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却继续道:“我不服气了好一阵子,但后来我就慢慢服气了,但我至今依然有一点很不服气。”
    他似乎是努力鼓足了勇气,直视着宋君白:“为什么你要手把手地带着沈路那种人?”
    宋君白脸色一冷:“哪种人?”
    男生大概没想到宋君白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才有些心慌地别开眼,片刻后,又咬牙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沈路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不过是普通班的一个混子而已!”
    宋君白冷眼看着男生脸色泛红,大约是为了说服自己,他的语气愈加激烈起来。
    “谁不知道他每天迟到早退,还经常请假,根本不把校规当回事。我知道你要说他家庭负担重,可全校家庭负担比他重的人有的是,为什么别人就得不到他的特殊待遇?”
    “以前两年我不知道,但高三这一年我是看在眼里的,你自己哪怕不需要听课,也会帮他记最详细的笔记,你给他整理错题集,帮他梳理知识点,你有一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帮他提高学习上,我真的很难理解你这种行为。”
    宋君白淡淡道:“我帮我男朋友,为什么需要你理解?”
    男生脸色蓦地涨红,讷讷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君白冷着脸看他:“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为什么要帮沈路,让他的成绩一路爬上来,甚至这次三模抢了你的第二,对吗?”
    男生不说话。
    他就是这个意思。
    以前他甘居第二,是因为宋君白实在超越不了,但他没办法接受临近高考了,还有人超过他,而这个人,还是他高中三年一直看不上的混子。
    而这个混子为什么能超越他,他看在眼里,不是因为混子比他聪明比他刻苦,是因为宋君白一直在手把手地带着他。
    这不公平。
    宋君白不想搭理一个被一点点成绩的得失就蒙蔽得钻牛角尖的幼稚男孩,转身就打算走。
    还是路哥沉稳靠谱,听他背课文不香吗?干嘛要在这听一个小男孩大放厥词?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再过一个月,我们所有人都是对手,你就不怕他到时候抢了本该属于你的机会吗?”男生突然失控地对着宋君白的背影喊道。
    宋君白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
    “对手?”
    “我从来不往后找对手。”
    宋君白说完扭头就走,只留下两句嘲讽力 max 的话。
    这两句话估计能直接把这男生的心态搞崩,但是宋君白没打算手软。
    诋毁路哥的小蠢货,她凭什么网开一面?
    赶在高考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屁话,说他没存挑拨离间的心思鬼才信。
    宋君白气鼓鼓地生了五十米的气,走到路哥的双杠前,看见路哥手上还捧着古文小册子,眼睛却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瞟,瞬间又不气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沈路:“蜀道难背一遍。”
    沈路:……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不是,他找你说什么了,聊这么久?”
    宋君白踹了双杠一脚:“背你的,没说什么。”
    沈路眼神不善地看了看男生离开的方向,憋屈地继续背:“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宋君白没忍住笑,伸手锤了他一拳。
    奈何双杠太高了,她伸手也只锤到沈路的膝盖。
    路哥一把薅住她细瘦的手腕,眼眸渐沉:“宋小白,我有没跟你说过,不许动手动脚。”
    宋君白挣开他:“他要是真跟我表白了呢?”
    沈路长腿一翻落了地:“他胆子不小!”
    宋君白扯住他:“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这样子不把人小男孩吓死才怪!”
    说完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明明自己刚刚把人小男孩吓得够呛。
    路哥愤怒回头:“你还护着他!”
    宋君白:“……行行行,你去吧,反正他也打不过你,你一拳给人揍出毛病来,高考就别参加了。”
    沈路站在原地磨了磨牙。
    半晌,又低声道:“他有什么好的,弱鸡一个,也就成绩好点——”
    他突然顿住,“不对,他这次都没我考得好。”
    学渣路哥一点逆袭的自我意识都没有,骨子里还藏着对学霸天然的阶级嘲讽。
    宋君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路哥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凑近。
    宋君白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干嘛,不是不让我动手动脚的吗?”
    “那我让你动手动脚,你别搭理他行不行?”
    宋君白:……
    什么虎狼之词?!
    “背书!难于上青天后面一句是什么?”
    小白老师气急败坏地抽走路哥手里的小册子,威严地敲了敲双杠。
    第六十四章 半个儿子
    于是路哥就被小白老师圈在单双杠角落里憋屈地背了半本高中古文必背手册。
    错一个字揪一根手毛。
    毕竟是路哥亲口承诺的可以动手动脚,小白老师心狠手辣,给他手臂上揪红了一片。
    路哥悔得肠子都青了。
    宋君白就不干人事。
    而另一边的教室里,小徐老师正在和家长们聊天。
    他做了每个学生的高三重大考试成绩曲线,分析每个学生的优缺点,以及建议的高考目标和报考方向,不厌其烦地跟每一个家长挨个儿闲聊。
    这样的尽心尽力,赢得了几乎所有家长的认可,但也有并不领情的。
    还是那个万年第二的男生,他妈妈拿着他的成绩分析表眉头紧皱,并没有主动和徐立交流,而是说想再看看,让其他家长先。
    一直到其他家长交流完,三三两两结伴离开,打算去领自家孩子回家过个周末,那位林女士才坐到了徐立的面前。
    “徐老师,我就直说吧,我对小智最近的成绩很不满意,他这个分段非常尴尬,上个普通些的 985211 问题不大,但是不说前两所了,哪怕是前十的那些院校,他这个分数也只能堪堪卡在录取分数线上,你我都知道,这种情况下,一般是录不到的,就算录到了,也进不了好的专业,如果他分数再低一些我也就认了,但是偏偏卡在这里,老实说,我不太能接受。”
    徐立叹了口气:“陈智宇同学的成绩我也一直很在意,老实说,我感到非常抱歉。他是个非常刻苦的学生,虽然我才当了他一年的班主任,但是他的刻苦我都看在眼里。”
    “可是作为老师,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我也不得不正视现实,陈智宇同学的心态是有问题的,尤其是最近。大家的压力都很大,但是有的学生能扛住压力,有的甚至能顶着压力向前,但陈智宇同学,却一直没能好好调整过来。”
    “作为班主任,我的意见是尽量不要在最后一个月给他压力,或者最好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适当放松一下,缓和高考带来的紧迫感,他的实力是有的,只要能调整好心态,那至少进入前几所大学是希望很大的。”
    林女士皱着眉,目光犀利地盯着徐立:“你说的顶着压力向前的,就是这次刚刚超过他考了第二名的这位沈路同学吗?”
