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消息,?泽西县的县令赶紧遣人前往泽西渡口请驻军救援,同时组织城中的军民守城。
    见到城楼下攻城的云越反贼规模不小,泽西县的县令不敢应战。
    守城士卒不停往城下放箭,?箭雨中还夹杂着石头,在这样的反击下,?越潜的人难以靠近城门,第一次进攻失败。
    城下的云越人似乎打算放弃攻打,?向后退去,在城楼督战的县令大喜过望,叫道:“贼退矣!”
    县令刚露出笑脸,?忽然笑容就在他脸上凝固,?只见二十来名云越人背负柴薪,聚集在一面高高举起的巨盾之下,?他们用巨盾抵挡箭矢和石头,?井然有序地向南城门行进。
    这是要焚烧城门!
    县令急得大叫:“快快防守!别让他们靠近!”
    箭矢扎在巨盾上,扎不穿厚实的盾面,?石头砸在巨盾上,也不过是在它上面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坑窝。
    柴薪堆积在城门下,积如小山,?火焰蹿起,迅速吞噬城门。
    守城官兵的注意力全被敌人在南城门的攻势吸引,越潜趁其不备,率兵猛烈攻打北城门,他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
    越潜振臂高呼,朝城楼掷出手中的长矛,同时无数箭矢朝同一方向飞去,击落城楼上的弓兵。
    他身旁是数名肩扛攻城槌的勇士,他身后,是一支弩兵小队。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北城门在攻城槌的撞击下破碎,木屑飞舞,南城门也在烈火焚烧中轰然倒塌。
    城楼上的守卒要么被击落,要么溃逃,此时早不见县令督战的身影,县令也跑了。
    泽西县城以惊人的速度被攻陷,官兵大部分都来不及逃出城,越潜率兵入城,见到抱头鼠窜的官兵和表情惊恐,无措地站在城楼下的云越百姓。
    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妇孺有小孩,他们受官兵驱使往城楼运送石头,有的手中还捧着一块石头,有的累得坐在地上。
    他们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是谁在攻城,而今城破了,攻城的这些人又要做什么。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望向这支驶进城中的陌生军队,他们身穿融人的甲胄,使用融人的兵器,他们为首的将领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
    越潜扫视夹道的人群,见到他们眼中的期许,他道:“将头盔摘下!”
    他第一个摘下头盔,露出脸庞。
    他身后的士兵纷纷摘下头盔,露出笑脸,发出欢呼。
    人群顿时骚动,他们听到这支军队的首领说的是云越语,他们看见士兵们脸上洋溢的笑脸,还有欢呼声中的一个云越名称:波那(王子)!
    越潜站在城楼上,打量城中的人与物,他意识到这座小城已归自己所有,破坏的城门需要修补,城中的秩序需要恢复。
    一名士兵登上城楼,请示首领:“波那,俘获的融人怎么处置?”
    城楼下站着一群被羁押的融人,看装束应该都是官兵的家眷,有老人妇女小孩。
    越潜道:“放了。”
    他不打算大开杀戒,也没兴趣奴役融人。
    “波那,这些人不能放!放他们回去,肯定要去搬救兵!”站在越潜身旁的彭震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越潜说道:“杀了他们,便不会有融兵来讨伐吗?你带人将城门修补,从今日起,全城备战。”
    士兵步下城楼,宣布波那的命令,被羁押的融人全部得释放,他们涕泪交加,仓皇逃出城门。
    越潜离开城楼,前往县令的府衙,见到常父领着一名囚徒模样的男子,正朝他走来。
    常父引荐囚徒,介绍:“阿潜,牢中的囚犯都释放了。这位小兄弟说,他知道有一群逃亡的族人在象山上结寨生活,他愿意亲赴象山,劝说象山的首领归顺。”
    这名囚徒不到三十岁,身上囚衣血迹斑斑,精神却不错,他上前向越潜行礼,侃侃而谈:“拜见将军,我名唤张泽,十多年前,祖父曾在云越朝中担任内史,对国君忠心耿耿,可恨云水城城破之日,祖父以身殉职。国破家亡,一家子散的散死的死,我与姐姐逃往泽西,投奔叔父,才侥幸存活。”
    张泽继续说道:“初春,县卒来里中索要钱财,我与他们分辨两句,便被带走,囚在县狱。本以为要瘐死在狱中,今日多亏将军搭救,感激不尽。张泽这条命,而今是将军的了。”
    他见越潜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便称呼:“将军”。
    越潜颔首,问道:“你说的象山在何处?寨中有多少人?”
    手中有一座小城,而今的要务是招揽四方族人,壮大自己的队伍,以便抵挡融兵接下来的一波讨伐。
    几天后,象山的首领带着一百多名手下及家眷前来投靠越潜,自此,越潜手中能作战的士兵已经有五百多人。
    没有坐等融兵前来讨伐,越潜当机立断,率兵攻占泽西渡口,将当地的驻军驱离。
    码头营地的火光冲天,融兵丢盔弃甲,连夜渡河逃跑。
    攻入县城,开府库大门,将里头的财物全部充做军费;攻入泽西渡口的军营,将缴获的大量武器甲胄,用来武装百姓,此时的越潜,不再是小小梦泽屯里的首领,而是一位真正的将领。
    那群从梦泽屯走出来的造反者,早不是身穿藤甲,手拿木石武器的山民,而成为全副武装的士兵。
    战斗结束,天也快亮起,越潜望着烈火熊熊的码头,他手按剑柄,眼瞳中同样有一团火光。
    “波那今后有什么打算?”
