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曾经的年少轻狂,赵平生除了尴尬的要命,再没别的感受。
    那你现在还是自己一个人?陆迪问他。
    嗯。
    我也是。
    哦。
    沉默片刻,陆迪试探着:你是不是看到我,不开心?
    赵平生立刻澄清:没有没有,我就是我那个我身边没人知道所以
    我懂。陆迪释然一笑,留个电话吧,有空一起吃个饭。
    好。
    赵平生拿出手机,按陆迪报的号码拨打出去,让对方也留下自己的。刚把号码存进通讯簿,夜店后门忽然从里面拉开,就看陈飞探出头说:诶,老赵,得走了。
    说着话,他看赵平生的老同学回头冲自己笑眯眯的,客套的点了下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着这哥们的眼神像是要扒他衣服似的。
    辞别陆迪,两人即刻赶去停车场取车。上了车,陈飞发动汽车驶离车位,并入夜幕下车流依旧密集的主路。跟踪不像追逃,不能拉警笛,路上车多就得跟着一起堵。用车载手台联系完,陈飞说:秦炜带苗红上出租车了,她出去之前给的消息是那孙子身上有摇/头/丸,曹翰群他们在后面跟着呢,就等找一安静的地方给丫摁了。
    那可真是省了大事儿了。赵平生顿觉轻松涉毒,白给的抓人理由。
    别美了,今儿晚上又得通宵。
    跟局里通宵怎么都比跟车里提心吊胆的蹲守强。
    这倒是。陈飞顿了顿,话锋一转,诶对了,你那同学,气质可够妖娆的啊。
    啊,他念书时就那样,跟个大姑娘似的
    赵平生是一点也不想把话题往陆迪身上扯,可陈飞依旧碎碎念着:我们学校以前也有一个,不爱跟男生玩,一下课就扎女生堆里,还爱穿花里胡哨的衬衣,男生们都管叫他二椅子。
    别那么叫他!
    突如其来的低吼令陈飞一愣,扭头快速看了赵平生一眼,只见对方面色阴沉,被路灯打亮的侧脸肌肉紧绷。
    这是生气了?
    车里的气氛骤然沉闷。
    TBC
    作者有话要说:老陈:你吼我?
    老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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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抓捕秦炜的过程异常迅速, 根本没等曹翰群他们上手。
    原本的计划是,等苗红和秦炜从出租车上下来,曹翰群带警员上前盘查, 搜出药,抓人。没想到刚一下车,秦炜就开始对苗红动手动脚, 曹翰群他们这边车还没停稳呢, 就看苗红一个过肩摔给秦炜撂地上了。那干净利落脆的劲儿, 仿佛秦炜不是个一米八的壮汉而是个空麻袋。
    曹翰群赶过来铐人的时候,苗红的高跟鞋还踩在秦炜脸上。秦炜摔的是灰头土脸, 被曹翰群扯着衣领子从地上拽起来,一个劲儿的嗷嗷:你们铐我干嘛!是她动手打我的!
    曹翰群一个字儿都懒得跟他废,三下五除二从这孙子兜里翻出包摇/头/丸, 拎到对方眼前一晃,厉声喝问:这是什么?!
    这这秦炜头皮一紧,眼珠子滴溜溜来回转,是是
    甭废话!带走!
    把人往其他警员那边一推, 他转头冲在包里翻找什么的苗红问:你刚干嘛摔他啊?
