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准备去考体院的时候,我爸打断了他的腿,逼着他去高考,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我哥从我家二十七楼跳了下去。”
    慕楠看到这里,简直倒抽一口气,下意识抓住了秦淮的手臂:“怎么有这种父母啊,也太可怕了吧。”
    秦淮伸手将慕楠揽住,拿过了他的手机。
    杨靖或许一直想要宣泄,但她无人可说,这会儿被父母找过来,或许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因此将慕楠当做了倾诉的对象。
    “我哥死后,我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我哥在的时候,我就要门门考满分,放学了还要去学奥数,学乐器,周末六点起床,学到晚上十点回家,每天在学校的时间就是我唯一能休息的时间,但那时候我哥还在,会在我压力大到想哭的时候用糖哄我,会说等他以后工作了,就带我离开这个家。”
    “可是他没能熬过去,他撑不下去了,我知道,我懂,我也撑不下去了,学习不苦,苦的是无处不在的掌控,是考差一分,就恨铁不成钢的痛打和责骂。”
    “没有小说,没有漫画,没有电视剧和奶茶,只有窒息的控制,尤其是在我哥死了之后,她怕重蹈覆辙,每天亲自送我去教室,放学守在门口接,写作业在一旁盯着,窗户封死了,晚上睡觉都要睡在她旁边。”
    “我哥时常会被拿出来比较,说他懦弱,说他无能,说他丢脸,让我不要跟他学,要好好学习,要出人头地,要优秀到像个被精准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要让他们面上有光。”
    “我想过自杀,像我哥那样,从高高的地方跳下去结束一切,但我不甘心,凭什么呢,就因为他们生了我吗,高考的时候,我闭眼填答题卡,那是我这辈子干过最快乐的事。”
    慕楠都要哭了,怎么能这样啊,孩子又不是玩具,哪能这样掌控,光是看着他都觉得窒息,像他哥,仅仅只是每天管着他要吃什么,大部分都还是纵着他宠着他,这样他都有时候想要反抗反抗,换到杨靖他们家,他怕是一天都熬不下去。
    慕楠紧紧抓着秦淮的手臂,靠在他身上看着被秦淮拿着的手机:“那现在都这样了,杨靖也早就毕业了,她父母应该没有办法再逼迫她了吧?”
    秦淮道:“掌控欲并不局限在学习,只不过年少时生活的重点是学习,所以才会体现这学业上,等长大了,家庭婚姻,生活琐碎,人生规划,只要你还活着,连你每天吃什么喝什么甚至几分几秒要上床睡觉说不定都想掌控,这种父母没办法接受孩子独立生活,他们会希望自己的儿女永远的听从自己。”
    慕楠皱着眉头:“难怪杨靖想靠死脱身呢,那我们能怎么帮她啊?这又不是那些重男轻女卖女求荣打一顿威胁威胁就能赶走的。”
    这种事对秦淮来说倒也不算多么难解的难题,但他所想的办法都是最直接的暴力冲突,但他这是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待,所以能选择最直接甚至最决绝的方式去反抗。
    可杨靖毕竟跟他们有血缘关系,除此之外,在那样一个长期受到压迫的环境下,杨靖的内心可能对她父母有着本能的恐惧,无论她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性格多么的御姐强势,但每个人总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或许她的父母就是她强势不起来的软肋。
    所以这事在别人眼里可能会觉得,她哥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不敢反抗,高考后上了大学跟家里一刀两断再无往来不就自由了,如果事情真能像外人所见这般片面能解决,那就不会有死亡了,所以杨靖的问题,反倒比那些粗浅的极品父母还要难处理。
    慕楠给杨靖回道:“你别急,这事我们一起想办法,简初和宋嘉的点子多,你介意让他们知道这些事吗?”
    杨靖:“没什么好介意的,如果真是他们找来了,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
    于是慕楠又拉了一个群,把简初和宋嘉都拉了进来,然后一起商量遇到这种极品父母要怎么办。
    看完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简初发了个冒火的表情包:“拳头硬了。”
    宋嘉:“总不能打一顿吧,又不能换个地方藏起来,只要她父母不走,藏也只能藏一时。”
    简初艾特了一下杨靖:“你父母爱你吗,我是说你父母会愿意为了你牺牲利益吗?”