    听到身旁有人询问,越潜回头,见到身穿甲胄,手中拿弩机的张泽。
    张泽已经不再称呼越潜将军,而是像其他人那般称呼他为波那。
    向北眺望,望向融兵逃遁的方向,越潜道:“张卿觉得应该渡过这条南夷河一路北进,攻打郡城?还是应该留在河以南,收复四周的县城?”
    “臣以为,还没到攻打郡城的时候,我军尚不具备与融兵大战的实力。邻近这些小县城,守备薄弱,攻打它们毫不费力,不妨派遣小队出征,将它们据为己有。”张泽手捧着头盔,端正的脸庞满是汗水,他望向西面,嘴角有淡淡笑意。
    张泽继续说道:“当地虽然贫穷,人口稀少,但是土地肥沃,适合耕种,只要能从外面招揽来百姓,用心经营,以后这里便是粮仓。”
    是粮仓,也是大后方。
    有一个大后方,还必须有一个前方,来保障后方的安全。
    越潜道:“我若是领兵过河讨伐融兵,张卿能安抚后方的百姓吗?”
    这说的是以后的事,张泽听得明白,他连忙把头盔戴回头上,恭敬行礼,认真回道:“臣愿意效劳。”
    **
    深夜的舒国客馆,入住的客人大多已经入睡,唯有昭灵还醒着,他睡不习惯客馆的枕头。
    睡意全无,只能自嘲:第一次出使国外,没有经验,以后务必得带上枕头才行。
    正巧,昭灵没有入睡,才能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这么晚,会是谁?
    昭灵十分警觉,从床上悄悄爬起身。
    门上传来门栓被撬动的声音,很细微。
    昭灵入睡时身边就放着一柄佩剑,他拾取佩剑,蹑手蹑脚往屏风走去,躲在屏风后头。
    轻轻的“咿呀”声响起,门已经被打开,进来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隔着床帏,昭灵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他握紧剑柄,直觉是刺客。
    “嗖嗖”两声,有什么东西射入床帏,扎在木床上。
    是箭!
    昭灵心想,如果此时还躺在床上,非死即伤。
    忽然,屋中的油灯被点亮。
    刺客一低语:“死了吗?怎么没有声音?”
    就是被射中要害,也应该喊出一声,不可能无声无息。
    刺客二上前掀开床帏,惊诧道:“不在床上!”
    这时昭灵已经看清这两名刺客的装束,他们一人执剑,矮个,一人携带弓箭,高个。
    矮个刺客道“难道没宿在这间房里?”
    高个刺客摸了摸床铺,焦急道:“床铺还暖着,刚刚有人躺卧!”
    两名刺客立即在屋中搜索,矮个刺客检查木床,高个刺客朝屏风走去,藏屏风后的昭灵保持镇定,他将宝剑从剑鞘里缓缓拔出。
    高个刺客刚将头探入屏风,还没看清里边,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大叫,低头一看,一柄剑刺穿他的身体。
    高个刺客又疼又急,他哗啦啦撞倒屏风,大声叫道:“人在这!”
    昭灵迅速钻出屏风,捡起高个刺客掉落在地的弓箭,拉弓搭箭,刚要瞄准矮个刺客,对方的剑已经迎面劈来!
    千钧一发之际,昭灵挥弓往上挡,利剑切断弓身,却也因此失去准头,只有剑尖从昭灵的脸颊划过。
    “伯宴!有刺客!”
    昭灵躲开刺客的第一轮攻击,大声呼叫。
    这一声呼叫刚发出,就见一个高大的汉子拔剑冲进昭灵入宿的房间,与矮个刺客打斗。
    桓伯宴就住在昭灵隔壁房间,他早听见声响,正好过来探看。
    矮个刺客不是桓伯宴的对手,他手中的剑在战斗中被打落,人也被桓伯宴生擒。
    打斗声,喊叫声,惊动客馆的客人和馆卒,众人连忙赶来公子灵的房间,他们惊讶见到一名被擒住的粗短男子,还有一名负伤躺在血泊中的瘦高男子。
    “这便是你们舒国的待客之道?派出两名刺客,前来刺杀我们公子!”桓伯宴对着满脸错愕的馆吏一顿吼叫。
    发现公子灵的房间里有刺客时,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馆吏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又惊又恐,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谁派你们过来?你们受谁指使?”
    昭灵走向那名被刺伤后奄奄一息的高个刺客,他蹲下身,冷冷询问。
    高个刺客张开嘴,吐出一口血,刚想要说点什么,不想矮个刺客大声喝止:“不许说!”
    桓伯宴一拳挥在矮个刺客腹部,打得他再说不出话来。
    高个刺客又一次吐出一口血,声音极为虚弱:“秦秦相……属下未能未能……”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气绝。
    看着那柄插在刺客身上的佩剑,还有刺客身下淌的血液,昭灵神情怅然,他站起身,对桓伯宴示意放人。
    猜到公子灵已经问出幕后指示人,桓伯宴将制服的刺客交予馆吏。
    很快,还活着的刺客被押走,已经死去的刺客被抬走,房间血腥污浊,昭灵只得到隔壁桓伯宴房中暂住。
    桓伯宴递给昭灵一块湿巾,让他擦拭脸上的血迹,昭灵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脸颊上有伤,血糊住半边脸。
    举着镜子,端详伤口,伤口很浅,不过流了不少血。
    “我早说要与公子住一间房,公子不肯!”桓伯宴心有余悸,忍不住抱怨。
    昭灵轻轻拭去伤口渗出的血液,皱了皱眉头,他从没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即便对一些人而言,只是轻伤。
    “公子要是有什么差池,我回去怎么跟国君交代,岂不是要提头去见君夫人!”如何不害怕,桓伯宴脑袋差点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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