    他摸我屁股, 一个没忍住。苗红边翻腾包边皱眉小声嘀咕:诶我记着带了啊
    话音未落,一根被五指撑开的黑色毛线皮筋递到眼前。她微微一愣,抬眼看向曹翰群,犹豫片刻把皮筋从人家手上取下来。
    我闺女的,我习惯跟兜里揣几个, 省得给她扎辫子的时候老到处踅摸。
    曹翰群自觉的解释着,随即往后退开半步保持距离。苗红穿一低胸大开领紧身上衣, 劲瘦却不孱弱的腰线被路灯的光芒朦胧包裹,胳膊一抬, 事业线挤得若隐若现。
    你真是个好爸爸。
    将披散在肩头的黑发盘成利落的发髻,苗红冲他感激一笑。听队上同事说过,曹翰群鳏居多年,为了闺女一直没续弦。不容易,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姑娘生活,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了,不知那双骨节粗壮的大手,是怎么学会把女儿的长发扎起来的。
    这时曹翰群的手机响了起来,赵平生打来的,问情况。他和陈飞被堵在高架上了,出口处有剐蹭事故,如果不需要他们过来支援的话干脆直接局里见。
    你们先回去等着吧,我们这完事了。曹翰群挂上电话才想起车上没苗红的地方了,不由后悔没让那俩过来接人。
    苗红却是满不在乎:没事儿,我打一车回去就行。
    这地儿不好叫车,要不你开车回去吧,我跟这儿等车。曹翰群掏出车钥匙递给对方,忽然又想起之前罗明哲坐苗红开的车差点给吓犯心脏病的事儿,不由笑出了声。
    曹哥,你笑什么?苗红莫名其妙。
    没什么,赶紧走吧,开车慢点啊。
    挥挥手,曹翰群背过身去,越想越觉得可乐,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不用跟车了,陈飞拉出警灯往车顶一扣,打轮并到畅通无阻的紧急停车带上,一路飞驰而过。警笛哔哔作响,车里却是气氛沉闷。打从陈飞被赵平生吼了一句之后,除了刚刚告知他直接回局里,俩人再没说过话。
    陈飞平时心是挺大,但也分什么事儿。是人都会有脾气,赵平生当然不可能例外,前几天不还跟他摔家门钥匙来着?可刚才那句别那么叫他!却是带着浓浓的怒意,如果不是开着车,他甚至感觉对方可能会一把扯住自己的衣领、脸压着脸吼出来。
    毕竟是赵平生的老同学,初次见面就胡乱评价,确实是他不对。又不是中学生了,说话得知道轻重。心底涌起丝小小的愧疚感,他尝试自己找个台阶下,清清嗓子,主动和赵平生搭话:诶,老赵,待会回去,你审还是我审?
    赵平生侧头盯着飞速后退的护栏,只给他留了个沉默的后脑勺。不得不说这态度让陈飞有点搓火我都低声下气了您还爱答不理的,怎么着,想造反啊!
    但他还是压着脾气重复了一遍:诶,问你呢,你审我审?
    啪的一声响,呼出的烟雾随之被风卷散,又听赵平生叹了口气:老陈,我刚不是故意吼你,就是陆迪上学的时候被欺负的很惨,有一天班里人用红油漆把二椅子这仨字儿涂在他的课桌和椅子上,后来我帮他用汽油擦了很久,擦的我满手的红,跟血一样
    这话令陈飞膝头一痛,心说艹,这操蛋的事儿我特么也干过。
    后悔么?后悔。长大后才明白,他们的年少无知和胆大妄为,会给他人造成终生无法抹去的心理阴影。那个被羞辱过的男孩成年后从来没参加过同学会,唯一一个和他有联系的女生说,他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其实挺佩服他的,能勇敢的面对他人异样的目光,要我可能直接休学了。回手朝烟灰盒里弹下烟灰,赵平生无奈的摇摇头,老陈,像你这样的人,感受不到那层被隔绝在正常人以外的压力,有些事儿在你嘴里可能就是个笑话,但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连回忆都不敢回忆的惨痛经历。
    像我这样的人?
    未待陈飞深入探寻赵平生话语背后的含义,手机突兀乍响,接起来就听付立新在那边兴高采烈的喊道:抓着了抓着了!陈飞,你要不要过来喽一眼那变态长啥样?
    我特么忙着呢!
    陈飞丝毫没有观摩一个得靠头戴女人内裤才能硬起来的人渣的兴趣,直接摁断电话,偏头看了眼又陷入沉思的赵平生,皱皱眉: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是人言可畏呐。
    摁熄烟头,赵平生闭眼靠上座椅靠背。静休片刻待脑海中的纷杂烦扰短暂褪去,他睁开眼,炯视夜幕下灯火通明的城市
    待会回去,我带苗红审秦炜。
    秦炜做梦也想不到,几粒摇/头/丸能给自己摇进市公安局里来。他今儿晚上还没磕,尿检过关了,正盘算怎么抵赖呢,又进来一穿白大褂的,咔咔剪了他两撮头发,拿着个仪器折腾了一会告诉他冰/毒检测阳性。
    连吸带持有,这回怎么抵赖也没用了,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拘留所十五日游免费享受。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警方的重点似乎不在这事儿上,签完字画完押也没放他出审讯室。而刚在夜店里和自己跳贴面热舞的姑娘此时已经换上了警服,正襟危坐于审讯台后面。旁边那个中年男警的视线跟X光一样,快给他照透了。
    苗红神情严肃的看着他问:十月六日那天晚上八点,你在哪?