    杨靖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他们在我和我哥身上倾注了很多,光是各种培优费用每年都高达一二十万,很舍得给我们花钱,这算牺牲利益吗?”
    简初:“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其实很简单。”
    慕楠:“怎么解决?”
    简初:“嫁人吧。”
    宋嘉:“???”
    慕楠:“???”
    杨靖都一时无了语,突然有种好像不太能指望他们这个院子男生智商的感觉。
    打字好累,最后群里开了视频群聊。
    简初道:“对付这种长辈,就要硬气,但杨靖长期受到压迫,要是能硬气的起来,那现在也就不会害怕找来的是她父母了,所以这时候,得有个人帮她硬气,那无论是身份还是立场,能帮她硬气的只有老公了。”
    杨靖还是那个杨靖,无论伴随着父母寻来回忆起了多糟心的过往,御姐气势依旧强悍的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我上哪儿找个男人去?”
    简初:“咱院子里这么多,那还不随便挑。”
    慕楠:“你的发言很危险,我劝你三思。”
    宋嘉在一旁偷笑,很不客气的卖哥:“实在不行,我哥借你用用。”
    杨靖:“我还是在他们找来之前先失踪比较靠谱。”
    简初:“失踪又能失到哪里去,我跟你说,这事还真有个适合的人选,蔡文涛,诶你别关啊,听我说啊,长辈对长辈,殷大婶的威力我跟你说,绝对能行!不要小看居委会大妈,就看蔡家愿不愿意帮了。”
    秦淮看着他们几个抱着手机在那儿叽叽咕咕,没过多久又将蔡文涛给拉了进来,在杨靖狐疑以及不确认的眼神下,竟然就直接制定了一套对抗极品父母的方案出来,就等她父母找来后直接实施了。
    秦淮顿时被他们的脑洞所折服,世界欠他们一座奥斯卡。
    杨靖算是北方人,但又偏南一点,跟康云相隔了一个省,当初就是因为这边离家比较远,在她闭眼瞎填答题卡后,虽然一本的选择还能有不少,但她选择了一个在她父母眼里最没有出息的职业,好不容易逃离了那座囚笼。
    她的父母也算是高知分子,母亲以前就是青大毕业的学生,嫁给了留学归来的父亲做了全职太太,二十多年前的留学生可不像现在那些所谓的镀金海归,那都是实打实靠学识靠能力出头的。
    杨靖从未想过她的父母狼狈起来会是什么样,连她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不成型的时候,她的母亲都能踩着高跟鞋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后事。
    所以当看到衣衫破烂,皮肤干裂,跟记忆里精致模样相比至少老了二十岁的父母时,杨靖是诧异的,但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她却丝毫没有自己以为会产生的愉悦甚至报复情绪,一面恨着,一面又不忍着,血缘就是这么复杂又费解的东西。
    然而破烂也好,憔悴也好,这些都只是表象,当杨母看到女儿时,没有苦寻后重逢的激动喜悦,也没有大难分离后反省自悔,只是用一如既往高傲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铁门后的房屋,带着勉强还行的模样朝着杨靖道:“先进去再说。”
    杨靖直接笑了:“进哪儿?”
    杨母皱眉,一旁的杨父也略有不满:“自然是先进屋里再说,现在外面这么多蝗虫,站在外面说话不合适。”
    杨靖没有动,里面屋子里宋嘉一把将蔡文涛给推了出来。
    虽然已经预演了好多遍,但这赶鸭子上架的演技也太考验人了,不过已经被推出来了,自然没有缩回去的道理,于是昂首挺胸的走上前,努力抑制着发颤的手搭在了杨靖的肩膀上,手还不敢搭实了,他怕杨靖事后找他算账。
    又按照简初给他编排的剧本人设,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看向被社区工作人员带过来的杨父杨母:“这人谁啊,你家穷亲戚啊?这穷酸样,我可警告你,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我家大门的!”
