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也不敢冒昧对冉虹表达问候或关心,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从施与者变成被施与者。
    之前刘导随口问过钟尔,有没有推荐的女演员,钟尔特别郑重其事地向他推荐了冉虹,并特别仔细地叮嘱:“千万不要说是我推荐的。”
    刘导挺诧异:“没想到你还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冉虹成功通过试镜并拿下角色,女三这个角色要是演好了,一定圈粉无数,钟尔打心眼里为她感到高兴。
    接近零点,窝在咖啡厅里取暖消磨时光的人鱼贯而出,涌往不远处的露天广场。
    钟尔嫌冷不想去,被盛悉风生拉硬拽地拖了出去。
    江两岸林立的建筑都亮着led屏,循环播放新年快乐的动画效果。广场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密密麻麻多到恐怖,年轻人居多,很大一部分是情侣。
    “妮多。”盛悉风的脸被江风吹得微微发红,她拂开眼前的发丝,因为现场人太多,她不得不在钟尔耳旁用尽全力喊,“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你和狼狼也可以一起来跨年。”
    “那你呢?”钟尔问她,想听听她对自己婚姻的计划。
    “你把我也算上了吗?”盛悉风跟她根本不在同一个点上,“那我要在你们中间,左手拉着你,右手拉着狼狼。”
    “……”钟尔觉得这个画面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然后你是不是还想喊我们一声爸爸妈妈?”
    盛悉风:……?
    新年还剩十秒,所有人整齐划一,大声倒数,震耳欲聋的声音飘荡在空旷江面上方,江面上漂浮了寥寥几艘船只,随着江波轻轻晃悠。
    “……五,四,三,二,一,零!”
    又是一年崭崭新新地来了,带着一切可以重头来过的美好希冀。
    情侣们热烈拥吻。
    盛悉风说:“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你也可以和狼狼在零点的时候接吻。”
    面对她真诚的眼神和诚挚的心愿,钟尔于心不忍,拍了拍她的脑袋。
    明年这个时候……
    除非她一整年下来都没能泡到许听廊,不然的话,她怕是早已换了好几任男朋友,把许听廊忘到了大洋彼岸。
    倒计时过后,广场上的人群陆陆续续离场,钟尔和盛悉风也回了家。
    和盛悉风道别之后,钟尔点开微信,看到了许听廊的好友申请。
    这桩折磨她半天的心事,因为有州围退圈的事在前,变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点下通过验证,俩人成为微信好友。
    钟尔对着手机等了半天,这期间她把他的头像和朋友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头像是中中,朋友圈一共五条动态也全是中中。
    他到底是多喜欢中中。
    许听廊始终没发消息给她。
    他已经主动加她微信——虽然她耍了点小手段,但总归是他主动发起的,既然如此,钟尔成功说服自己,当那个先打招呼的人。
    你可爱的爹:「干嘛?」
    许听廊回复倒挺快。
    x:「少招惹小袁」
    钟尔心里不痛快,他又这个不好好说话的语气,大过节的一句好话没有,上来就是责难,她一股无名之火直冲头顶,只觉自己费尽心思吸引他注意力的行为愚蠢又犯贱,当即阴阳怪气地敲了一段字出去。
    你可爱的爹:「你以什么身份管我们呢?」
    x:「你懂不懂分寸的?」
    「他从来没谈过恋爱,经不起你那些花招」
    你可爱的爹:「经不起就经不起呗,大不了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他一块给你当助理」
    聊天聊到这个程度,已经超越许听廊继续跟她交流的忍耐极限。
    他没有恋战,直接选择不回,俩人不欢而散。
    他不回,钟尔的怒火无处发泄,到阳台上转了两圈让外头的冷空气冻了一会,嗡嗡响的脑袋才算平静下来。
    老子再也不吃爱情的苦了,她盯着皎皎的一轮月发誓。
    再回到温暖的室内,她把《白首相离》的剧本给翻了出来。
    剧本她之前已经读过几遍,现在又进一步熟悉,一边看,一边细细琢磨每一幕场景的表演方式。
    以前接戏的时候,她从来不曾这么用心。
    实在是今天州围退圈的事情给她的刺激太大了点,这事不但说明许听廊没有争取狼耳二搭,更说明她在演技和角色贴合度上并没有什么优势,如果州围也参与试镜,也许这个剧本根本就不会到她手上。
    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第二天一大早,钟尔就有行程安排,要为一个歌手的新单曲拍摄mv。
    一路上她困得哈欠连天。
    小方贱兮兮地怼她一下:“妮多,昨晚干嘛去了?”
    “看剧本。”钟尔不耐烦地甩一下肩膀,“别烦我。”
    小方根本不信。
    钟尔这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演技天赋,什么时候对剧本上过心,反正随便她怎么演都在及格线以上。
    还看剧本。
    以为他不知道内情?
