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灵从床上醒来,睁开眼,见到天已经亮起,门窗外有人语声。
    “公子,桓通将军遣人送来捷报!”
    门外传来卫平的声音。
    只有卫平敢在房门紧闭的情况下,叩响门扉,打扰昭灵。
    昭灵道:“进来。”
    房门很快被打开,卫平进屋,守护在门外的护卫立即将房门关上,他们知道公子灵还没起床。
    “禀公子,北地贼目常贵占据的最后一座县城已经被攻破,常贵率众溃逃入山林,贼寇被打残,已经不足为患。”卫平手中执着一册竹简,他立在床帏外。
    此时是早上,可能还没到巳时,卫平和昭灵一样是凌晨才入睡,而此时他已经穿戴整齐,精神抖索。
    昭灵背对卫平,从床上坐起,说道:“造反的百姓没经过训练,武器又弊陋,贼目和其手下将员,要是没有出众的才干,绝无可能战胜王师,失败是早晚的事。而今云越北地平定,需要担心的已经不是北地,而是南地。”
    卫平道:“属下深以为然!越潜手下这伙人,之前和融兵都打过仗,几乎没输过,日后云越南地怕是不得安宁了。”
    承认越潜确实很有统帅能力,是个难对付的贼目,卫平很实事求是。
    床帏内,昭灵已经穿好长袍,正在系腰带,卫平只看得见一个修长的人影。
    卫平道:“如今我们与越潜隔水对峙,我们兵少,他的兵疲惫,暂时能相安无事。只是暂时,日后此地还会有战事,公子,我们不能等桓伯宴率兵前来,急需增援。”
    系好衣带,把锵锵作响的玉佩悬挂在腰间,昭灵掀开床帏,命令:“卫卿,由你来执笔,请桓通将军再派出一支援兵,前来金谷渡口协助防御。”
    卫平连忙去取笔和木牍,应道:“是,公子!”
    离开云越西部,前往云水城之前,昭灵需要安排好当地的事宜,调兵遣将,防备南夷水南岸的越潜贼众,这是迫在眉睫的事。
    昭灵再次登上瞭望台,眺望河对岸的情况,这回是白日,看得更远更清晰。
    见到一支队伍从彭县出来,往南走去,人数约莫三四千人。
    太远看不清装束,只觉得行动十分缓慢,卫平道:“应该是刑徒中的老弱病残者,将他们撤离前线,送往后方。”
    没多久,就有探子来报,禀报的情况和卫平猜测的一样。
    昭灵道:“彭县是座小城,容不下那么多人,越潜将老弱送往后方休养生息,到明年,就能为前方的士卒提供粮食。”
    点了点头,卫平喟然:“不仅如此,关爱老幼,还能收买民心。”
    融国在云越故地,失去民心已经很久了。
    午后,卫平指挥金谷渡口的官兵在河岸营建军事工事,防备南夷水南岸的云越士卒攻打。
    双方对峙,相互防范。
    融兵营地支起好几口大陶釜,为劳作中的士兵烹煮食物。
    看见昭灵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卫平抖去衣袍上的灰尘,整理衣冠,上前对昭灵劝道:“请公子返回孟阳城,金谷渡口有属下在,事事由属下监督,公子可以放心。”
    孟阳城的食宿要比金谷渡口好,这里屋舍简陋,而且位于前线实在不安全。
    公子灵要是出事,可比金谷关孟阳城都落反贼手中来得严重,卫平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昭灵道:“我明早会回去。”
    再过些时候,便是黄昏,站在高地上,能望见修葺中的彭县县城,一水之隔,是敌对的双方。
    他与越潜,就像被一条河流阻隔,两个背向的执剑者。
    任何一方靠近,另一方都会毫不留情的刺出一剑。
    单臂攀爬手脚架,越潜沿着城墙爬上城台,没有因为左臂有伤而受影响。
    站在城台,察看南面破损最为严重的一堵城墙,越潜在心里盘算修好它需要花费的时日。
    日后。融国大军肯定会来讨伐,彭县首当其冲。
    大风将城台上插的旌旗吹动,猎猎作响,越潜一身布袍亦是被风吹得凌乱,他肩披晚霞,眺望南夷水北岸的融兵营地。
    云越士卒在彭县修葺城墙,融国士卒在金谷渡口修筑工事,双方都想凭借河流与工事防御对方,阻止对方靠近。
    离得太远,越潜无法从河对岸的众多身影中辨认出公子灵。
    公子灵是否已经离去?
    军旅生活艰苦,不适合公子灵,他身份尊贵,也不会长留云越,想必过些时日就会返回寅都。
    而今双方暂时停止攻伐,等再次交手,越潜的对手将不再是公子灵。
    那样再好不过,唯愿公子灵安好。
    “青王,湖畔的草丛又密又高,敌军要是偷偷过河,会藏在草丛里,小的想是不是要放一把火将它们烧掉?”
    听声音很陌生,越潜回过头,见一名老兵站在城台下请示。
    身为首领,越潜允许士卒直接面见他,并提出意见。
    越潜指示:“等过两日风小了再放火,不要烧着河畔的民舍。”
    河畔的芦苇在风中摆动,它们沿着河岸生长,绵延一片,望不见头。
    在冬日起大风的日子里,放上一把火,将是烈火燎原,火势很难控制。
    老兵道:“是!”