    如果不仔细听那尾音的微颤,其实发挥的还是挺好的。
    屋内宋嘉推了推简初:“就该你上场,就跟上次对付我哥那个极品爹那样发挥,老涛演技不行啊。”
    殷大婶也觉得自己家儿子演技不行,光看背影都透着一股大写的怂。
    过来之前,社区的有电话联系一下,所以他们提前收到了消息,就都聚集在了宋嘉家里,连慕楠都拉着秦淮一起过来了,万一等下打起来了,他们至少也能占个人多势众,这会儿一样扒着门缝往外看:“哥,你说能行吗?”
    秦淮心道,他怎么知道能不能行,这剧本他又没演过,只能道:“看发挥吧。”
    孙思思也凑在跟前点评:“杨姐的爸妈看起来虽然狼狈,但气势还挺盛气凌人的,我觉得有点可怕。”
    不止孙思思觉得可怕,蔡文涛也是这么觉得的,尤其是杨母一双凌厉的眼睛扫射过来的时候,他差点就下意识后退半步了,但他坚强的顶住了!
    杨母看了看蔡文涛,又看向杨靖:“他是谁?”
    杨靖面无表情道:“我老公。”
    牡丹至今的蔡文涛,小心肝微微一颤,于是腰板挺的更直了。
    很明显杨父杨母看不上蔡文涛,嫌弃两个字简直如有实质般地砸了过来。
    杨母更是面露怒色:“老公?老什么公,谁允许你结婚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外面跟男人胡乱搞在一起,我就是这么教你,这么培养你的吗!你还要不要脸啊?”
    不等杨靖做出反应,蔡文涛直接将杨靖挡在身后:“什么叫胡乱搞在一起,我明媒正娶的媳妇由得你在这里诋毁谩骂?”
    杨母看也不看蔡文涛,杨父更是冷着脸看向杨靖:“这些年你在外面就是这么胡搞乱来?你太让人失望了,我们那么努力的培养你成才,你却如此自甘堕落!”
    蔡文涛的拳头硬了,忍了又忍才看向杨靖:“我动手揍他们你不会生气吧?”
    杨靖没有理会蔡文涛,看着她那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的父母,平静的语气下蕴藏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刻骨寒意:“地震后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见面不问过的好不好,这些年怎么过的,却怪我结婚嫁人,不曾了解过我找了个什么样的人,直接责骂,只因为他不是你们给我选择的对象,只因为我没有乖乖听你们的话,是吗?”
    杨父:“你要是听了我们的话,你现在也不会是这样!”
    蔡文涛直接笑了:“幸亏没有听你们的话,看看你们自己,还饿着肚子呢吧,啧,真可怜,怎么着,瞧不上我家啊?那刚好,我也瞧不上你们,滚吧,以后杨靖的人生我负责,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别站在我家门口跟个乞讨似的,也不嫌丢人!”
    杨母简直要被气吐血了,她从未被人如此侮辱过,但让她当众跟人对骂这事着实干不出来,所以只能将火力对准自己的女儿:“这就是你找的男人?我当年倾心栽培,把你当公主一样培养,你就找了个这么没素质的?”
    杨靖:“倾心栽培,当公主培养,你有问过我那是不是我想要的吗?”
    杨母:“你懂什么,人的贪婪就是贪图享乐,想要以后过的好,哪有不付出的,我都是为你好!”
    都是为你好,这对她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可怕的魔咒,套着血缘的谋杀。
    屋内的殷大婶都看不下去了,这么吵吵下去,别的不说,孩子的心得多伤啊,她自己就是个当妈的,还在居委会干过那么多年,更是见过不少一些利己主义的父母生生逼死自家孩子的事,当下忍不得了,于是开始在屋里找武器。
    宋嘉顿时机灵的递上木棍。
    殷大婶抄着木棍就冲了出去:“哪里来的打秋风的穷亲戚,干什么干什么!欺负我们家没人了是吧!”