    秦炜一愣,心说六号?六号我干嘛来着?哦对,我在
    我在家看篮球赛。
    谁能证明?
    我自己住,没人能证明。
    就听赵平生慢悠悠的问:哪场球赛?谁和谁打?比分多少?
    秦炜答不上来了。
    在赵平生的示意下,苗红站起身,拿着闵鸢的照片走到他面前,展示给他:这人你见过么?
    她拿的是闵鸢在模特公司入职时拍的照片,青春靓丽的女孩,笑容甜美。秦炜凑近了看看,眼神一滞,随后游移了片刻,摇摇头。苗红把第一张拿下去,露出法医解剖前拍的死者面部照片
    再仔细看看,见没见过?
    哐的一声响,秦炜的后背猛然撞到了铁椅背上。他更加仓促的摇头,完全不敢直视那惨白且毫无生气的面孔。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反应,赵平生凭经验判断,秦炜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但他一开始肯定没说实话,这一点毋庸置疑。
    六号晚上,你在哪?苗红再次质问他。
    我真在家看球赛,我喝了酒,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不记得比分了!不记得了!
    见他依旧坚持自己的说辞,赵平生屈指轻敲桌面,招呼苗红回到审讯台后面坐下。接下来的俩小时里秦炜一直车轱辘话来回转,一口咬定那晚自己在家里。审人不能着急,除非是那种分秒必争的,比如绑架,比如涉及危害公众安全之类的案子。既然秦炜不肯说实话,那也不用跟他这干耗着,回头送法医那提取DNA,看和闵鸢裙子上提取到的对不对的上。等结果的功夫以涉毒为由给扔拘留所里醒醒脑子,过两天再审,反正人已经在手里攥着了。
    叮嘱苗红把秦炜送去留置室,赵平生出审讯室后看到手机上有条陆迪发来的消息,让他有空给自己回个电话。一看表都快两点了,他琢磨了一下,没理。并非故意躲人家,只是觉得太晚了回过去怕打扰对方休息。结果刚进办公室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问他睡没睡。
    他把电话回了过去。
    就知道你没睡。陆迪听上去心情不错,加班么?
    嗯。
    赵平生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取出耳机插上。旁边陈飞趴桌上睡着了,胳膊下头垫着摊开的记录本。看他睡着觉还皱着个眉头,赵平生伸手给晃在对方脸上的台灯拧灭,整个办公室里就留一盏他自己办公桌上的台灯提供微弱的照明。
    那你说话方便么?
    没事儿,你说。
    拿了烟和火机,赵平生走出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站定。窗户开着,夜风拂过疲惫的面庞,吹走一丝倦意。
    我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好久不见,想和你多聊几句。陆迪的叹息声顺着电磁信号传来,平生,这些年,你都是自己一个人么?
    也没有,总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虽然多年未见,但对方是唯一了解自己全部的人,赵平生并不觉得有疏离感。
    那你为什么不结婚啊?
    没遇见合适的。
    得了吧,你就是不想耽误人家,你太善良了,老是委屈自己。
    闻得此言,赵平生发现陆迪还是和以前一样敏锐,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他试图隐藏的东西。但那是善良么?他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对未来始终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等不到回应,陆迪又问:你明天有空么?见面聊吧。
    不一定,最近特别忙。
    再忙你也得吃饭吧?你在哪个单位?我去你单位附近找个地方。
    我在市局,不过真的,我这些天总往外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那你现在忙不忙?我去找你,市局那边离步行街近,我知道有家粥店二十四小时营业。
    这都两点了,你不睡觉啊?
    没关系,明天周末,我白天可以补觉。陆迪稍稍一顿,语气愈加绵软,平生,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不说我睡不着觉。
    想起念书的时候就经常被对方耍赖耍的没辙,眼下赵平生也只能无奈笑道:好吧,你到店里给我发消息,我过去。
    嗯,一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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