遍。”
    蛇丑脖颈后仰:“杀我一个有何用?叶群青,是你不识好歹,自己找上门来送死,今日一遇,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
    “你若是找个深山老林龟缩着,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要故地重游,杀我门人阻我馆主大计,那也怨不得我心狠。”
    “宣清馆会接悬赏更会发悬赏,今天过后,你叶群青敢踏入江湖一步,就将永无宁日!”
    叶群青哈哈大笑:“那就来啊!”
    语气转而冰冷:“托梦给你们馆主,让他自己买好棺材,等我去取他的狗头。”
    剑尖用力,深深捅入蛇丑的心脏,她喘息急促,口角溢血不止,一手握住剑锋剧烈挣扎,后来挣扎渐弱直至不动,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叶群青拔出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态,跪坐在地。
    芙儿颤抖地扶起他的肩膀,低声道:“叶公子、你、你怎么样?你流了好多血,你先不要动,先止血,我,我们要离开这。”
    她讲话语无伦次,叶群青勉力道:“我无大碍,不过一点内伤,蛇丑雕虫小技,还不足以要我性命。芙儿,你扶着我。”
    他伤得实在厉害,必须找个地方解毒。
    天山派有个隐蔽的所在,如若运气好,未被贼人洗劫,兴许能找到解药。
    他本为了掌门手令而来,事到如今,也别提什么手令了,能平安走出天山派都是大幸。
    两人远去后,笼内本已死透的蛇丑忽而抽动一下,慢慢抬起头来,全身骨骼收缩,整个人呈现诡异之姿,从缝隙里游了出去。
    蛇丑自小与毒蛇相伴,心脏生的与旁人不同,叶群青那一剑位置极准,换正常人必死无疑,可惜她本就不是正常人,故而那一剑反而救她性命。
    蛇丑抓下腰间瘫软的翠蛇,大嚼一番,饮用血肉,方觉得气力恢复了些。
    摇手唤醒蝎丑:“别他妈装死,那小子走远了。”
    蝎丑全身咔哒作响,悠悠醒转,恨声道:“今天真他娘的晦气,我定要杀了这个臭小子。”
    蛇丑冷笑:“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谈什么杀不杀,立刻给我滚回宣清馆,向馆主报信要紧。”
    蝎丑一怔:“那你呢。”
    蛇丑拔出银刀,转身道:“叶群青不会善罢甘休,这个人不能留,否则日后必定是馆主的心腹大患。”
    蝎丑见状无话可说,撑着满身伤,一瘸一拐地走出清心殿。
    蛇丑轻轻嗅了嗅周围的空气,这毒蛇是珍藏了数年的宝贝,吃下之后,五感均有提升,当即嗅出叶群青的方向,腾身而追。
    芙儿以肩膀架着叶群青,歪歪扭扭地走到一条密道里。
    此地机关重重,好在叶群青熟门熟路,两人一路有惊无险。
    叶群青勉声道:“芙儿.....你、你抱紧我,一会儿若有危险,我可直接带着你跳走。”
    “好。”芙儿没过多犹豫,牢牢地抱住他的腰身。
    但见眼前是一间密室,大门缓缓洞开。
    叶群青松了口气,这里至少未被贼人洗劫,当下解毒疗伤要紧。
    出乎意料,密室里居然燃烧着火烛,亮如白昼。
    叶群青面色骤然惨白,哪怕一路砍杀过来,好几次险些送命,他的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过。
    因为房间里有人,有活人,而且是那个让他日日夜夜恨入骨髓,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人。
    叶玄。
    他为什么害死了那么多门人还能全身而退,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地下室里?
    “叶玄。”叶群青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渐渐清明,被狂怒所取代,“叶玄!!”
    叶群青咳出满嘴的猩红,拔出剑来指着叶玄,剑尖颤抖不止:“你还敢回来?你、你怎么有脸??”
    房间里的人身着青衣,静静地侧对着他,好像失去了听觉,全然不知他在说什么。
    叶群青怒不可遏,一剑朝着叶玄刺去。
    叶玄武功甚高,甚于其父,人人都说他必定是天山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门。
    所以那晚的惨案,谁都想不明白叶玄的动机,他已经应有尽有,何必要去做这种事情呢?
    叶玄目不视剑,身形轻摆皆躲过杀招,嘴里却在喃喃自语:“我是谁、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
    叶群青连刺几剑未中,渐渐发觉出不对来。
    叶玄神色呆滞,如同行尸走肉,他连叫几声,对方都置若罔闻。
    叶群青扔下剑,拼命摇晃叶玄的肩膀:“说话!你给我说话啊!你他妈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显然,叶玄已经疯了,不知他是不是练功时走火入魔导致内息逆转,变成了这幅失心疯的模样。
    这下子对叶群青的打击非同小可,目睹天山派的残败已经是莫大的折磨,眼下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信念轰然崩塌,连报仇都难寻门路。
    叶群青双膝跪地,芙儿赶到他身边,第一次从这个骄傲的少年脸上看到了心痛破碎的神色。
    “为什么.....”
    他忽而紧紧抓住少女的肩膀,大吼道:“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会这样!!”
    芙儿因他粗暴的动作吃痛皱眉,叶群青才意识到弄疼她了。
    双手无力松开,他把额头搁在她肩上,泪水浸透了薄衫。
    少年的哭声是如此撕心裂肺,芙儿不禁湿了眼眶,联想到与爹爹那日的诀别,顿时感同身受,紧紧地抱住叶群青不放手。
    这下让他更得寸进尺,大手搂紧她的腰肢,似要把她嵌到骨血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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