    她没有掩饰语气里的不友善,徐立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沈路同学只是其中之一,他也是我见过的心志最坚韧的学生,他的进步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
    “恐怕未必吧?”林女士讥讽一笑,“我听说了的,他原本只是普通班的一个混子头头,高一的时候还是年级倒数,经常在校外打架,这样一个品行有问题的学生,恐怕担不起徐老师你这样高的评价。”
    徐立脸色一肃:“林女士,请你注意言辞,我当了沈路三年的班主任,他是什么样的学生我最清楚,是,我承认他以前学习确实不好,但是三年时间,脱胎换骨的学生多的是,林女士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学生有这样的敌意?”
    “那是因为我听说,这个学生他不仅和你们老师关系很好,还和这个班上最好的学生谈恋爱,你们老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无视校规,还对他各种额外照顾,老实说,这对其他学生公平吗?”
    徐立被指责得面色发红,霍然站了起来,可作为班主任,他却没办法对学生家长发火。
    “沈路同学有他的难处,换作任何一个学生,在他的处境中,我们当老师的都会帮一把,这无关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更何况,他也没有影响到其他学生。”
    “你怎么知道没有?他谈恋爱难道不会影响其他学生吗?他每天迟到早退难道不会影响其他学生吗?”
    “林女士你——你不能这么说,再怎么,沈路的成绩是他一步一步考出来的,他和陈智宇的学习退步没有关系,你为自己孩子的成绩而焦虑我理解,但这不是你通过质疑沈路就能解决的问题,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应该正视陈智宇同学的心态问题,这才是重点。”
    “很简单,高中不允许早恋是铁律,我希望你们当老师的能出手干预一下学生早恋的问题,我想这对其他学生的心态调整也有好处,毕竟,眼看着不如自己的烂学生一边谈恋爱一边还考超过了自己,任谁心态都会出问题吧?”
    “哦对还有,宋君白同学很强,我承认,她是个天才,既然她有余力帮助别人,为什么不多帮助一些学生,我觉得随便哪个认真努力的学生,都比一个混子头头更值得帮助,这对你们学校也有好处——”
    徐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嘴唇发抖:“林女士,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我觉得我的言辞没有什么过激的地方,其实我有和不少家长聊过,他们都对沈路和宋君白的关系表达了不满,而且这次家长会,我看这两位同学的家长一个都没来吧?这我觉得也很不合适,很多家长其实都想和宋君白同学的家长聊聊宋同学的教育方式。”
    徐立到底年轻,这位林女士他从老严口中听说过一些事迹。
    简单来说,她自从儿子上小学就辞去了工作,全心全意地用她自己琢磨的一套育儿方法培养自己的儿子,也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果,陈智宇的学习习惯和学习自觉性都非常好,如果没有宋君白珠玉在前,他就是所有老师心目中的完美学生。
    但缺陷也很明显,林女士非常较真儿,受不得一丝一毫的委屈,只要她觉得自己孩子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那她就会一直咬住不放,直到讨到一个满意的说法为止。
    而受她的影响,陈智宇也是同样的性格,凡是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且气量狭小,很不合群。
    徐立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心里知道,如果这件事他处理不好,那么这位林女士真的很可能联合起其他家长来群起而攻之,到时候,不仅他这个班主任逃不了责任,连陆主任也会受牵连,更严重的,会直接影响到宋君白和沈路。
    而对宋君白和沈路而言,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徐立转身一看,发现是一个脸生的女人。
    女人四十来岁,打扮得很精致,身上的衣服和手上的包包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是只要有眼睛就知道不是凡品。
    女人非常有气质,温婉中透着干练,眼神从容大气,和整个小镇有着明显的格格不入。
    在她面前,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林女士瞬间气势矮了一截。
    女人浅笑:“不好意思,因为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本来不想打扰徐老师的,但是我听到了我女儿的名字,所以想着还是冒昧一下。”
    她走进教室,身后还跟了个西装革履脸色发沉的男人。
    “哦对,徐老师应该没见过我们,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宋君白的父母,因为生意太忙很少回老家,这次回来也匆忙得很,都没有和小白提前说。小白经常和我们聊起徐老师,说您是个特别特别好的班主任,她这一年受了您许多照顾。”
    徐立连连摆手,忙拖了椅子出来,让两人坐下,宋妈妈却笑着摆摆手,没有坐下,反而看向林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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