    他语气更贱:“跟我说说嘛,小袁都告诉我了,许听廊加你微信了吧,你俩昨天是不是忘记时间,聊了个通宵?”
    “再跟我提这个名字,信不信我缝了你的嘴。”钟尔唰地睁开眼睛,蛮不讲理地命令小方,“你也不许跟小袁联系了,所有跟许相关的人事物都不许再接触。”
    她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连许听廊全名都不愿意叫,小方抱头鼠窜之余,不怕死地提醒她:“他怎么你了,我不提有用吗?用不了一个礼拜你们就要一起上技能课了,到时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是小方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
    五天后。
    《白首相离》剧组人员陆续抵达训练营,剧组在泉市地广人稀的草原上搭了个临时马场,接下去的一个月,相关演员将进行集训,具体时长和项目根据角色设定决定。
    钟尔戏份多,是所需技能最多的演员之一。
    刘导平日里是个慈祥的中年男人,但导戏的时候,他是出了名的严苛主义,力求每一个镜头的完美,例如正片中不到十秒钟的舞剑场景,需要钟尔进行至少七天的专业学习,并在后续保持持续的练习。
    在这个急功近利的年代,已经鲜少有人愿意做这种性价比极低的买卖。
    一月的草原还没有抽新芽,枯黄的干草绵延至视线尽头,一路可以看到零零星星牛群或羊群,缀在天地辽阔间悠悠觅食。
    第一天没有课,主要给大家整理内务,熟悉场地,互相认识。
    钟尔抵达下榻酒店的时候,许听廊已经在了。
    马场距离市区太远,剧组包了一家就近的酒店,条件和设施很简陋,钟尔一路皱着眉头来到自己的房间,开了门都不愿意进去,站在门口粗略环视一圈,说:“我不要住这。”
    “这是附近最好的酒店了。”小方传达工作人员的意见,“如果要住好的酒店的话,来回路上要花很久,可能会影响你的休息时间。”
    “那我也不要住这。”钟尔态度非常坚决,“我宁愿早起晚睡。”
    与此同时,走廊上传来一道人声。
    小袁说:“真不用换酒店吗?这酒店条件也太艰苦了。”
    钟尔下意识扭头,和许听廊互看个正着。
    自那天微信上闹翻后,他们就没有联络了。
    其实也没几天,但钟尔乍一见到他,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明明前几天她还能厚颜无耻借着看猫的由头骚扰他,今天她面对他,居然连手脚都变得有些不自在。
    许听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驳回小袁的意见:“哪这么娇贵了,耍什么大牌。”
    钟尔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影射了。
    小袁也看到了她,热情地和她打招呼:“钟小姐,好久不见啊。”
    钟尔恨屋及乌,拒绝搭理小袁,僵着脖子把头转回去,进到房间“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告诉过你了,你偏不信。”小方冲小袁耸耸肩,“她要跟你绝交就跟你绝交,还管你以前对她好不好?”
    小袁难免有点伤心。
    小方对此嗤之以鼻:“你这才哪到哪,早着呢,我被她折磨得快对女人没兴趣了。”
    不过好在,托许听廊的福,这位姑奶奶进房间了,说明她决定在这住下来——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耍大牌。
    这意味着他每天能多睡两个小时。
    小方简直要对许听廊感激涕零。
    门突然大开,钟尔从里探出头来,眼风都不忘许听廊那边扫一下,指桑骂槐地训斥小方:“我没跟你说过吗,别跟袁成福说话,省得有人以为你要勾-引他助理,你说都说不清。”
    没说过啊,什么时候说了?小方惊呆了。
    勾……勾引?小袁也惊呆了。
    许听廊打定了主意不理她,任凭她拿着鸡毛当令箭抹黑他的形象,兀自拽住小袁羽绒服上的帽子就走。
    临近饭点,楼下议会厅设了桌席,顺带组织剧组人员们第一次见面。
    钟尔还在房间各种挑三拣四,可怜小方不停奔走于前台和客房之间,当然以这家酒店的水准,根本无法满足她那些匪夷所思的要求,小方跑了几趟,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下去要被前台当神经病。
    他往电梯旁的楼梯间一坐,打算歇上十分钟就去骗钟尔“前台说实在没办法”。
    许听廊和小袁路过,两位助理互打招呼。
    “你们还不下去?”小袁问,“群里在催了,说快开饭了。”
    “马上。”小方说,“我家姑奶奶非要一间墙上没有裂缝的房间,我差不多把所有房间都看遍了,没有一间符合她的要求。”
    小袁:“那怎么办?”
    小方已经看淡了:“让她骂一顿呗,又不会死。”
    许听廊一直没参与聊天,小袁看他一眼,决定自作主张修复两位艺人的关系,于是他告诉小方:“听廊那间没有。”
    小方对着许听廊眼睛都亮了:“那你愿意和我们妮多换吗?”
    许听廊瞥他一眼,没有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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