    老兵转身就要登下城墙,越潜将他唤住,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越潜的部下几乎都是平头百姓,身份卑微,他们被赏识,被提拔,他们感激首领的赏识,忠心耿耿。
    如昭灵所言,越潜确实不是普通的贼目。
    老兵离去,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下山,留下最后一缕余晖,越潜听见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听声越潜就知道是军师张泽。
    张泽问:“青王,可是在担心融兵营建工事?”
    傍晚就见青王站在城台上,天都黑了,他仍在上面,张泽感到疑惑。
    越潜回道:“我不担心。”
    确实,融兵会在河岸营建工事,云越士卒也会。
    那么,青王到底是为什么老爱待在城台上呢?冬日里城台风冷,青王还一身伤。
    “臣认为融兵修筑工事,应该是为了迷惑我军,让我军放松警惕,以为融兵只打算防御,不会进攻。”
    张泽收拢被风吹乱的衣衫,说道:“青王搅动云越西部,攻克金谷关,使融国险些丢失紫铜山,又率领八千刑徒突破融兵包围,安然渡过南夷水。如今,青王肯定已经惊动融国朝堂,融国大军必将前来讨伐。”
    说至此,张泽没露出紧张的神色,反而很激动,他继续说道:“下一次与融兵交战,对我军而言,将是场生死存亡的战争!”
    张泽因为激动,尾声带着颤音。
    跟随越潜造反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张泽如此激动,是因为如果他们能击溃融国浩荡的讨伐大军,越潜将自此立足于云越南部,并且威震天下。
    越潜回道:“我们打的那些仗,哪一次不是生死存亡之战。”
    看青王反应平淡,张泽知道那是因为青王有信心取胜,他自豪道:“我军从未输过。”
    彭县是座小城,而今挤满了人,夜晚家家户户的窗上映出灯火,人语声不绝,十分热闹。
    越潜在议事厅与部下商讨对付融兵的策略,到深夜才返回自己的寝室,因为战事,连日来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脱去衣服,躺卧在舒适的床上,越潜把眼睛一闭,很快入睡。
    他睡得沉,睡梦中听见风拂芦苇丛的声响,感觉到清水漫过肌肤带来的冰冷,还有月光洒在自己的背上。
    已经有一段时日没做化蛇的梦,越潜在梦中睁开眼睛,看见水泽的芦苇丛和皑洁的月光。他就卧在水畔,照着水中自己的身影。
    一条庞大的青蛇,头上生有两角,背有鬣鬃,双瞳金黄。
    化蛇后,越潜的视力特别好,他看得见远处坡地上抖动的树叶,看得见芦苇丛深处噤若寒蝉的水禽。
    青蛇挪动身子,横渡水泽,爬上河岸,找到一棵茂盛高大的树木,他爬上树枝,盘在上头。
    视野开阔,河水微微泛光,青蛇享受夜风和月光。
    缓缓把头搭在身上,青蛇闭上眼睛。
    四周如此静谧,连最无知的小虫儿都不敢叫一声。
    化作青蛇的越潜沉沉入睡,他不知道在他昏睡后不久,会有一只凤鸟遨游水泽,来到附近。
    凤鸟低空飞行,来回盘旋,似乎在找落脚的地儿。
    水泽长满灌木林,没有梧桐树,但凤鸟飞得疲惫,总得找块地儿歇息。
    很快,凤鸟相中河岸边的一棵大树,它的位置极好,枝叶茂密,郁郁苍苍,是个令人满意的地方。
    在山林中几乎没有对手,凤鸟没留意四周,谁能想到这么巧,这棵树上已经有别的住客。
    凤鸟落在树枝上,收拢羽翼,下意识地往低处看,余光向下瞥,立即惊得鸟身一颤,快速飞离大树。
    没多久,凤鸟又飞回来,落在高枝,偷偷地打量那条盘踞在矮树枝上,沉睡中的大青蛇。
    说它是蛇,却长着两只角,背部生鬣鬃,与云越王族族徽里那条神蛇长得一模一样。
    凤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条大青蛇,上一次相遇的地点,是距离孟阳城不远的紫台。
    那次也是把凤鸟吓着一跳。
    凤鸟轻轻拍动翅膀,跳到矮枝上,方便观察青蛇。
    想看得更清楚,以便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回,凤鸟终于看清青蛇的模样,尤其还发现青蛇的脖颈下有一道伤痕,那是一道还没愈合的伤,伤口呈十字形。
    凤鸟一怔,连忙将鸟头往青蛇身上凑,刚看清那道伤口确实是箭伤,刚在惊愕中确认一件事,倏然,就见青蛇睁开金黄色的眼瞳!
    一声凤鸣震九霄,凤鸣声响起的同时,鸟爪已经朝青蛇的脸上挥去,青蛇慌得爬起身想躲避,凤鸟动作迅猛,根本不给青蛇机会,一爪呼在青蛇那张威武的蛇脸上。
    锋利的鸟爪子似刀刃,如果张开爪子抓绕,青蛇得被抓花脸,抓得鲜血淋漓。
    凤鸟挥来的鸟爪凶悍的拍在脸上,青蛇刹那间竟有种挨耳光的错觉。
    没下狠手,保留爪挠喙啄绝技,不过凤鸟使出很大的力气,直接把青蛇从树枝上拍落,重重摔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阿灵:原来你也能变化,你就是当初咬我的坏蛇!
    导演:阿灵旧愁新恨一起算,别对他手下留情,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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