    蔡文涛顿时指向门口的两人:“妈,他们欺负人,他们看不起我!”
    殷大婶挥着木棍就打了过去:“还看不起我儿子!我还看不起你们呢!多好一闺女被你们这么糟蹋,你们不稀罕我稀罕!什么东西!走不走?你们走不走?!”
    蔡文涛一把将杨靖拉进院子,见杨靖眼睛红红,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道:“那个,你要是想哭就哭,这没什么丢人的。”
    杨靖轻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仿佛看开了一样:“这有什么好哭的,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谢谢你们,下次他们要是再来,就按照我们之前设定好的剧本,我一无所有的嫁给你,白吃白喝被你养着,没有能力再养活自己的父母,更没地方能收容他们。”
    如果这一次她父母有了变化,哪怕只是一丝丝的反省,甚至只是问她一句过的好不好,她都会心软,但现在这样也好,放过自己。
    杨靖的父母扛不住殷大婶这样蛮横的驱赶,他们这种文明人,从来是搞精神摧残,不搞物理攻击,最后只能狼狈离开,离开的时候还气的发抖,那么悉心培养的女儿,竟然嫁给了这么流氓的一家子!
    到底自家事糟心事让人围观了,杨靖好好感谢了一番蔡文涛和殷大婶,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慕楠也跟着秦淮回家了,回去的路上还下脚踩死了两只地上蹦跶的蝗虫,进屋后将跟着飞进屋的几只蝗虫熟练的清理掉,两人这才上楼。
    慕楠一边上楼一边叹气:“想要安生过日子可真不容易,你说他们还会来吗?”
    秦淮:“会的,看他们样子,应该是北方那边受灾逃难过来的,恐怕也是刚到不久,不然如果他们一直在康云或者青荷,不可能现在才找过来,等他们受不了收容避难人员的大广场环境,肯定还会过来,不过下次过来,应该是找蔡家谈判,娶了他们女儿,自然要付出点东西才行,说白了,他们最爱的是自己,所谓为你好的旗号,最终受益的也只是自己,所以当确定这个女儿不再受控,那就要想办法为自己牟利。”
    “好过分啊,为你好这几个字,真的是魔咒,咒住了多少逃不开父母魔掌的孩子啊。”
    慕楠说完,看向秦淮,一脸认真:“哥,咱以后节制点,这是为你好。”
    秦淮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楼上走:“以后乖乖的别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这是为你好。”
    第160章
    蝗虫的破坏力在渐渐变小,等政府发出收购蝗虫的通知后,越来越多人从家里出来抓蝗虫。
    虽然之前很多人就已经发现随着一部分蝗虫的离开,加上政府每天的火烧,蝗虫的数量正在不断减少,但因为没看到太多人在外面,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出门抓蝗虫却没这个胆量,毕竟数量减少了,但还是有很多。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出门,抓蝗虫的人变多了,那些不敢出门的顿时有了安全感,不过等他们都出来了就发现,能抓到的蝗虫越来越少了,第一天还能抓个一两袋的蝗虫,第二天竟然就零星几只了,有人因为圈了院子,这院子外楼栋间还隔了过道,这些人为了过道上抓到的蝗虫归属问题甚至还争到打架。
    在家闭门不出了四五天,为了抓剩余的蝗虫,整个居住区变得无比热闹,尤其是他们这个区,有几家是有孩子的,父亲带着孩子在外面抓,小孩子尖叫着跑来跑去,闹腾的不行,就连蔡家的小竹都难得被家里的几个长辈带着在外面放风,听说玩的太兴奋了,睡觉的时候还尿了床。
    慕楠在楼上看着小竹在他妈妈的陪护下,嘿咻嘿咻的蹲在院子里洗他的小毛毯,小小的背影,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重担。
    秦淮上完洗手间出来,看慕楠趴在那儿一脸笑的,也跟着笑:“看什么呢?”
    慕楠指了指楼下:“小竹尿床了哈哈哈哈。”
    “人家才三岁,你五岁都还尿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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