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章抬起手臂,双手并拢,对在座的众人行礼,朗声道:“如今末将到来,正好会会这帮刑徒。”
    卫平开门见山问:“不知赵将军打算如何攻打金谷关?对当地的局势了解多少?”
    议事厅里头传出嘈嘈切切的交谈声,等外头的天彻底亮起,赵璋才离开议事厅。
    赵璋的队伍入驻孟阳城,只在孟阳城歇息半日,午后,大军出动,在距离金谷关北城门三里之外的地方设营,为攻打金谷关做准备。
    营地连绵一片,蔚然可观。
    这还只是金谷关北面的情况,金谷关的南城门外,早有大批融兵驻扎。
    只需一声令下,融兵便会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金谷关。
    昭灵登上山峰,眺望金谷关,关外的林地中点缀着一座座融兵营帐,融兵对金谷关已经形成包围之势。
    以现在的局势看,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郑信欢喜道:“八千个刑徒八千张嘴,金谷关内的食物很快就会吃完。我军就是不攻城,围困它一个月,饿疯了的刑徒,也会主动将城门启开。”
    “必须速攻。”
    卫平声音颇为严厉:“时机到了不果断行动,反而会遭受殃祸!”
    自知失言,郑信闭嘴。
    昭灵的目光眺望巍峨的群山,与群山中的金谷关,喃语:“此战过后,你我便前往云水城。”
    北风将昭灵的衣袍吹得凌乱,红色的缨带在风中飞舞,他的脸庞无喜无悲,表面看着很平静。
    站在金谷关的城楼上,越潜扫视南北方向的融兵营地,如原先意料的那般,金谷关被融兵包围。
    彭震瞪圆双眼,怒视城外的敌军,急切道:“青王,北城门外的融兵刚刚到来,刚扎好营,我们正好趁机攻打!不能再等,再等就换他们来攻打我们!”
    大敌当头,不只彭震紧张,不少守卒都面露忧色。
    越潜没开口,他在权衡,现在面临两种选择,要么保存实力守城,要么率军队出城迎战。
    如今情况十分危急,只要走错一步,就再没有挽回余地。
    风伯益道:“让他们来打,我们兵少,最好坚守城门不出去。”
    守金谷关的士卒不到四千人,而融兵这阵势,士兵应该有万人。
    越潜道:“北城门外的融兵装备精良,士气强盛,与他们正面交锋,我军占不到好处。”
    “敌军明早肯定会来攻打城关,诸君要有死战的决心。”扫视身边的追随者,越潜下达命令:“彭震,你守北城门。”
    彭震应道:“是!”
    “风显,你来守南城门。”
    风显斩钉截铁道:“是!”
    越潜目光落在樊春身上,唤道:“樊春!”
    樊春走上前,大声道:“属下在!”
    越潜的手拍在樊春肩上,说道:“城中的弓兵、弩兵都听你指挥,由你来领导。交战时,要是有融将靠近城墙,你要把握机会,务必将对方射杀!”
    樊春骄傲地拍胸脯,说道:“属下最擅长干这个!”
    众人发出笑声,原先紧张的氛围荡然无存。
    不就是打仗嘛,他们经历过不少艰苦卓绝的战斗,能活着站在这里,因为他们不弱,是强者。
    樊春是名神弓手,别看他又干又瘦,长得很普通的,由他来守城,他能凭借手中的弓箭,以一挡百。
    “青王?”没有提及自己,风伯益不解。
    “我有重任交付风兄,请风兄坐镇金谷关,我则领一支队伍,从东面袭击南城门外的融兵。”越潜神情毅然,他自己认领最危险的袭击任务。
    众人心中大惊,用忧虑的眼神看向越潜。
    风伯益出声反对:“不可,青王身上有伤,还是由我领兵出城作战!”
    在场的人要么神情凝重,要么默默点头。
    越潜仰起头,身姿雄伟,不怒自威,朗声道:“风伯益,我命你留守金谷关!”
    缓缓弯下腰,风伯益道:“是,青王。”
    众人领走各自的任务,纷纷离去,越潜伫立在城楼上,望向北城门外的融兵营地,他想此时公子灵一定就在营中。
    越潜低喃:“明早会是场血战,请公子留守后方,多保重。”
    第二日清早,金谷关南北两个方向同时遭受融兵的攻击,融兵攻势猛烈,在前后夹击之下,金谷关岌岌可危。
    融兵显然想一鼓作气攻下金谷关,他们推动笨重的攻城武器,架起射箭台和云梯,以多种方式攻打城关。
    樊春率领□□队一刻不停歇朝敌军射箭,射杀射箭台上的敌方弓兵,射杀凭借云梯试图爬进城楼的敌方士兵。
    融兵像似杀不尽,杀不完那般,如潮水般涌向城墙,在敌方射箭台的压制下,樊春的□□队感到极大的压力。
    彭震守北城门,他面对的是攻城武器和强大的敌军,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北城门摇摇欲坠。
    “拿木头来!快,快将城门堵住!”彭震急得朝后方大吼。
    后勤队伍由老弱妇孺组成,他们齐心合力将一根大木头搬运到城下,士兵竖起木头,用它加固城门。
    “轰隆!”
    攻城武器再一次撞击,厚重的城门裂开一道大口子,融兵想要往里头钻,彭震用自己的身躯顶在最前方,与融兵拼杀。
    南城门同样遭遇到融兵的攻打,不情况比北城门要好一些,融兵没能使用攻城武器撞击城门,城楼上的□□兵反应迅速,射伤了好几名推动攻城武器,试图靠近城门的敌兵。
    没过多久,南城门外的攻城武器再次移动起来,此时城楼上的□□队已经应接不暇。
    樊春射箭的速度飞快,甚至看不清他手上的动作,他的每一支箭,都能放倒一个融兵。
    重复无数次的拈箭,射箭,他拈箭的手指流血,血流至肘。
    砍伤一名登上城楼的融兵,大力推倒云梯,风伯益鼓励守城的将士,高呼:“大伙坚持住!敌军的攻势很快就会减弱!”
    守城的将士都知道,青王会袭击南城门外攻城的融兵,只要青王率领队伍出现在战场上,他们就能缓一口气。
    只要青王出现,就能扭转战局。
    “樊春!射箭台下有名大将!”
    听到有人喊话,樊春停下射击动作,抬头一看,见是樊鱼在喊他,樊鱼手指地面上一座射箭台。
    射箭台附近有无数的融兵,樊春一时半会搜寻不到融兵大将的身影,喊道:“哪个?”
    樊鱼无法回答,他挥动短剑与一名登城的融兵打斗,更多的融兵沿着云梯上来,樊鱼苦战不得脱身。
    风伯益赶来救援,他不愧是名老将,一连击杀两名融兵,救下樊鱼一命。
    守城的士卒浴血奋战,负责后勤的老弱妇孺疲于奔命,阿宝背着一大捆箭爬上城楼,他刚冒出一个头,就被樊鱼大喝:“你去城门,别上城楼来!”
    这里太危险了!
    阿宝卸下背上的箭,委屈巴巴道:“彭震叫我别去城门,你又让我回去。”
    他是个半大的孩子,还不清楚自身的处境,等他看清城墙上,城墙下残酷的战斗,他红了眼眶,哽咽:“青王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呀。”
    一名同样负责运输物品的妇人走到阿宝身边,用身子护着他下楼去。
    “不要慌。”
    樊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拈弓搭箭,将箭矢瞄准射箭台上的敌兵弓手,在弓手探出脑袋的瞬间,一箭将他射杀。
    弓手从高高的射箭台上坠下,掉落在地面。
    地面的融兵慌忙散开,这时,樊春看到一个身影一晃而过,是名大将,对方的甲胄比其它士兵穿的光鲜,他正挥动手中剑指挥战斗。
    距离太远了,樊春心里没把握。
    樊春再次拉弓,屏住呼吸,此时他耳边的厮杀声都消失了,唯有自己的心跳声。
    弓弦抖动,箭矢飞出,樊春默念着,向神明祈求。
    箭矢消失在眼前,瞬间,那名融国大将倒地,樊春喜道:“中了!”
    他这一声“中了”刚落下,忽然身后响起一片欢呼声,无数的人都在高呼一个名称:“青王!”
    樊春意识到他面朝着北城门,于是他转过身,往南城门的方向眺望,他看见往外头溃逃的融兵,还有追击的云越士兵。
    热泪溢出眼眶,樊春抹去泪水,跨过地上同伴的尸体,再次面对北面的融兵,无数支箭从他手中射出,他拈箭的手指鲜血直流,他意识不到疼痛,也忘记疲惫。
    南面融兵在遭遇越潜率领的士卒突袭后,实在抵挡不住,选择撤退。南面融兵撤退后不久,北面的融兵也鸣金收兵了。
    从早上打至午后,不说守城的将士力竭,融兵也同样疲惫,对双方都是苦战。
    融兵迈着沉重的步子,搀扶着受伤的同伴,朝营地的方向撤退。
    金谷关的城墙上留下众多尸体,有融兵的,有云越士卒的;金谷关的城墙下,有更多融兵的尸体,鲜血染红大片沙土,整个战场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一战,融兵死伤无数,赵璋还折损一员大将,这名大将被守城的弓兵射杀,箭矢射中的正是眼睛。
    那么遥远的距离,有这样的准度,真是令人胆寒。
    越潜这边也是损兵折将,守北城门的彭震身受数创,被士卒抬下战场;守南城门的风显脚板被敌兵的长矛扎穿,行走困难。
    樊春拉弓的手臂发麻,几乎抬不起来,险些废掉;风伯益被流矢射中背部,伤势不轻。
    樊鱼差点被融兵打死,他身上小伤口无数,但没有大伤口,很幸运。
    由于南北城门一度被融兵用攻城武器击破,云越士卒的尸体都堆积在城门口,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抵抗,还在坚守。
    越潜拭去脸上的血迹,把豁口的短剑搁放在大腿上,他坐在通往城楼的石阶上,看着城门内云越士卒的尸体,神色凝重。
    樊鱼递给越潜一碗热汤,他见到对方的战甲被血染红,一时无法判断是否身上新增了伤口。
    默默在越潜身旁坐下,樊鱼很惆怅。
    融兵可以不停增兵,而他们就这么一些人,只会减少,不会增加。
    下一次攻城又是什么时候呢?
    樊鱼小声问:“青王,彭县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燕起前往彭县已有数日,不是没有消息,而是我们被包围,燕起不方便传达。”越潜搁下空碗,拿起佩剑看视,用战袍拭去剑上的血迹。
    夜晚,后勤队伍出城门捡兵器,尤其是箭,守城需要大量的箭,能回收的就回收。
    风显领着一支小队,在城门附近巡逻,忽然看见数人围聚在一起,他连忙过去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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